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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银花薄荷茶通过冯老伯的渠道在王记杂货铺成功换得十五文钱,这微不足道的收获,却在林薇薇心中点燃了一簇独立的火苗。它证明了一条脱离村集体、凭借自身技艺谋生的路径是可行的,尽管狭窄且充满风险。

她并未被初步的成功冲昏头脑,反而更加谨慎。邓老者“虚实相济”的教诲在此刻有了新的应用:明面上,她依旧是制作点那个勤恳顺从、技艺“平平”的雇工,全力配合徐石头对疳积散和驱虫囊的生产要求,绝不怠工,也绝不显露出超越常人的能力。暗地里,她将“独立谋生”的计划细化为双线并行的策略。

一线为“明线”,即通过冯老伯进行的低风险、小批量药茶贸易。 她严格控制着节奏和规模。每次只制作一斤左右的药茶,分成两三个小包,间隔旬月才托冯老伯带去镇上。她选择的品种依旧是金银花薄荷茶这类最大众化的,偶尔加入少许自种的野菊花或陈皮丝略作变化,品质保持稳定优良,但绝不惊艳,价格也维持在每斤三十文左右的平民水平。所得铜钱,她仔细收好,一文不动地存入那个作为“种子基金”的小陶罐。这条线的目的并非快速敛财,而是维持一个极其隐蔽的现金流入渠道,锻炼商业嗅觉,并让冯老伯和王记杂货铺逐渐习惯这种微不足道的交易,淡化其存在感。

另一线则为“暗线”,即与济安堂刘管事的秘密高端交易。 这条线被她视为真正的底牌和未来发展的关键,使用起来极其吝啬。她将交易频率压至最低,两三个月才进行一次。每次交易之物,必是精心炮制的“精品”:或是用秘穴中珍藏的优质黄芪、当归辅以蜂蜜熬制的小罐益气养血膏;或是选用药园中香气最醇正的玫瑰、茉莉配以少量冰片制成的宁神香囊;甚至有一次,她极小心地取用了少许邓老者指点下炮制的“七叶一枝花”辅药,制成了一小瓶效力温和的消肿止痛药油。这些物品,品质远超市面常见货色,但又巧妙地控制在“民间高手偶得”的范畴,不至惊世骇俗。交易方式也更为隐秘,通过冯老伯传递时,绝不提及济安堂,只说是“镇上有老主顾预订”,酬劳则往往是刘管事派人以“周济旧识”或“抵换物料”的名义送来,夹杂着碎银和急需的优质辅料(如特定蜂蜜、蜡块等)。

双线运作,使得林薇薇的生存根基悄然发生着变化。明线的微薄收入让她有了些许应对日常意外的底气,暗线的收益则被她迅速转化为实在的储备——更多的银钱被藏入秘穴,更好的药材种子被悄悄播下,甚至换回了一小块轻便耐磨的油布,用于改善秘穴的防潮。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总有暗礁。徐石头上任后,励精图治,对村务管理日益严格。制作点作为村中重要公产,自然在他的重点关照之下。这一日,他召集赵氏、春婶以及林薇薇,宣布要建立更清晰的账目制度,每日用料、产出、售出、结余皆需登记造册,定期核查。

“以往账目混乱,致使村中受损。今后,需得账目清明,每一文钱、每一两药,都要有据可查。”徐石头语气严肃,目光扫过三人,“诸位皆是熟手,还望同心协力,莫负村中信任。”

林薇薇心中一震。账目清明,意味着她再想利用制作点的边角料或“损耗”来暗中补贴自己的“私活”,将变得极其困难,风险大增。赵氏和春婶亦是面色惴惴。

“里正大人放心,我等定当尽力。”林薇薇垂首应道,心中急转。必须调整策略了!依赖制作点资源的路子眼看要走不通,必须加快独立渠道的建设,同时更要小心规避新账目制度下的审查。

她首先更加严格地自律,在制作点绝不多拿一草一木,甚至主动将一些品相稍次的药材剔除,以示“公心”。同时,她将自家药园的产出与制作点所需严格区分,用于自家药茶的药材,一律来自深山采集或自家分园,绝不相混。

另一方面,她开始思考如何提升“明线”药茶的附加值,以弥补可能减少的隐性收入。她尝试改进包装,用干净的桑皮纸仔细包裹,外缚以草绳,显得更为规整;又在口味上微调,使口感更佳。她甚至试探性地将一小包改进后的茶让冯老伯带给王掌柜,谎称是“偶得的新配方”,价格提到了三十五文。王掌柜尝后,竟也接受了。这让她看到,即使在低端市场,品质和细节的微小提升也能带来回报。

与此同时,她对徐石头的观察更为细致。她发现,徐石头虽力求公正,但面对李老四等残余势力的暗中掣肘和村中积重难返的各类问题,常显得力不从心,眉宇间带着疲惫与焦虑。他急需做出成绩来巩固地位。制作点,无疑是他最容易出政绩的地方之一。

林薇薇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与其被动防范,不如主动“贡献”价值,但必须以一种不威胁自身独立性的方式。

一日,徐石头来制作点巡查,问及驱虫囊的销量似乎进入平台期,有无改进可能。林薇薇趁机提出一个早已想好的、看似“为公”的建议:“里正大人,驱虫囊效用虽好,但香气单一,用久了难免腻烦。晚辈近日琢磨,若能在艾叶、薄荷之外,略加少许陈皮或香茅,成本增加无几,却可使香气略有层次,或能吸引些新客。不知… … 可否一试?”

这个建议,微小、具体、易于实施,且明显是为了提升公产价值。徐石头闻言,思索片刻,觉得可行,便点头应允:“嗯,你有此心,甚好。可小量试制一批,看看反响。”

林薇薇恭顺应下。此举一石二鸟:既展示了她的“价值”和“为公之心”,博取了徐石头的好感与信任,又将她对药材配比的“研究”置于阳光之下,为日后若有更精妙的配方(哪怕是用于自己私产的)提供了一个合理的“练习”借口。

经此一事,徐石头对林薇薇的信任似乎增加了几分,偶尔会询问她一些关于药材保管、炮制火候的细节问题。林薇薇皆以“日常摸索所得”、“粗浅见解”对答,既解决了问题,又绝不显得高深。

日子在小心翼翼的双线操作中平稳度过。冯老伯的渠道运转正常,小陶罐里的铜钱缓慢增加;济安堂的暗线虽久未动用,但保持着潜在的联系;制作点在新账目制度下运转,林薇薇安分守己,与徐石头的关系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建立在“有限价值贡献”基础上的平和。

然而,林薇薇心中清楚,这种平衡是动态且脆弱的。徐石头的压力会越来越大,对制作点的期望会越来越高。自己的独立事业规模虽小,但长期下去,难免不会露出蛛丝马迹。

她站在自家棚屋前,望着远处郁郁葱葱的山林。独立之路已然开启,但如何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更稳,避免与村集体产生不可调和的冲突,将是她接下来必须面对的严峻课题。她需要更多的资本,更安全的渠道,以及……一个能让她的“私产”与“公职”得以并存的、更巧妙的身份定位。

下一次前往迷魂涧请教时,她或许该向邓老者求教的,不再仅仅是生存技巧,而是……在这复杂的村落人际网中,如何织就一件既能护体又不束身的“百衲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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