“杠！”
只见他面前赫然亮出了三张一模一样的“一万”！他脸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仿佛又回到了统一六国的辉煌时刻，龙袍的领口都兴奋地歪斜了，“此乃‘一统六国’！万民归一！杠上开花，朕赢定了！”他信心满满地伸手去摸最后一张决定胜负的牌。指尖触及牌面，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继而垮塌下来，变得极其难看。
他猛地将那张牌重重摔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语气充满了嫌弃和恼怒：“怎么是张破‘幺鸡’？！无用至极！跟徐福那奸诈小人一样，中看不中用！”
“咯咯……”
碧霞元君发出一串银铃般的轻笑，带着一丝怜悯和洞悉世事的了然。她优雅地打出一张“六饼”，声音如同清泉流淌，却字字珠玑：“六饼，稳当。嬴政，当年你若有此刻搓麻将的半分耐心，细细品味，明察秋毫，也不至于被徐福那点浅薄的障眼法骗得团团转。三千年了，还执着于那虚无缥缈的长生之药，何苦来哉？”
她微微摇头，目光望向远方渐淡的乌云，“不如学学本座，守着这巍巍泰山，看云卷云舒，观日出东方，霞光万丈。这天地间的至美景象，呼吸间皆是造化清气，岂不比那劳什子仙药，更令人心神舒畅，延年益寿？”
“你懂什么！”
秦始皇如同被戳中了最痛的伤疤，猛地将那张碍眼的“幺鸡”扫到桌角，声音因激动而更加嘶哑，“朕求长生，非为一己之私欲！朕要看！要亲眼看着朕亲手缔造的江山社稷！看它千秋万代，永世不衰！”
他虚幻的手掌重重拍在石桌上（虽然拍了个空），激荡起一圈无形的怨气涟漪，“看看现在！连朕的长城砖都敢撬下来当纪念品卖！朕若是活着，岂能容此等鼠辈猖狂？定要将他们统统发配去骊山，给朕的兵马俑做苦工！日夜不息！”
“发财？”
董盛顺摸起一张牌，金牙的光芒似乎都黯淡了些，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声音带着浓浓的鬼生无奈，“发财好啊……可惜啊，你们这阳间阴间的烦恼，跟我们地府最近出的幺蛾子比起来，那都是小巫见大巫！”
他晃着半透明的身体，开始大倒苦水，“地府新规！‘投胎优先通道套餐’！懂吗？VIp客户，烧足阴德积分，或者有判官批条子，直接插队投胎！像我们这种没门路、积分又不够的普通老鬼？”
他发出一声悲愤的长叹，“乖乖排队去吧！队伍长得……排到下辈子都未必能轮到！比你们阳间抢什么学区房、摇车牌号，卷得厉害多了！简直是鬼生无望！”
土地公听了，一边摸牌一边连连摇头，脸上的肥肉跟着晃动，他打出一张“西风”，感慨道：“知足吧你老鬼！你是没听过我那些香客们许的愿！天天听，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他模仿着香客的语气，惟妙惟肖，“‘土地爷爷保佑我发大财啊！中彩票！股票涨停！’‘土地公公显显灵，赐我个漂亮媳妇\/如意郎君吧！’……唉！”
他重重叹了口气，“昨天更离谱！有个愣头青小伙子，‘噗通’跪我面前，求我让他中五百万！说只要中了，立马给我塑个纯金的、跟我现在体型一模一样的胖神像！嘿！”
土地公小眼睛一翻，带着点不屑，“我看他啊，与其做这白日梦，不如直接去求求咱们这位始皇帝陛下，借他两尊兵马俑扛着大刀去抢银行，说不定还来得快点！”
“胡了！”
碧霞元君清越的声音带着一丝胜利的愉悦，如同仙乐般响起。她玉手一推，面前的牌整整齐齐摊开，正是她所等的牌型。她抬眸看向对面脸色铁青的秦始皇，眉眼弯弯，笑意盈盈，带着胜利者的雍容：“清一色，门清，自摸！嬴政，你输了！记得你的承诺——立刻、马上，把你那冻死人的阴气收起来！”
她目光扫过被龙袍下摆蹭得灰扑扑的石桌，又嫌弃地补充了一句，“还有，下次注意点仪态，别再用你那龙袍袖子擦桌子，本座的香案供桌都被你蹭脏了！”
秦始皇死死盯着自己手中那把杂乱无章、毫无希望的牌，又看了看碧霞元君摊开的完美牌型，那张凝聚着千古威严的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最终，他喉结滚动，发出一声极其沉重、极其不甘，却又带着某种奇异释然的“哼”声。出乎意料地，他并未暴怒，反而像是泄了气的皮囊，整个虚幻的身体都似乎松弛了些许。“罢了……罢了！”他挥了挥宽大的龙袍袖子，仿佛要拂去三千年的执念，“这……方寸之间的博弈，倒比朕当年把玩那些沉重的青铜方鼎，要……有趣得多。”他的目光，终于从牌桌上移开，再次落到了石桌中央，那瓶在旋转陀螺蓝光映衬下、显得格外神秘的绿瓶子白花蛇草水上。他抬起虚幻的手指，指向董福喜，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却又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小友……开瓶。让朕……尝尝。”
董福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成败在此一举！他屏住呼吸，在诸神（鬼）的注视下，伸出手，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小心翼翼地握住了那冰凉的绿瓶子。他深吸一口气，拇指和食指用力，拧向那印着蛇头图案的瓶盖。
“啵——”
一声轻微却无比清晰的开启声，在骤然安静下来的玉皇顶上，显得格外刺耳。瓶盖被拧开了。一股极其奇特、难以言喻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那是一种混合着青草汁液的清新、深海藻类的微腥、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类似雨后泥土般微涩的气息。这味道霸道而独特，瞬间冲散了空气中残留的香灰味和阴冷感。
秦始皇的残魂，在瓶盖开启的刹那，身体明显地震颤了一下！他那双阅尽沧桑、曾俯瞰整个华夏大地的眼睛，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住了瓶口。董福喜双手捧着瓶子，恭敬地递到他虚幻的“手”可以触及的范围。
没有实体，如何品尝？只见秦始皇缓缓地、极其郑重地低下头，凑近了瓶口。他虚幻的鼻翼极其轻微地翕动着，仿佛在捕捉那缕缕逸散而出的奇异气息。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的动作——他微微张开嘴，对着瓶口上方，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嘶——”
那声音悠长而深沉，仿佛一个在沙漠中跋涉了千年、干渴濒死的旅人，终于嗅到了绿洲水汽的味道！随着这深长的一吸，一股肉眼可见的、极其稀薄却凝练无比的淡绿色气流，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从瓶口中袅袅升起，丝丝缕缕，源源不断地汇入秦始皇微微张开的虚幻口中！
就在那缕缕淡绿气息融入他魂体的瞬间——
“呃……！”
秦始皇的身体猛地剧烈一震！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那件宽大的玄黑龙袍无风自动，疯狂鼓荡！他那张由纯粹怨气和执念凝聚而成的虚幻脸庞上，表情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剧变！
先是极度的惊愕，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味觉”；紧接着，是灵魂深处被某种久远记忆猛烈撞击所带来的巨大冲击；最后，所有的表情都化为一种纯粹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激动！
“是……是它……就是这个……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