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亲神魂……”
这四个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清虚仙尊的识海中反复回荡，每一次撞击都带来神魂撕裂般的剧痛。他踉跄着，几乎无法在禁地核心这沉重的威压下站稳。
所以……所以这一切……
蚀灵之秽选择苏瑶，不是因为巧合，而是因为她身负那稀薄的可能引来“神怨”的古神血脉？而它的最终目标，从来都是通过苏瑶这个“饵”，钓出能真正“净化”它的……倾城的魂魄？
那自己呢？
自己这个亲手将“净化”所需的“祭品”推入深渊的师尊，在这场跨越不知多少岁月的恐怖谋划中，又算是什么？
一把……最好用的刀？
“噗——”
一口压抑不住的鲜血终于喷涌而出，洒落在漆黑冰冷的祭坛岩石上，点点猩红，触目惊心。
清虚仙尊单膝跪地，以手撑地，指节因极度用力而泛白。百年来坚不可摧的道心，在这一刻布满了裂痕，无数被刻意压抑、忽略的画面疯狂涌现。
他将顾倾城带回云霄殿时，那孩子警惕又依赖的眼神。
她第一次成功引气入体时，眼中闪烁的雀跃光芒。
她练剑受伤，却咬着牙不肯落泪的倔强侧脸。
她修为突破，恭敬却难掩欣喜地向他禀报时，那亮晶晶的眸子。
以及……他剖取她金丹时，那双瞬间黯淡、充满难以置信与彻底绝望的眼睛……
为什么？！
为什么他当初就丝毫没有察觉？！
那蚀灵之秽，是否早在当年，就已经在暗中影响着他的判断？引导着他的抉择？
他猛地想起顾倾城那次莫名其妙的“修炼岔气”，闭关休养……
难道那时，她就已经被这东西侵蚀？或者……察觉到了什么？
而那枚在她静室角落发现的、与上古禁符同源的残留……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那禁符，会不会根本不是用来害她的？而是……她自己在试图对抗什么？！比如，对抗那早已寄生在苏瑶体内、却开始通过某种联系侵蚀她的蚀灵之秽？！
若真是如此……他当初的所作所为……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近乎野兽受伤般的低吼从清虚仙尊喉间溢出。无边的悔恨与自我憎恶如同岩浆，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几乎要将他彻底焚毁！
他错了。
错得离谱！
他从一开始，就落入了一个精心编织的局！一个利用了他的偏执、他的道心、甚至可能利用了他对“情劫”的期许而布下的惊天杀局！
而倾城……从头至尾，都是那个被牺牲的祭品！
剧烈的情绪波动引动了他体内磅礴的仙元，不受控制地向外奔涌，冲击着四周古老的封印。祭坛微微震动，那截枯枝上的威压似乎也受到了刺激，变得活跃了几分。
不行！
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
清虚仙尊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弥漫，却强行压下了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情绪风暴。
必须冷静！
若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幕后的黑手，对云霄殿、对他、对倾城的了解都深入得可怕！其谋划的时间跨度可能远超想象！
而现在，倾城可能未死，化为了那神秘的魔影归来……
她回来复仇……是只知道他剖丹之仇，还是……她已经知晓了这背后更恐怖的真相？
那魔影在旧居窥探，在禁地徘徊……她到底想做什么？
只是向他复仇？还是……她也想对付那“蚀灵之秽”？甚至，她想连同这封印下的万秽之源一起毁灭？
无数的疑问和可能性在他脑中疯狂交战。
但有一点是确定的——他绝不能再让那“蚀灵之秽”的谋划得逞！绝不能让它得到倾城的神魂！
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清虚仙尊缓缓站起身，擦去唇角的血迹，原本剧烈波动的气息被他以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下，重新变得冰冷而死寂，甚至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危险。
那双曾清澈如寒潭的眸子，此刻深邃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夜空，里面翻滚着毁灭与重塑的疯狂念头。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截枯枝和古老的铭文，仿佛要将每一个字都刻入灵魂深处。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一步踏出。
身影再次出现时，已回到了拂云居之外。
他没有立刻进去，只是隐在暗处，冰冷的目光穿透重重阻隔，落在暖阁内那张依旧“昏睡”的苍白面容上。
瑶儿……
或者说，寄生在她体内的那个东西……
以及，可能隐藏在更深处、连这邪物本身都可能未曾察觉的、布下此局的黑手……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枚记载着上古禁符炼制方法的暗紫色玉简。
一个极其疯狂、极其危险的计划，在他冰冷的心底，缓缓成型。
既然这局以神魂为棋，以众生为子。
那他不介意……
把这棋盘，彻底掀翻！
把这下棋的手，也一起拖入深渊！
他身影融入阴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仿佛从未出现过。
唯有拂云居内，床榻上“昏睡”的苏瑶，那掩在云被下的手指，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一抹极淡的金色，自她眉心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