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冠的硝烟尚未散尽，联赛的战鼓已然敲响。
外界的喧嚣和争论，林昊一概不知，也无心理会。
他的办公室里，窗帘紧闭，只有电脑屏幕的光照亮他的侧脸。
他没有再去看那个点球，也没有沉浸在费莱尼头球破门的瞬间。
他的目光，反复停留在比赛第七十六分钟，那个叫渡边皓太的替补球员，在合围中用一记轻巧的脚后跟，将皮球从人缝中摘了出去。
这个动作，在整场激烈肉搏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刺眼。
它就像一件精美瓷器上的一道完美釉光，提醒着林昊，对手那套体系的可怕之处，在于其深入骨髓的本能和无处不在的细节。
“泰山压顶”是一剂猛药，但对方只要有了防备，药效便会大打折扣。
去到客场，穆斯卡特绝不会让自己的球队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助理教练发来的下一轮联赛对手——长春亚泰的资料。
林昊关掉比赛录像，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亚冠的搏杀消耗巨大，下一场联赛，轮换是必然的选择。
联赛冠军已经收入囊中，积分榜上的数字再无意义。
这最后几轮联赛，与其说是例行公事，不如说……是一个绝佳的试验场。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
林昊拿起手机，没有打给教练组的任何人，而是直接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一个爽朗的声音传了过来。
“林导？大忙人啊，今天怎么有空想起我这个带小孩子的了？”
电话那头是俱乐部U21青年队的主教练，也是泰山队的功勋名宿，韩鹏。
“老韩，找你办点事。”林昊靠在椅背上，语气轻松了不少。
“办事？你林大指导找我能有啥事？”韩鹏在那边开了句玩笑，“我可先说好，我手下这几个好苗子，概不外借啊，你可别打他们主意。”
“我还真就是来打这个主意的。”林昊笑了笑，“下一场主场打亚泰，一队那帮人上一场拼得太狠，我想让他们歇一歇。你那边，有没有几个胆子大的小子，敢上来感受一下中超的气氛？”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韩鹏拔高了八度的声音：“你来真的？！”
“当然是真的，联赛冠军都拿了，不练兵什么时候练？”
“好事啊！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韩鹏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你等等，我给你捋捋……陈泽仕，那小子踢球爱动脑子，有股灵气，中场能拿住球。还有个叫梅帅军的，一对一敢做动作，这俩是技术比较冒尖的。还有……”
韩鹏如数家珍般报出了三四个名字。
“行，就这几个吧。”林昊打断了他，“你通知一下，让他们明天直接到一队训练基地报到。跟他们说清楚，别紧张，也别有压力，就当是公费旅游，上来见见世面。天塌下来，有我给他们扛着。”
“得嘞！你瞧好吧！”韩鹏的声音里满是感激，“我现在就去跟这帮小崽子说，他们要是知道了，估计今晚谁也别想睡个安稳觉。谢了林导，替这帮孩子们谢谢你。”
“谢我干什么，”林昊说，“这是他们自己拼出来的机会。”
挂了电话，林昊拉开窗帘，外面的阳光照了进来，驱散了满室的阴霾。
与其纠结于一场平局，不如为未来种下几颗种子。
第二天，泰山队的训练场上，气氛有些特别。
一队的老队员们三三两两地在场边做着恢复性训练，看着场上那几个明显小了一号、跑动都带着几分拘谨的年轻面孔，眼神里满是好奇和善意。
克雷桑捅了捅身边的费莱尼，指着场上一个带球有些踉跄的瘦弱身影，用蹩脚的中文问：“那个，小孩，几岁？”
费莱尼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王大雷则没那么多顾忌，他双手叉腰，冲着场上大喊：“嘿！那几个新来的！跑起来！腿上没吃饭吗？球传丢了怕什么，林导还能吃了你们不成？”
他嗓门极大，吓得那几个小将一个激灵，跑得更卖力了。
被点名的陈泽仕和梅帅军互相看了一眼，脸上满是紧张和兴奋交织的复杂神情。
他们昨天接到韩鹏教练的通知时，第一反应是教练在开玩笑。
直到韩鹏亲自把他们送到一队基地门口，看着那扇厚重的大门，他们才意识到，这不是梦。
身边跑过的，是以前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偶像。
下达指令的，是那个带领球队拿下冠军的功勋教练。
每一次触球，脚下的草皮都仿佛带着电流。
林昊站在场边，没有过多干涉。
他只是看着，看着这些年轻人在老队员的注视下，如何从一开始的束手束脚，到慢慢敢于要球，敢于做动作。
训练赛里，梅帅军在边路接到球，面对的是替补边后卫宋龙。
他下意识地想回传，但眼角余光瞥见了场边的林昊，又想起了韩鹏教练昨晚的叮嘱：“机会就一次，别怂！”
他心一横，猛地把球往底线一趟，靠速度强行超车！
虽然最后趟大了，球被宋龙轻松卡住身位破坏出边线，但宋龙回过头，笑着对他竖了个大拇指：“不错啊小子，有种！”
这一句简单的鼓励，让梅帅军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心里却涌起一股暖流。
训练结束，林昊把所有人召集到一起。
“下一场对阵长春亚泰的比赛大名单，明天会公布。”他环视了一圈，目光在几个年轻球员脸上一一扫过，“今天来的几个小伙子，都会进入大名单。能不能上场，什么时候上场，看你们自己的表现，也看场上的局势。”
“我只有一句话，”林昊的声音平静却有力，“在我这里，不看资历，不看年龄，只看状态和拼劲。谁有本事，谁就上。”
老队员们一片平静，而那几个年轻人，却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跳了出来。
他们紧紧地攥着拳头，眼神里，燃烧着一团名为渴望的火焰。
这团火焰，或许现在还很微弱，但林昊知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