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验证闸门处的扫描红光落下，笼罩了李豫。
【身份确认。姓名：李豫。状态：停职。欢迎回来。】
没被开除。
至少，明面上还没有。虽然状态显示为“停职”，但只要还没被开除，老王那边应该有办法解决。
他暗自松了口气。
电梯下行，金属门滑开，露出b7层那熟悉的、略显破旧和杂乱的休息区景象。汗味、消毒水味、廉价润滑剂味……这一切构成了李豫过去一段时间生活中最熟悉的背景。
然而，今天的气氛有些不同。
当李豫拉着脸色依旧不好的林依走出电梯时，原本有些嘈杂的休息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王叔正端着一个造型诡异的金属杯喝水，动作停在半空。小张从他的终端后面抬起头，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瞪大了。哑巴默默擦拭着脉冲步枪的手也顿了顿。连正在调整隐藏摄像头的网红小赵，都忘了关闭他面前悬浮的虚拟滤镜。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李豫和林依身上，眼神里充满了惊愕，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
李豫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干咳了一声，试图打破这诡异的沉默。
王叔率先反应过来，放下杯子，脸上挤出一个看起来有点勉强的笑容：“哟！我们的先进员工回来了？”
“先进员工？”李豫一愣，完全没明白这个称呼从何而来。
小张用手指了指休息室一侧的墙壁，语气带着惊叹和一丝八卦：“豫哥，可以啊！不声不响干了票这么大的！都上集团内部光荣榜了！”
李豫顺着小张指的方向看去，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那面原本贴满了各种规章制度、安全通告和过期排班表的墙壁上，此刻赫然多了一张崭新的、制作精良的全息海报！
海报中央，是他那张入职时拍的、略显青涩和拘谨的证件照，被放大并进行了“艺术化”处理。照片下方，用醒目的字体写着：
【热烈祝贺我部员工李豫、林依英勇无畏，于太空遇险期间智勇双全，成功反击海盗，保卫公司财产与人身安全！】
【事迹简述：……于返航途中遭遇臭名昭着的“漩涡”海盗团袭击……临危不惧，利用海盗内讧之机，果断夺取海盗旗舰“利刃号”，并生擒（标注：已确认击毙）其首领“剃刀吉姆”……展现了广厦员工卓越的勇气、智慧与忠诚……】
【集团决定：对李豫、林依同志予以通报表扬，并号召全体员工学习他们不畏强暴、勇于斗争的精神！】
下面还有一小行字：【注：相关事迹已纳入集团年度优秀员工评选重要参考依据。】
李豫看着这满篇的胡扯，感觉自己的眼角都在抽搐。
“怎么样，豫哥？感觉如何？”小赵凑了过来，脸上带着调侃的笑容，“这下你可成名人了！说不定下次集团年会，还得请你上台发言呢！”
李豫嘴角扯动了一下，连假笑都挤不出来。他注意到，王叔虽然在笑，但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和询问。哑巴也默默地看着他，粗犷的眉头微微皱着。
“行了行了，都别围着了！”王叔挥了挥手，驱散了看热闹的几人，“该干嘛干嘛去！小李刚回来，让他喘口气！”
他走到李豫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问。下班一起出去聚聚。”
李豫会意，重重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时间格外难熬。李豫能感觉到同事们投来的各种目光——好奇、羡慕、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他机械地完成了简单的打卡，大部分时间都缩在角落里，避免与任何人过多交流。林依则一直安静地坐在他旁边，依旧不看他，只是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或者偶尔抬头，用那双清澈的眼睛扫一眼墙上那张可笑的“英雄海报”，然后又迅速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二倒是活跃了起来，在休息室里飞来飞去，享受着“英雄宠物”的待遇，被小张和小赵用能量零食投喂，嘴里又开始跑火车，吹嘘着它在太空中的“英勇表现”，听得李豫恨不得把它抓过来塞进储物柜。
终于，下班铃声如同救赎般响起。
王叔对李豫使了个眼色，然后招呼了一声：“走了走了，今天给小李接风，大家一起聚一下。”
除了需要轮值的哑巴，之前一同前往火星的小张、小赵，加上王叔、李豫和林依，一行五人离开了大厦，钻进了下层区迷宫般的巷道，最终跟着老王来到一个挂着简陋霓虹灯牌、门口堆着废弃油桶的私人酒吧。
酒吧里光线昏暗，烟雾缭绕，放着节奏沉闷的地下音乐。老板是个脸上带着刀疤、沉默寡言的老头，看到王叔只是点了点头，便把他们引到了一个用废旧隔板隔开的、相对安静的卡座。
几杯廉价的合成啤酒肚，气氛稍微活跃了一些。小赵又开始调侃李豫的“英雄事迹”，被王叔用眼神制止了。
王叔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目光锐利地看向李豫：“小子，这里没外人了。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李豫深吸一口气，知道瞒不过王叔。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将从飞船上被自由军劫走，如何被胁迫前往阿瓦隆，又如何利用自由军内部混乱逃离，最后路过新拿骚，抢夺海盗船，以及被联合委员会捕获后联系荷鲁斯、获得“清白”记录的经过，删减了几大势力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和自身变异秘密等关键信息后，选择性地告诉了王叔。
他讲述的时候，小张和小赵听得目瞪口呆，连酒杯都忘了端。他们被植入的记忆是遭遇陨石袭击，贵宾室的救生舱紧急弹出，哪里想得到背后竟是如此险象环生的星际冒险！
王叔听着，脸色越来越凝重。他虽然被篡改了一部分记忆，但经验和直觉还在。他很快从李豫的叙述中拼凑出了大致的真相，尤其是听到荷鲁斯和无面人的介入，以及自由军内部的复杂情况时，他的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
“……所以，你现在是‘安全’了，但也彻底被架在火上了。”王叔放下酒杯，声音低沉。
李豫苦涩地点了点头。
王叔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失踪这么久，按照公司规定，早就该开除了。但总部那边非但没动你，甚至……”他顿了顿，看着李豫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还给你提供了一个去‘地球联合大学’进修的名额，毕业后更是可以直接进入总部实习。”
“地球联合大学？！”小张和小赵同时惊呼出声，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羡慕。那可是通往公司管理层的金光大道！
然而，李豫的心却沉了下去。他瞬间就明白了。
“阳谋……”他喃喃道。
“没错，阳谋。”王叔肯定了他的想法，“你拒绝，就等于承认自己心里有鬼，公司的内部安保立刻就会找上门。”
王叔拍了拍李豫的肩膀，语气带着无奈和一丝关切：“没得选，小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好在距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你可以好好休整一下，或者……想想其他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