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比武场四周人头攒动。台上女主持的声音清脆悦耳：
\"各位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久等了！为期三日的蜀山新进弟子切磋，现在就将决出胜者～\"她故意拖长尾音，\"进入最终战的两位是，天玑门下'狂风双剑'姜云凡——\"
场边的姜云凡嘴角抽搐：\"这奇怪外号到底是谁起的啊？\"
\"以及天权门下'玄火枪'龙幽！\"女主持继续道，\"两位到现在为止的战绩都是全胜，结果很难说呢～各位支持哪一边呢？请尽情助威吧！\"
台上，姜云凡双剑交叉：\"没想到是你啊。兄弟归兄弟，我可不打算手下留情。\"
龙幽枪尖轻点地面：\"彼此彼此。观战的师姐师妹这么多，输了岂不是很没面子？\"
\"请。\"
\"请。\"
女主持跃至高处：\"要开始了么？围观的各位请后退一点，小心剑气误伤～\"
开场龙幽便掐诀念咒：\"无梦眠！\"姜云凡早有准备，胸前清心符金光一闪。两人身影交错，枪剑相击的火花四溅。龙幽的毒蛊咒与姜云凡的狂龙迅击你来我往，转眼已过数十回合。
\"少侠武艺高强，在下佩服。\"龙幽突然收枪拱手。
\"承让承让。\"姜云凡还礼时，额头汗珠滚落。
\"恭喜姜师弟！\"女主持欢快地宣布，\"胜者会获得一贫师伯从蓬莱带回来的神秘宝物一件～\"她突然压低声音，\"不过他说因为蜀山门规禁止弟子私斗，如果其他几位师尊问起请装作不知道～\"
姜云凡扶额：\"师父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可这么一喊大家不就都知道了吗？\"
\"那么，本月的比武大会终结！\"女主持衣袖翻飞，\"想参加下月比试的，请找天枢门下祁师姐、天权门下端木师兄报名～\"她突然提高声调，\"顺便提醒师弟师妹们，太武师伯会在今天午时过后回山，请抓紧时间回去打坐练功，开小差被抓到会很惨的哦！～\"
话音未落，围观弟子如鸟兽散，转眼间场中只剩他们两人。
\"啧啧，\"龙幽摇头，\"一副狼狈相。哎，去丹房躲一会？就说采药去了——免得师父问起来不好交代。\"
\"大哥别说二哥，\"姜云凡拍去衣上尘土，\"你也一样。\"
丹房内药香氤氲，唐雨柔正在研磨药材。见两人进来，她放下药杵：\"又去除魔了啊，怎么弄得一身泥？没有受伤吧？\"
\"没有没有，\"姜云凡挠头，\"去参加比武会了。\"
\"怪不得这几天老有人过来要疗伤药......\"唐雨柔轻叹，\"三七又快不够了。\"
\"唐姑娘没有去看过么？\"龙幽倚着药柜，\"还是蛮有意思的。\"
\"......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唐雨柔低头整理药篓，\"祁师姐他们来了几次问要不要参加，都被我推掉了。\"
\"说到热闹，\"姜云凡环顾四周，\"怎么都没见小蛮？这么合她胃口的事......\"
\"她啊，\"唐雨柔忍俊不禁，\"前几天都在炼丹炉前面蹲着，今天一大早又跑去厨房了，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厨房......\"姜云凡与龙幽对视一眼。
\"......是不是该提醒大家中午千万别吃饭了。\"龙幽的嘴角微微抽搐。
小蛮气鼓鼓地踹开丹房木门，怀中抱着个竹蒸笼：\"哼，又没人求你吃。\"
\"小蛮妹妹来得可真是时候。\"唐雨柔掩唇轻笑。
\"嗯？什么？\"小蛮歪着头，发间银铃叮当作响。
龙幽连忙挡在唐雨柔身前：\"唐姑娘你千万别听小蛮的，上回她把糯米浸在辣椒油里泡了半天，做出来的粽子连耗子都不敢碰。\"
\"没人问你，就少说两句行不？\"小蛮掀开蒸笼，白雾中露出金黄饱满的包子，\"再说，这回的包子一点都不辣，是甜的啦。\"
唐雨柔接过掰开的包子，红豆馅如朱砂般鲜艳：\"啊，红豆馅的。那我就不客气了。\"她细细咀嚼，突然表情微妙，\"嗯，味道真不错。\"
\"对吧，我就说了嘛。\"小蛮眼睛弯成月牙，\"哎，小姜你要不要来一个？\"
姜云凡伸手：\"行啊。\"
\"既然唐姑娘都说好，\"龙幽也凑上前，\"那我也......\"
\"不给！\"小蛮猛地合上蒸笼，\"剩下的我喂耗子去。\"
龙幽扶额：\"行行，刚才是我说错了。小蛮姑娘大人有大量，就别计较了。\"
\"......就一个，\"小蛮不情不愿地递出包子，\"多了没有。\"
两人默默吃完，小蛮期待地搓着手：\"怎么样怎么样？\"
\"是挺好吃，\"姜云凡摸着下巴，\"可是怎么觉得有点......\"
\"砰！\"龙幽突然直挺挺倒下，额头磕在药柜上发出闷响。
\"龙兄弟？\"姜云凡慌忙蹲下。
\"哼，又装蒜，\"小蛮踢了踢龙幽的靴子，\"别理他。\"
唐雨柔探向龙幽脉搏：\"......不对。小蛮妹妹，你是不是——\"
\"喂，喂！\"小蛮突然慌了神，用力摇晃龙幽的肩膀，\"你醒醒，别吓我啊？臭龙幽，龙......\"声音已带哭腔。
龙幽居室内，药香氤氲。众人焦灼等待时，草谷掀开帘幔走出。
\"草谷师伯，\"姜云凡一个箭步上前，\"怎么样？\"
\"脉搏很弱，\"草谷指尖还沾着药汁，\"幸而还有呼吸。性命是无碍，但几时能醒转就难说了。\"
\"怎么会这样......\"姜云凡喃喃自语。
\"姜师侄，\"草谷突然转向他，\"你现在觉得如何？\"
\"我？\"姜云凡按着太阳穴，\"刚才也有一会挺晕的，不过现在没事了。\"
一贫猛地拍案，酒葫芦震得跳起：\"你到底给他们下了什么毒？平时小打小闹也就罢了，现在竟然拿人命来开玩笑？\"
\"我......\"小蛮眼眶通红，\"我没有想下毒啊！就是大枣、栀子、朱砂什么的。明明我自己也吃了......\"
\"她的方子我看过，\"草谷沉吟道，\"只是些解毒祛邪的药材，量也不大。\"
\"就凭她那三脚猫的医术，\"一贫胡须颤抖，\"知道好歹？就算是寻常丹药，也要对症看人，没事瞎吃什么？\"
\"一贫师叔，\"唐雨柔轻声道，\"最近山下魔兽出没，往往有人不经意中了邪毒，小蛮妹妹也是好心......\"
\"你别护着她，\"一贫打断，\"怪我平日太惯着，宠坏了她。今后——\"
\"惯着？！\"小蛮突然爆发，\"你惯过我、惯过我娘亲么？\"泪珠滚落，\"就知道事后骂我，平时你问过我一句？！师父的心意你也装作不知道！你这辈子除了酒，还在乎过什么？\"她攥紧衣角，\"我自己闯的祸自己会承担，他要不醒，我就永远不出这个门好了！\"
话音未落，小蛮已冲进内室。姜云凡急忙追去，唐雨柔担忧地望向两位长辈：\"......师父，师叔。\"
\"没事，\"一贫颓然摆手，\"你去吧。\"
待唐雨柔也进入内室，草谷长叹：\"这孩子......\"
\"她说的一点都没错。\"一贫望着晃动的门帘，眼中醉意全无，\"我一生欠人良多，自己倒活得逍遥自在。还配充什么长辈？不过是个只会借酒避世的糊涂虫而已啊。\"
草谷默然，只将新熬的药汁倒入青瓷碗中，荡起一圈圈苦涩的涟漪。
烛火摇曳的室内，草药苦涩的气息弥漫。唐雨柔轻抚小蛮颤抖的肩头：\"小蛮妹妹，不要再怪自己了，现在最要紧的是让龙公子好起来。\"
小蛮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袖口已浸湿一片：\"雨柔姐姐，小姜，你们去忙自己的吧......我说过的，我自己闯的祸自己会承担，不要管我。\"
门外，姜云凡望着天边残月摇头：\"傻丫头，怎么可能不管啊。\"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唐雨柔指尖绞着衣带，\"总有解决的法子。\"她突然转向姜云凡，月光下眸中忧色流转，\"姜公子......你刚才是不是也觉得头晕？不管怎样，还是早些休息的好。要是连你也......\"
\"不不，\"姜云凡连忙摆手，\"现在真的一点都没事了。\"
\"那就......\"唐雨柔欲言又止，最终欠身一礼，\"请多保重。\"青衫身影渐行渐远，融入晨雾之中。
姜云凡望着龙幽居所紧闭的门扉：\"我也......总不能坐着什么都不干啊......\"他揉了揉太阳穴，\"就算小蛮那么说......不去看看他们的情况，哪放心得下......\"
三日后，晨光微熹。姜云凡轻手轻脚推开龙幽的房门，只见小蛮趴在案几上，发间银铃歪斜，手中还攥着半卷医书。他轻轻推了推她：\"小蛮，小蛮，醒醒。\"
\"唔......\"小蛮迷迷糊糊抬头，眼下挂着浓重的青影。
\"寅时了，\"姜云凡递上湿巾，\"你不回去躺一下？\"
\"不......去......\"小蛮强撑着眼皮，\"谁换班我也不走......\"突然惊醒，\"啊，我睡多久了，怎么不叫醒我？雨柔姐姐说银针天亮之前会备好的......\"
\"早去拿来了，\"姜云凡指了指床头的针囊，\"看你困得不行，就没出声。\"
\"呜......\"小蛮紧绷的肩膀终于松垮下来。
\"......休息一下也好，\"姜云凡递上热茶，\"已经两天了，你这么下去会撑不住的。\"
\"不用了，\"小蛮猛地站起，又因眩晕扶住桌角，\"我、我去洗把脸再来！\"
待脚步声远去，姜云凡走到床前。龙幽面色苍白如纸，唯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生机尚存。\"'不要让美女失望'可是你说的啊，龙大少。\"姜云凡轻声道，\"小蛮都这么拼命了，你也该表示一下吧。\"他握紧拳头，\"再说了，我欠你的人情还没还呢，你可别想这么一直躺下去。\"
房门再次开启，小蛮带着水汽的脸庞总算恢复了些血色：\"雨柔姐姐说草谷奶奶要收露水调药，找人去帮忙，还有玉小书问......\"
\"知道了，\"姜云凡拍拍她肩膀，\"我去吧。\"
屋内重归寂静。小蛮跪坐在床榻边，颤抖的手指轻触龙幽冰凉的手背：\"快点醒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做奇怪的东西要你吃了，也不和你吵架了。\"泪水砸在锦被上，晕开深色痕迹，\"这次是我不好，只要你醒过来，随便你怎么骂我都行嘛。不要这样一句话都不说......\"
\"呜呜......臭龙幽你起来......呜呜......\"
\"啊…不要哭。\"虚弱的声音突然响起，\"我最受不了…女孩子在我面前流眼泪。\"
小蛮猛地抬头，泪珠还挂在睫毛上：\"——！！你，你醒了？\"她手足无措地跳起来，\"你，你......你别乱动，我去叫他们！\"裙摆扫倒药碗也顾不得扶，转眼已冲出门外。
龙幽唇角微扬：\"......我想动也动不了啊。\"窗外，第一缕朝阳正穿透云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