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天佑把车停在地下车库，电梯门打开时他看了一眼手机。
三条未读消息，一条系统推送，两条加密短信。他没急着点开，先走到家门口刷卡进门。
屋里安静。
柳小叶昨晚复查完就回单位了，说巡视组临时开会。
茶几上还留着那张孕检单，边上多了张便签纸，写着“药放冰箱第二层”。
他脱掉外套挂在玄关，径直走进书房。电脑刚启动，手机震动起来。
是祁同伟的加密账号发来的文字：“任命已下。”
祁天佑盯着屏幕看了两秒，手指滑动调出干部任免公示平台。
最新名单里有祁同伟的名字，职务一栏写着“汉东省公安厅党委委员、常务副厅长”，但没提具体分管领域。
他靠在椅背上，右手小指摩挲着翡翠扳指。这位置听着高，实权还得看分工。
赵立春倒了，可旧体系的人还在，真能让他掌实权？
正想着，手机又响。这次是语音通话请求。他点了接受。
“四合院的地基稳了？”祁天佑开口。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
“梁柱已立，可承风雨。”祁同伟的声音低沉，“今天上午交接手续，下午进厅里报到。”
祁天佑点头，虽然对方看不见。“谁给你配的副手？”
“老刑侦口下来的，姓陈，之前在边远市局干过十年一线。其他人选还没定，但我知道有几个位置已经被打招呼了。”
“明面上让你当家，暗地里架空你。”祁天佑说，“讲真，这局不意外。”
“所以我得快点做出成绩。”祁同伟语气沉下来，“否则等风头过了，连这点实权都保不住。”
祁天佑起身走到书桌前，抽出牛皮笔记本。翻开空白页，写下八个字：
政策牵引，地方破局。
他拍了张照，加密发过去。
“看到没？”他说，“我这边继续盯中央动向，提前给你送信号。
你那边挑容易见效的领域先动手，环保、劳工、审批改革都可以试。”
“你是想让我当你的试验田？”
“不是试验田，是联动点。”祁天佑声音平稳，“你在下面推事，我在上面递材料。
你做成一件，我就把它包装成典型案例往上送。上面看到成效，自然会支持你继续干。”
电话那头传来轻笑。“所以咱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是战友。”祁天佑纠正，“你打冲锋，我清路障。谁想压你一头，就得先过我这关。”
“那你打算怎么给我撑腰？”
“下周有个部委联席会，议题是‘绿色转型中的执法协同’。我会在发言里塞进两个案例，都是你能操作的方向。
你只要在一个区县做出样板，就能反过来倒逼全省跟进。”
“要是有人卡我呢？”
“那就让他们知道代价。”祁天佑说，
“你只管往前冲，后面的事我来处理。”
通话结束，祁天佑合上笔记本。窗外天色渐亮，楼下的早班公交开始运行。
他拿起外套准备出门。
刚走到门口，手机弹出一条匿名舆情简报。标题是：“某年轻干部与其兄联手操控政商资源”。
内容没点名，但提到“兄弟二人分别居于中枢与执法要职，形成跨层级利益闭环”。
他看完，删掉记录，锁屏。
车子驶出小区时，他拨通了一个号码。
“把昨天那份《新业态劳动者权益保障指引》的执行反馈整理出来，重点标出京州三个试点区的数据变化。”
“要不要加个分析？”对方问。
“不用。”祁天佑说，“数据本身就有说服力。”
挂了电话，他打开导航，目的地设为京州市政府办公楼。路上车流还不算多，红绿灯节奏正常。
他靠在座椅上，摘下眼镜，用中指推了推鼻梁。脑子里过了一遍接下来的动作链条：
祁同伟上任后第一件事必须抓典型，最好是从环保或劳动监察入手；
自己这边要在三天内把配套文件递上去；孙连城那边得配合做数据背书……
正想着，手机又震了一下。是祁同伟发来的短消息：“见面聊聊？老地方。”
他知道说的是哪家茶室。那地方偏，隔音好，以前谈事常用。
“行。”他回，“中午十二点。”
车子拐上主干道，前方一辆洒水车正在作业。他降下车速，跟着慢行。
到了市政府地库，他把车停好，拎包上楼。办公室门一开，助理立刻迎上来。
“孙区长刚来电，说光明区环保整改进度超预期，申请提前验收。”
“告诉他，验收可以，但要把第三方评估报告同步抄送纪检组。”
“还有，郑归那边组织的劳工培训课，今天下午开班，需要您录个视频讲话吗？”
祁天佑摇头。“不用视频。写一段话，强调‘合规不是负担，是企业活下去的门槛’，发给他们就行。”
安排完工作，他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十分。离约定还有一个小时。
他坐在办公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最近三个月的政策风向分析表。
目光落在“执法下沉”和“跨部门协同”两个关键词上。
这两个方向，祁同伟能用。
他新建一份文档，标题写上《关于推进基层执法资源整合的几点建议》，开头直接引用京州试点数据。
写到一半，停下来，把刚才那八个字复制进去，“政策牵引，地方破局”。
这是他们的新打法。
十二点差五分，他起身离开办公室。
电梯下行途中，收到祁同伟消息：“已到，包间三号。”
茶室不大，走道窄。
他推开包间门，祁同伟已经坐在里面，面前摆着一壶铁观音。
“喝一口？”祁同伟倒了一杯递过来。
祁天佑接过，没喝。“说正事。”
“我今天早上开了个小会，定了两个动作。”祁同伟放下茶壶，
“第一，下周起在光明、新城两个区搞突击检查，重点查排污和欠薪；
第二，组建厅级督导组，由我亲自带队。”
“节奏够快。”祁天佑点头，“但别一口气吃太猛。
先拿一家企业开刀，最好是带外资背景或者上市公司，影响大，阻力反而小。”
“心里有人选了。”
“那就按这个路子走。”祁天佑说，
“我会在三天内把一份内部参考件送到相关领导案头，题目就叫《从京州实践看执法效能提升路径》。”
祁同伟笑了下。“你还是老样子，一步棋能看五步远。”
“这不是棋。”祁天佑说，“这是搭台子。你唱戏，我搭台。台稳了，戏才能往下演。”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再说话。
茶凉了。祁天佑看了眼表，站起身。“我得回去了。下午有个闭门会。”
祁同伟也起身。“记住你说的，我们不是谋利，是谋势。”
“谋势也不够。”祁天佑边走边说，“我们要的是定规则的资格。”
走出茶室，阳光刺眼。他抬手遮了下，手机震动。
是一条新消息。
他点开，只有短短一行字：“有人在查你去年写的那篇论文。”
祁天佑站在台阶上，手指停在屏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