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后的新闻发布会大厅，灯火通明，气氛却有些诡异。
南通支云的主教练面色灰败地说了几句“技不如人，恭喜泰山”，便匆匆离场。
轮到林昊时，长枪短炮瞬间对准了他，闪光灯亮成一片，但记者们抛出的第一个问题，却和比赛本身毫无关系。
“林指导，恭喜球队取得大胜。但外界现在更关心的是，关于郑明远副总即将离任的传闻，您能证实一下吗？”一个本地体育报的记者抢先发问。
林昊对着话筒，表情平静无波：“球员的表现我非常满意，尤其是在体能和精神都面临巨大考验的情况下，他们展现了职业球员应有的专注度。至于俱乐部的人事变动，这超出了我作为主教练的职责范围。我的工作，只在球场上。”
他这番话，如同打太极，把力道卸得干干净净。
另一个记者不依不饶地追问：“那关于俱乐部即将股改的传闻呢？新的资方入主，是否会影响您的执教，甚至改变球队未来的建队思路？”
“我从未听说过任何会影响球队正常运营的‘改变’。”林昊看着那个记者，一字一顿，“只要我还坐在这个位置上，泰山队的目标就只有两个字：冠军。这一点，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不会变。”
几轮交锋下来，记者们发现根本无法从这个年轻人嘴里套出任何有价值的八卦，只好悻悻地问了几个关于年轻球员表现的常规问题，发布会便草草结束。
林昊起身离场，留下身后一群面面相觑、一无所获的记者。
与此同时，主席台的贵宾通道里，郑明远正陪着那位中年男人缓步向外走。
“张总，今天这场球，没让您失望吧？”郑明远的声音里还带着大胜后的激动。
被称作张总的男人摆了摆手，脸上是意犹未尽的兴奋：“失望？郑总你太谦虚了！这是惊喜！我很多年没在现场看过这么提气、这么有血性的比赛了！那个林昊，真是个宝贝啊！”
他停下脚步，转头看着郑明远，目光真诚：“郑总，我再问最后一次，真的不考虑留下来，继续帮我？我们一起，把这支球队带到一个新的高度。”
郑明远笑了，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指了指已经空无一人的球场。
“不了。我这颗心脏，跟不上你们的节奏了。以后，我就踏踏实实地当个球迷，在这儿给你们加油。”他顿了顿，轻声说，“球队交到您和林昊手上，我放心。”
张总看着他，沉默片刻，重重地点了点头：“好。那以后，这里永远有你的位置。”
郑明远最后看了一眼那片绿色的草皮，转身，背影洒脱又萧索。
……
球队更衣室里，喧闹得像个菜市场。
“帽子戏法！克雷桑，今晚你请客！必须的！”王大雷光着膀子，把毛巾甩得像套马的缰绳。
“请客！请客！”一群人跟着起哄。
克雷桑被队友们围在中间，笑得合不拢嘴，他怀里紧紧抱着那个比赛用球，这是他职业生涯中又一个值得珍藏的战利品。
林昊走进来，拍了拍手，喧闹声渐渐平息。
他径直走到克雷桑面前。
“克雷桑，商量个事。”
“头儿，你说。”克雷桑看着林昊，有些疑惑。
林昊指了指他怀里的足球：“这个球，我们把它送给郑总，怎么样？”
克雷桑愣了一下。
他不是中国人，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他都看在眼里。
从俱乐部面临的压力，到郑明远在最困难时给予的支持，再到那笔让他都咋舌的巨额奖金。
他瞬间就明白了林昊的意思。
巴西人没有任何犹豫，把球递了过去：“当然！这是应该的！”
“光送个球多没劲。”王大雷凑了过来，一把抢过旁边的马克笔，“来来来，都签上名！让郑总也看看，他手底下带出来的，都是些什么好汉！”
一支马克笔在球员们手中传递着。
郑铮签得最认真，一笔一划，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高准翼在签名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爱心。
陈蒲写完名字，还在下面加了一行小字：“郑总，常回家看看！”
王大雷最后一个拿过球，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大名后，想了想，又在旁边画了一个龇牙咧嘴的熊头，惟妙惟肖。
回到俱乐部后，当郑明远收拾好东西，准备从他那间待了近十年的办公室最后离开时，林昊带着全体队员，堵在了门口。
郑明远看着这群脸上还挂着汗珠的球员，有些错愕：“你们……这是干嘛？”
克雷桑走上前，将那个签满了名字、画满了各种奇怪涂鸦的足球，郑重地递到了他面前。
“郑总，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郑明远看着那个球，看着上面每一个熟悉的签名，和他最熟悉的、那个龇牙咧嘴的熊头。
他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他想说些什么，但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伸出手，想拍拍克雷桑的肩膀，却又挨个摸了摸身边每一个球员的头。
最后，他接过那个球，紧紧地抱在怀里，就像克雷桑刚刚抱着它时一样。
他抬起头，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好小子们……都他妈是好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