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场哨声响起的那一刻，日产体育场成了一片沸腾的蓝色海洋。
穆斯卡特和他的教练组疯狂地冲进场内，与球员们拥抱庆祝，仿佛赢得了最终的冠军。
而在球场的另一端，是死一般的沉寂。
泰山队的球员们，有的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地喘着气；
有的直接瘫倒在草坪上，用球衣蒙住了脸。
克雷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记分牌上那个刺眼的“3-2”。
费莱尼跪在草地上，双手撑着地面，额头抵着微凉的草皮。
他没有哭，也没有怒吼，只是静静地跪着。
这是他职业生涯的最后一场比赛。
他拼尽了全力，进了一个球，几乎就要触碰到一个完美的结局，却在终点线前，被一记最残酷的折射球，击碎了所有的幻想。
王大雷一脚踢在门柱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然后烦躁地将手套扯下来，狠狠摔在地上。
这比一场0-5的屠杀更让人难以接受。
因为他们曾看到过希望，甚至触摸到了逆转的边缘。
林昊没有走进场内去安慰球员。
他知道，此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
他只是站在场边，看着穆斯卡特那张狂的庆祝，看着自己球员们的落寞，将这一切，都刻在了脑子里。
他走到那片小小的橙色看台下，带着所有教练组成员，向着那几百名从始至终都在呐喊的远征球迷，深深地鞠了一躬。
球迷们没有抱怨，没有责骂，他们只是沉默地鼓着掌，有人眼眶通红，挥舞着那面写有“再见，队长”的横幅。
更衣室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解开绷带的撕拉声。
球员们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像一尊尊雕塑。
那个意外的丢球，像一根看不见的刺，扎在每个人的心头。
为队长赢下最后一战的誓言，最终成了一句空话。
更衣室的门被推开，林昊走了进来。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起头，准备迎接一场预想中的风暴。
但林昊的脸上，没有愤怒，只有平静。
他环视了一圈，目光从一张张沮丧的脸上扫过。
“都把头抬起来。”
“他们是J联赛的冠军，是东亚最顶级的球队之一。我们能和他们在客场打成这样，甚至一度扳平比分，已经证明了我们的斗志和韧性。”
“我为你们今天的表现感到骄傲。”他看着所有人，眼神真诚，“但是，骄傲不能让我们忘记，我们和亚洲顶尖水平之间，那道清晰可见的鸿沟。”
“这场失利，对我来说，比一场10-0的大胜更有价值。”
林昊的话，让所有人都感到了困惑。
“因为它让我们所有人都清醒了。”
林昊的眼中，开始闪烁着一种名为“野心”的光芒。
“它让我们知道了，我们不能满足于国内联赛的成绩；它让我们知道了，我们未来的路，要往哪里走。我们的训练，要朝着哪个方向去努力。”
“这个冬天，我们要做什么？补课！”
“补什么课？补技术的课，补战术的课，补体能的课！”
“我要我们的传球速度，再快一点！我要我们的跑动，再多一点！我要我们的逼抢，再凶一点！”
“下个赛季，当我们再次踏上亚冠赛场的时候，我希望，我们能站在这里，用他们的方式，去击败他们！”
然后，他看向所有人：“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觉得对不起队长，觉得搞砸了他的告别战。”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听着，一场比赛的胜负，定义不了一段传奇的生涯。你们为他拼到最后一秒的这份心，这份斗志，比一个3-2的比分，是更好的送别礼物。”
费莱尼终于站了起来。
这个一米九四的汉子，眼眶有些发红，但他还是挤出了一个笑容。
“教练说得对。”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今天，我看到了你们的战斗。我看到了郑铮那个不要命的铲球，看到了克雷桑不知疲倦的奔跑，看到了莫伊塞斯那脚漂亮的进球……我看到了一个最好的团队。”
他走到克雷桑面前，郑重地摘下了手臂上的队长袖标。
“今天你踢得很好，像一个真正的领袖。”他把折叠整齐的袖标，放到了克雷桑的手里，“带着它，带着球队，继续赢下去。这，就是对我最好的告别。”
他没有再多说，只是挨个走过去，拥抱了每一个队友。
当他拥抱王大雷时，这个在门前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扭过头，偷偷抹了一下眼睛。
“妈的，”王大雷嘟囔了一句，“这小日本，运气太好了。”
一句粗口，反倒让凝重的气氛松动了一些。
“行了，都去洗澡换衣服。”林昊开口道，“别忘了，我们是这个小组的头名。”
“同时，我要再告诉你们，我们是今年中超，唯一一支打进亚冠淘汰赛的球队。”
“所以，这场比赛的失利击败不了我们。昂着头，走出这座球场。”
球员们陆续起身，更衣室里终于恢复了一丝生气。
几天后，济南遥墙国际机场。
俱乐部高层、教练组和全体队员、球迷，用一种最家常的方式，来为费莱尼送行。
费莱尼换上了一身便装，身边是他的妻子和孩子，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仿佛只是要去度一个寻常的假期。
“老费，回去没事多练练你那中文，下次视频，别还是那句‘你好，谢谢’啊。”王大雷拍着他的肩膀，开着玩笑。
“你也是，有空多练练扑点球，别老让人蒙进。”费莱尼用他那独特的口音回敬道。
大家都被逗笑了，离别的伤感，在这些善意的玩笑中冲淡了不少。
离登机还有一段时间，林昊和费莱尼走到一旁，像两个许久未见的朋友，随意地聊着天。
“回去之后，有什么打算？”林昊问。
“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陪陪家人。”费莱尼看着不远处正在和队友们嬉闹的孩子，眼神温柔，“然后，可能会去考个教练证，试着做做青训。我觉得，把经验传给那些小家伙，是件很有意义的事。”
“是个好主意。”林昊点了点头，“以你的经验和名气，肯定能吸引不少好苗子。”
他话锋一转，“哎，说好了啊，以后要是发现什么天才，特别是那种一米九以上，头球跟装了导航那种，记得第一个通知我。转会费好商量。”
费莱尼被他逗乐了，哈哈大笑起来：“没问题。如果我找到了下一个费莱尼，一定让他先学会怎么说中文。”
两人相视一笑。
“教练，”费莱尼收起笑容，认真地看着林昊，“照顾好我的球队。”
“放心。”林昊的表情也变得郑重，“它也是我们的球队。”
登机口的广播响了起来。
费莱尼最后和所有人一一拥抱告别，然后牵着家人的手，走向了登机通道。
在通道口，他转过身，向着众人挥了挥手。
泰山队的队员们，自发地站成一排，用力地鼓着掌。
掌声中，一个时代，正式落幕。
林昊看着那个高大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但更多的，是一种新的责任感。
谢谢你，队长！
再见！
马鲁万·费莱尼！
【23赛季篇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