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那太好了！”罗明的声音都有些发颤，赶紧往楼顶更安静的角落走，“妈没累着吧？扶着爸练腿肯定费劲儿，你多盯着点，别让妈一个人扛。”
“放心，我跟妈轮着来，上午我扶爸坐起来练，下午妈守着，我去地里看看麦苗。”李秀云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背景里传来浩浩咿咿呀呀的声音，像是在跟谁抢玩具，“刚浩浩还想帮爷爷抬腿呢，小手抓着爸的裤腿，使劲儿往上拽，逗得爸都笑了——你都不知道，爸这阵子笑的次数比前半年都多。”
罗明想象着那个画面：浩浩肉乎乎的小手抓着父亲的裤腿，父亲躺在炕上，嘴角咧开笑，母亲和秀云在旁边看着，阳光从窗棂照进去，落在满是补丁的被褥上——那是他现在最想看到的场景，比任何高楼大厦都让他觉得踏实。
“欣欣呢？没跟浩浩抢着帮爷爷吧？”罗明笑着问，心里却有点酸——欣欣以前总黏着他，每次他从工地回去，都要扑到他怀里，让他举高高，现在却只能在电话里听爸爸的声音。
“欣欣在写作业呢，老师布置了描红，她非要写‘爸爸’两个字，说等你回来给你看。”李秀云的声音软了些，“昨天她还画了张画，上面画了个高高的房子，旁边站着个穿工装的人，说‘这是爸爸在盖房子’，还在房子旁边画了个轮椅，说‘爷爷以后能在房子旁边晒太阳’。”
罗明的喉咙有点发紧，他掏出烟想点，又想起楼顶风大，只好又塞回口袋：“等周末我回去，一定好好看看欣欣的画，也陪爸练会儿腿——对了，我跟中医院的王医生约好了，周末带爸去复查，看看能不能调整下康复方案，说不定能让爸好得快点。”
“别太麻烦了，来回坐车要两个小时，爸的腿经不起折腾。”李秀云赶紧说，“我跟妈商量了，要是复查不着急，就等天气暖和点再去，现在路上还冻着，怕爸着凉。”
“不麻烦，我开车回去接你们，慢点开，没事的。”罗明坚持道，“王医生说这次复查很重要，能看看肌肉恢复的情况，说不定能加个针灸疗程，对爸的腿有好处。钱的事你别担心，报销款下周三就到账，到时候先给爸续上理疗费，咱别让疗程断了。”
“其实不用这么急，”李秀云的声音低了些，“我跟妈从村里的老中医那要了个方子，用艾草煮水泡脚，爸说泡完腿不那么僵了，也花不了多少钱。你先把借工友的钱还了，别让人家等着，咱欠着钱，心里不踏实。”
罗明知道秀云的心思——她总是这样，什么都先想着别人，想着家里，唯独不想着自己。他想起去年冬天，秀云的棉袄破了个洞，她自己缝了又缝，却总说“还能穿”，可给浩浩买棉袄时，却非要买最厚的。
“借工友的钱我心里有数，他们都知道咱家里的情况，不着急要。”罗明的声音柔了些，“倒是你，别总穿那件旧棉袄了，我周末回去给你带件新的，是工地发的劳保棉袄，厚实，你在地里干活穿，不冷。”
“不用给我买，我那件还能穿，”李秀云赶紧推辞，“你留着自己穿吧，工地风大，你比我更需要厚棉袄。再说，浩浩的棉袄也短了，等天气暖和点，给他做件新的就行。”
罗明叹了口气，他知道劝不动秀云，只好换个话题：“妈炸的馓子别忘了让王叔捎来，我在工地上饿了就能垫垫，比食堂的馒头好吃。”
“忘不了，妈昨天就炸好了，装了两罐，一罐芝麻的，一罐葱花的，都是你爱吃的。”李秀云笑着说，“她还让我跟你说，别总在工地上对付饭，罐子里还有她腌的萝卜干，你就着馓子吃，比食堂的咸菜爽口。”
“知道了，妈真好。”罗明的眼眶又热了，“你也别太累，地里的活要是忙不过来，就找王叔他们帮忙，别自己硬扛——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你和妈，你们要是累坏了，我在工地上都不安心。”
“我不累，”李秀云的声音里带着点逞强，却又满是体谅，“你在工地上才累呢，每天要管那么多人，还要盯质量、盯进度，别总熬夜看图纸，也别总抽烟，对身体不好。浩浩昨天还问‘爸爸什么时候不咳嗽了’，他听你上次打电话咳嗽，记到现在。”
罗明愣了愣，他上次打电话时确实有点咳嗽，是在工地冻着了，没当回事，没想到浩浩居然记着。他揉了揉眼睛，笑着说：“爸也别总抽烟了，医生说抽烟对他的腿不好，你跟妈多劝劝他。”
“知道，我跟妈都盯着呢，他现在一天就抽两根，比以前少多了。”李秀云顿了顿，又说，“明子，其实我跟爸妈都知道，你在工地上不容易，也知道你为了志远的事，把攒的钱都垫出去了。我们不想去三镇，不是不想跟你团圆，是怕给你添负担——你别往心里去，等爸的腿好点，我们肯定去三镇，跟你一起住带院的房子。”
罗明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暖又酸：“我知道，我都懂——你们放心，我一定好好干项目，早点让你们都来三镇，让爸在院里晒太阳，让欣欣在城里上学，咱们一家人团圆。”
“好，我们等着那天呢。”李秀云的声音里满是盼头，“不说了，浩浩又在闹着要跟你说话，你跟他说两句吧。”
电话那头传来浩浩奶声奶气的声音：“爸爸……爸爸……抱……”
罗明笑着应道：“浩浩乖，周末爸爸回去抱你，还陪你跟爷爷练腿，好不好？”
“好！”浩浩的声音响亮，背景里传来欣欣的声音：“爸爸，我画的画等你回来哦！”
“好，爸爸一定看！”罗明说着，挂了电话，手里的验收报告还捏在手里，可心里的空落已经被满满的牵挂和盼头填满了。他抬头望向三镇的方向，阳光正好，照在工地上，也照在远处的中医院——那里有他的父亲，有他的牵挂，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手里的项目干好，把家撑好，等着一家人团圆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