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工地门口杂货铺，跟文哥说刘小军的事呢。”罗明望着远处停工的塔吊，“按班组协议和考勤记录清退，扣完工资一分不剩，您看这样行不？”
“按规矩来就对了。”张波的声音带着笑意，“治安队那边刚回话，豹三儿因敲诈被刑拘了，金太阳也查封了，说要退咱们五万块损失。你让志文把刘小军的处理通知留好，后续要是有麻烦，公司法务能用上。”
罗明心里一松：“谢谢张总。我让文哥按流程走，保证挑不出理。”
“年尾了，稳住最重要。”张波顿了顿，“你也早点回老家，陪爸妈过个安稳年。常青花园的事，年后再说。”
挂了电话，罗明搓了搓冻红的耳朵，转身回铺子时，看见李志文正跟李叔借纸笔，低头在写着什么。“文哥这是？”
“写清退通知呢。”李志文抬头笑了笑，笔尖在纸上划过，“你说得对，按规矩来，心里踏实。刚跟宿舍的兄弟说了，等会儿一起去找刘小军，让他签字——他要是敢不签，这些单子和照片，就贴到工地公示栏上，让他在三镇的内粉圈里抬不起头。”
炉边的工人纷纷叫好，有人递过刚炒的瓜子：“罗经理，文哥，这才叫办事！这种白眼狼就该这么收拾！”
罗明接过瓜子，指尖捏着温热的炒货，看着窗外融雪的阳光洒在工地的脚手架上。年尾的风依旧冷冽，但杂货铺里的柴炉烧得正旺，把“规矩”两个字烘得暖融融的。他知道，不管是收拾刘小军，还是处理豹三儿，守着规矩走，才能让留在工地的人安心，让回家的人踏实——这才是年尾该算的明白账。
李叔端来刚炸好的馓子，香酥的气息漫开来：“罗经理，志文哥，尝尝！算我的，就当提前过年了！”
罗明拿起一根馓子递给李志文，两人在噼啪的炉火声里相视而笑。年尾的工地虽静，可这用规矩守住的人心，比任何鞭炮都更让人踏实。
.......
腊月二十四的半下午，武汉常青花园项目部的临时板房里，北风从铁皮缝隙中钻进来，发出呜呜的声响。
罗明裹紧军大衣，搓着冻得发僵的手，呵出的白气在昏暗的灯光下凝成白雾。
他心里记挂的却是另一件事——得赶紧敲定回老家的包车。
离大年三十只剩几天，再不定车怕是真要耽误行程。
他翻开那本已经卷边的通讯录，指尖划过“刘师傅“的名字时犹豫了片刻。刘师傅是工地常年合作的包车司机，开了十几年中巴，人靠谱得很。
夏天见他时，还说起儿子结婚后换了辆二手东风中巴，不知道这年关档期排满了没有。
罗明深吸一口气，拿起桌上的老式拨号电话，转盘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听筒里传来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夹杂着远处汽车鸣笛和嘈杂人声。
“喂？哪位啊？“刘师傅的声音带着长途驾驶后的沙哑，背景里隐约有鞭炮声——快到小年了，城里已经有人开始放炮。
“刘师傅，我是常青花园的罗明，您现在忙吗？“罗明往手心里呵着气，冻红的指尖微微发痛，“想跟您订辆车，腊月二十五也就是明天从丽景花园去洋河老家，现在确定有十四个人了。“
“罗经理啊！“刘师傅的声音亮了些，“巧了，我刚从孝感回来，正洗车呢。明天？让我看看本子……“
听筒里传来翻动纸页的沙沙声，罗明能想象出刘师傅那个总是沾着油渍的行程本的样子。
去年年末包车时见过，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日期和地名。
“那天上午有空，下午晚点得去黄陂接人。你们几点走？“刘师傅问道。
罗明眼睛一亮，赶紧翻开自己的笔记本：“我们想八点就从小区出发，带老人孩子，路上可能得停两回服务区。您的车能坐下十四个人不？还有我爸的轮椅得占个地方，行李也不少。“
“我那辆东风是十九座的，空间够。“刘师傅爽快地应着，“轮椅放最后排，行李堆过道，我给你们留够位置。就是这天儿不好说，听广播里讲腊月二十五可能有小雪，国道怕结冰，得早点走。“
罗明心头一紧：“结冰路段好走吗？“
“不用，我熟路。“刘师傅笑着说，“去年雪天我也跑过洋河，慢点开没事。我给轮胎装上防滑链，保准安全。对了，你们有老人孩子，我车上备着军大衣，路上冷了盖。“
挂了电话，罗明刚松口气，又想起件事——得确认费用和备用方案。他找出去年的包车合同，上面写着单程六百，今年多了两个人，又是雪天，估计得加一些。正琢磨着，手机又响了——是刘师傅打来的。那年头大哥大还是稀罕物，刘师傅用的是路边的公用电话。
“罗经理，刚跟我媳妇算了下，雪天跑长途，又多两个人，油费得多算点，这次算七百五怎么样？我给你们带两箱汽水和晕车药，算我送的。“刘师傅的声音透着实在，“要是当天雪太大走不了，我给你们找我徒弟的车，价钱一样，保证不耽误事。“
罗明心里暖了暖：“刘师傅，价钱没问题，就按你说的。有老人孩子，麻烦您多费心。订金我现在就准备，明天给您送过去。“
“订金不急，咱们老熟人了。“刘师傅在那头笑，“我把车牌号写好了，鄂A·，明天早上七点半我就到丽景花园门口等着，车头上贴个'洋河'的红纸条，好找。“
挂了电话，罗明看着窗外飘起的细雪，心里踏实了不少。
他在笔记本上认真记下：“腊月二十五上午八点，刘师傅东风中巴，车牌号鄂A·，十四人，轮椅位，防滑链，晕车药。“又在旁边画了个五角星，标注“备刘师傅徒弟call机号：127-xxxxx65“。
事情定下来，得赶紧通知其他人。罗明先给弟弟罗亮所在的工地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门卫老张，扯着嗓子朝工地里喊：“罗亮！电话！你哥找！“
过了好一会儿，听筒里传来罗亮气喘吁吁的声音：“哥？啥事？我正装水管呢。“
“车定好了，明天早上八点，老地方，刘师傅的车。“罗明言简意赅，“七点半就要到，别迟到。多穿点，路上可能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