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铺后院，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陆羽坐在冰冷的木凳上，端着一杯已经凉透的茶，脑子里却是一团乱麻。
他感觉自己就像个误入狼群的哈士奇，旁边还跟着一只自以为是狮子王的吉娃娃。
贼窝正下方……
他每次想到这个事实，都忍不住想给自己来一针。这叫什么事？
他一个本本分分的仵作，业务范围怎么就从停尸房拓展到地下情报站了？这跨界幅度也太大了点。
“喂。”他实在忍不住了，看向那个正专心致志地把糕点渣舔干净的周念，
“你娘……云妃，就没教你点别的？比如，那份‘宫防图’到底在哪？”
周念抬起头，用一种“你怎么这么笨”的眼神看着他：“我娘说，真正的秘密，是不能说出口的。说出口的，都是诱饵。”
陆羽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好家伙，这套娃式的保密教育，简直是特工速成班的水准。
“那她有没有告诉你，天音绣坊抓那么多婴儿干什么？”陆羽换了个角度。
“培养‘素体’。”周念的回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不是每个孩子都能承受‘安神香’和各种药浴的。一百个里面，能活下来十个就不错了。
活下来的，就是最好的‘素体’，可以用来修炼她们的功法，也可以……被夺舍。”
夺舍！
陆羽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猛地看向周念，这个孩子，难道也是……
周念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撇了撇嘴：
“我跟他们不一样。我娘给我吃的，都是最好的解毒圣药。她说，我的身体，是留给前朝太子的。”
一句话，信息量爆炸。
陆羽的脑子嗡嗡作响。他终于明白了。
天音绣坊的终极目的，不是扶持一个傀儡皇子，而是要让那个所谓的前朝太子，借着周念的身体，还魂重生！
这已经不是谋朝篡位了，这是在逆天行事！
他看着眼前这个虎头虎脑，眼神却透着一股邪气的孩子，第一次感觉到一种发自骨髓的寒意。
这已经不是烫手的山芋了，这根本就是个即将引爆的火药桶！
不行，必须马上联系太子！
这件事，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处理能力。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对外面喊了一声：“掌柜的，在吗？”
门帘一掀，听风掌柜那张瘦削的脸又出现在面前，只是这次，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
“这位……陆爷，有何吩咐？”他连称呼都变了。
“我要送个消息出去，送到东宫，交到太子手上。”陆羽开门见山，他现在必须把“太子密探”的戏码演到底。
听风掌柜眯起了眼，像只老狐狸：
“陆爷，您这是在为难我。天音绣坊的人，现在恐怕已经把柳絮巷围得跟铁桶一样。
我这鬼市的门，能进不能出。送消息，风险太大。”
“风险，就意味着收益。”陆羽盯着他，“你开个价。”
“好，爽快！”听风掌柜抚了抚他的山羊胡，“我不要钱。我只要陆爷回答我一个问题。”
“说。”
“太子殿下，是怎么知道这个‘蜂巢’的？”听风掌柜的眼睛里，闪烁着对情报的极致渴望，
“据我所知，这个据点，连我们百晓生都只知道个大概。太子殿下的手，什么时候伸得这么长了？”
这个问题，直击要害。
陆羽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知道，这是对方的试探。他要是回答得有半点含糊，刚刚建立起来的信任就会瞬间崩塌。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
“掌柜的，你搞错了一件事。”
“哦？”
“你以为，是我们在躲，天音绣坊在追？”陆羽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你有没有想过，从我们踏进柳絮巷的那一刻起，谁是猎人，谁是猎物，就已经……不好说了。”
听风掌柜的瞳孔猛地一缩。
陆羽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殿下想知道，天音绣坊背后，到底站着谁。光一个‘蜂巢’，不够。他要的，是把这条线上的所有老鼠，都引出洞。”
他顿了顿，看着掌柜已经变得惊疑不定的脸，抛出了最后的重磅炸弹。
“而我身边这个孩子，就是最好的诱饵。现在，你还觉得，这笔生意风险大吗？”
听风掌柜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湿了。
他看着陆羽，又看了看房间里那个正拿着根小木棍戳蚂蚁的周念，脑子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布局！这是一个局！
太子竟然在用自己的亲生骨肉（虽然是假的，但他不知道）做诱饵，目的就是为了钓出天音绣坊背后的大鱼！
好狠的手段！好大的手笔！
他原以为自己只是接了一单棘手的避难生意，没想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太子殿下计划中的一环！
这已经不是风险了，这是天大的机缘！
“陆爷……高明！”听风掌柜的态度再次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甚至带上了一丝敬畏，
“消息，我送！不但送，我还要亲自派我最得力的伙计去送，保证一个时辰内，送到太子手上！”
“很好。”陆羽满意地点了点头，重新坐回椅子上，端起另一杯茶，姿态从容得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他心里却在疯狂地呐喊：老子快编不下去了！太子殿下，你再不来，你这个“密探”就要被人当成傻子了！
就在这时，一阵清晰的、沉闷的撞击声，突然从他们的头顶上传来。
咚！咚！咚！
像是有重物在一下一下地砸着地面。整个房间，都跟着微微震动起来。
听风掌柜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不好！他们在拆地板！他们发现这下面有夹层了！”
陆羽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