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露水还像碎钻似的嵌在常青花园工地的草叶上，风里裹着刚翻松的黄土腥气，混着远处麦田飘来的麦香，把空气滤得清清爽爽。天刚蒙蒙亮，三辆满载绿化苗木的卡车就顺着工地的临时路开了进来，轮胎碾过未完全干透的水泥地，留下浅淡的辙印，像给这片刚褪去钢筋水泥冷硬的土地，提前烙下了生活的印记。
罗明比卡车到得还早，他揣着张手绘的绿化布局图，图纸边缘被反复折叠得发毛，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着苗木位置——深绿色圈着雪松，粉红色点着紫薇，浅绿色画着草坪的范围，连每棵树的间距都用红笔标得清清楚楚。他蹲在绿化区的入口处，手里攥着把平头铁锹，锹头还沾着点上次给家里向日葵松土时的泥，在晨光下泛着湿润的光。
“罗总，您这比我们还早！”第一辆卡车停稳，绿化队队长老林跳下车，手里拎着顶旧草帽，帽檐上还别着半截铅笔——那是他干了二十年绿化的习惯，走到哪都带着，方便随时画苗坑位置。老林的手上满是老茧，指关节粗大，掌心还留着去年种树时被树枝划伤的疤痕，却灵活得很，一伸手就接过罗明手里的图纸，眯着眼看：“雪松栽在 38号楼和 39号楼之间的绿化带，紫薇绕着儿童游乐区，草坪铺在中心广场，您这规划得比小区设计院还细。”
罗明笑着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工装裤膝盖处沾了圈黄印，却不在意：“得细点，这些树不是摆样子的，是给业主住得舒服的。”他指着卡车后斗里的雪松苗，苗高近三米，根系用草绳紧紧裹着，还带着原产地的湿土，“这雪松得栽在向阳的地方，根系能扎得深，冬天也冻不着——跟我家种向日葵一样，得选对地方，不然长不好。”
说着，他拿起铁锹，往绿化区中间走了几步，用脚踩出个浅坑做标记：“苗坑得挖 80厘米深，直径 60厘米，土要分层放，表层土拌点有机肥，填的时候先填熟土，再填生土。”他边说边挥锹挖坑，铁锹切入土中的时候，特意控制着力度，避免碰碎土里的小石子——上次给家里向日葵挖坑，母亲就叮嘱过“别把土坷垃弄太大，不然根扎不进去”，现在种这些给业主遮荫的树，更得按家里养花的心思来。
锹头翻起的黄土带着潮气，落在旁边堆成小堆，罗明弯腰抓起一把土，在手里搓了搓：“土的湿度刚好，不用浇水就能栽，要是太干，得先浇点定根水，跟种向日葵一样，定根水浇透了，苗才能活。”老林凑过来，也抓了把土搓了搓，笑着说：“罗总，您这连土的湿度都懂，比我家种苹果树还上心！我家老婆子总说我种树粗枝大叶，要是她看见您这样，得让我跟您学。”
罗明放下铁锹，指着远处的儿童游乐区——那里的滑梯和秋千已经安装好，蓝色的滑梯在晨光下泛着亮：“那边绕着游乐区栽圈樱花树，间距 3米一棵，树坑挖 70厘米深就行。夏天樱花树叶子密，能遮阴凉，业主带孩子来玩，不用晒着；春天开花的时候，粉嘟嘟的，孩子也喜欢。”他忽然想起家里的院子，浩浩总在向日葵旁边追蝴蝶，父亲坐在小木凳上看着笑，“就跟我家院子的向日葵一样，不光好看，还得实用，能让大家实实在在享着好处。”
老林点点头，赶紧招呼工人卸苗：“都听罗总的，苗坑按 80厘米挖，土拌有机肥，樱花树绕着游乐区栽，间距 3米，别差了！”工人们纷纷拿起铁锹，散开干活，铁锹切入土中的“嚓嚓”声，混着卡车发动机的余响，在清晨的工地上谱成了最鲜活的调子。
罗明没闲着，他拿着卷尺，在雪松苗之间量间距：“两棵雪松之间留 3米，不能太密，不然枝叶长不开，通风不好容易生虫。”他蹲下来，把卷尺一端固定在刚挖好的苗坑边，另一端拉到下一个坑的位置，手指在地上划了道浅痕：“就这儿，刚好 3米。”旁边的工人小李刚要挖坑，罗明又拦住他：“再往东边挪 10厘米，避开地下的水管，别挖破了。”
小李赶紧调整位置，笑着说：“罗总，您连地下水管的位置都记得这么清，我们都快忘了这儿还有管。”罗明蹲下来，摸了摸地面：“上次铺管网的时候我在这儿盯过，水管埋在地下 80厘米，苗坑挖 80厘米深，刚好能避开，不然挖破了水管，又得返工，耽误业主住进来。”他忽然想起母亲种黄瓜时的样子——母亲总在小菜地边插根竹竿，标记着地下的水管位置，说“别挖深了，碰坏了水管，浇菜都没水”，现在种这些树，也得跟母亲一样，把看不见的细节都记在心里。
太阳慢慢升起来，晨露渐渐收了，工地上的温度开始升高。罗明的工装后背已经湿了一片，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土里，瞬间就没了影。他掏出兜里的薄荷糖，剥了一颗含在嘴里，清清凉的味道刚压下几分燥热，就看见老林扛着卷草坪走过来：“罗总，草坪铺在中心广场，您看看边缘怎么留？”
罗明走过去，看了看中心广场的位置，旁边是条人行道：“草坪边缘贴着人行道铺，留 10厘米宽的土沟，种点麦冬草。”他用铁锹在人行道边划了道浅沟，“麦冬草贴着路边长，叶子贴地，下雨的时候不会把泥溅到路上，业主走路不用沾泥，跟我家小菜地的边一样——我妈在小菜地边种了圈薄荷，既能驱虫，又能挡泥，走过去干干净净的。”
老林蹲下来，摸了摸麦冬草的幼苗：“这主意好！麦冬草常绿，冬天也好看，还不用怎么打理，业主看着也舒心。”他赶紧让工人把麦冬草苗拿过来，按罗明划的沟开始种，幼苗翠绿的叶子在阳光下泛着光，像给人行道镶了道绿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