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花园项目部的清晨总是裹着水泥与尘土的气息。罗明刚在 39号楼加固现场盯完早班交接，手机就响了，是刘志军的电话，背景里传来食堂蒸笼的声响。
“罗经理，来食堂吃早饭不？今天食堂蒸了红糖馒头，刚出锅热乎着呢。”刘志军的声音带着笑意，像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
罗明笑着应道：“马上到，刚跟工人交代完碳纤维布的粘贴方向，正饿着呢。”
走进食堂时，刘志军已经坐在角落的桌子旁，面前摆着两碗小米粥，四个红糖馒头冒着热气。他穿着和工人一样的蓝色工装，袖口沾着点白灰，显然也是刚从现场回来。
“刚去看了 12号楼的内装整改，老周他们把小陈挑过刺的墙面全铲了重抹，平整度比规范还严半毫米。”刘志军把馒头推给罗明，“工人说，现在干活心里踏实，不用担心有人故意找茬了。”要在这个工地混得开，肯定不能先得罪项目经理，刘志军有意释放善意。
罗明咬了口馒头，甜香混着麦香在嘴里散开：“还是刘书记做思想工作有办法。前阵子调查组在这儿，材料科的人走路都贴着墙根，现在你开了两次座谈会，大家干活都敢抬头了。”刘志军刻意交好，罗明也不会给个冷脸。
“思想工作得接地气。”刘志军舀了勺粥，“我跟他们说，只要没做亏心事，调查组查得越细，越能证明清白。昨天仓库管理员老李还跟我说，把恒信的出入库记录整理得清清楚楚，连哪车水泥卸在哪个料场都标出来了，心里敞亮。”
罗明心里一暖。
他知道，刘志军所谓的“整理记录”，其实是帮着厘清责任，避免无辜者被牵连。
这种不越位、不缺位的分寸感，让他对这位新书记愈发敬重。
早饭后，两人并肩往工地走。初冬的风刮在脸上生疼，刘志军却边走边看，指着 39号楼的脚手架问：“包钢加固的钢板焊接，昨天监理说有两处焊缝高度不够？”
“已经整改完了。”罗明拿出手机，点开现场照片，“我让焊工班班长亲自操刀补焊，探伤报告刚出来，全合格。刘书记您这消息够快的。”
“昨晚跟安全部老李聊到十点，他说你凌晨两点还在群里发整改照片。”刘志军看着他眼下的青黑，语气里带着关切，“整改要紧，也得注意身体。我跟食堂说了，给你留份夜宵，忙到再晚也得垫垫肚子。”
罗明愣了愣，心里涌上一股热流。工地上的人糙，很少有人会留意这些细节。他摆摆手：“没事，干工程的都这样，熬几晚不算啥。”
“怎么不算啥？”刘志军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你是项目部的主心骨，倒下了谁来盯整改？我跟马书记保证过，要让你轻装上阵抓生产，总不能让你连觉都睡不好。这样，晚上十点后现场有急事，让赵明辉他们先处置，非要你到场的，我陪你一起去——两个人盯，总比一个人扛着强。”
罗明看着刘志军真诚的眼神，喉咙有点发紧。他在工地摸爬滚打十几年，习惯了自己扛事，突然有人说“我陪你”，竟有些不习惯。他用力点头：“谢谢刘书记。”
“谢啥，咱们是搭档。”刘志军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了，昨天跟业主方通了电话，把加固方案和第三方监理的监督流程都讲了，他们同意把工期顺延两个月。虽然还是催，但态度软多了。”
“太及时了！”罗明眼睛一亮，“赵经理正愁后续工序排不开，这下能喘口气了。”
“业主那边主要担心质量隐患，我把检测报告和整改方案逐条解释，还邀请他们下周来现场参观加固过程。”刘志军笑着说，“你专心抓技术，外部协调的事交给我，咱们分工不分家。”
走到 39号楼楼下，加固工人正在吊装钢板。刘志军仰头看了看，突然问：“这些工人都是外包队的吧？天冷了，他们的劳保用品够不够？”
罗明心里一动：“上周刚发了新棉手套和防滑鞋，不过棉大衣还没到位，物资部说要等统一采购。”
“我上午跟公司工会打个电话。”刘志军拿出笔记本记下，“让他们特事特办，先调一批过来。工人在零下几度的高空作业，冻坏了可不行——咱们抓质量安全，也得让工人暖着心干活。”
正说着，技术总工王磊拿着图纸跑过来：“罗总，刘书记，加固节点的钢筋锚固长度有点争议，第三方监理说按国标，我们想按更高的企业标准，正僵持着呢。”
罗明刚要开口，刘志军先笑了：“走，去看看。监理坚持国标是按规矩办事，咱们想提高标准是对质量负责，这事儿好商量。”
三人走到钢筋加工区，刘志军没直接评判，而是先问监理：“王工，国标是底线，对吧？”
监理点头：“对，国标是必须遵守的。”
“那企业标准高于国标，是不是更保险？”刘志军又问，“这楼将来住的都是老百姓，多一分锚固长度，就多一分安全，您说呢？”他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真诚。
监理愣了愣，看着刘志军和罗明期待的眼神，又看了看图纸上标注的“企业标准比国标长 5厘米”，松了口气：“只要你们能保证材料强度和施工质量，按企业标准来也行，我在验收单上注明就行。”
罗明心里一松，刚要道谢，刘志军已经拉着监理聊了起来：“王工经常跑工地，肯定知道工人干活不容易。我们这加固方案改了三版，就是想既合规又安全，您多担待。”
等监理离开，王磊小声对罗明说：“刘书记这话说的，比咱们硬邦邦讲技术参数管用多了。”
罗明深有同感。他转头看向刘志军，对方正蹲在地上，捡起工人掉落的钢筋头放进回收箱，嘴里念叨着：“这些能回炉的，别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