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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那一刻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无限拉伸、扭曲,凝固成一块沉重而透明的琥珀。苏晓的食指正以极其缓慢、却又无可挽回的态势,向着相机冰冷的金属快门按钮压去,指尖传来的那一点微小的、决定命运的触感,清晰得如同冰针扎入神经。高倍长焦镜头的取景框里,那对毛茸茸的、绝不属于人类的狼耳,因感知到空气中某种极细微、却极度危险的异响(正是她相机内部机械结构预压时发出的、几乎无法被常人察觉的“咔哒”声),猛地转向了她潜藏的方向,耳廓上的细微绒毛仿佛都因警觉而微微炸开。赵大鹏那魁梧如山的身躯也随之骤然紧绷,每一块肌肉都进入了临战状态,散发出近乎实质的、掠食者般的危险气息。

就在苏晓的指尖肌肉即将完成最后一次收缩、快门即将被彻底触发的电光石火之间——

赵大鹏那经过兽化能力强化、远超常人的超常听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精准地捕捉并锁定了那一声对于精密机械而言无法完全消除的、微乎其微的快门预压金属摩擦声!

‘糟了!被发现了!而且是…是在这种半失控、半兽化的状态下被发现的!’ 一股冰彻骨髓的寒意瞬间从赵大鹏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将他因专注感知而略微放松的神经瞬间冻得清醒无比!

完全兽化进入战斗状态需要时间和情绪爆发,此刻根本来不及!强行、快速地收敛能力,让耳朵和鼻子缩回去恢复原状也需要一个短暂却绝对致命的变形过程,对方的长焦镜头绝对能清晰地抓拍到那个诡异的、非自然的形态变化瞬间,那将是比静态狼耳更加铁证如山、百口莫辩的恐怖证据!

怎么办?!硬冲过去抢夺相机?物理灭口?不!绝对不行!那只会瞬间将事态升级到无法挽回的暴力冲突层面,彻底暴露一切,引发灾难性的后果!

无数个念头在他被羞耻和危机感挤压的大脑中以近乎爆炸的速度疯狂碰撞、筛选。在巨大到足以压垮理智的危机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即将社会性死亡的极度羞耻感的双重恐怖压迫下,这位平日里以粗犷、强硬形象示人的保安部长,竟被逼出了前所未有的、堪称“急智”甚至是“魔幻现实主义的”应变潜力——一个牺牲个人全部形象和尊严以换取战略缓冲空间、羞耻度直接爆表冲破天际的紧急应对计划,瞬间在他脑中成型!

‘既然绝对掩饰不住了,那就把它彻底合理化!用最离谱、最荒诞、最让人难以置信却又无法立刻反驳的方式!把水搅浑!’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苏晓的指尖神经即将向肌肉发出最后一道“按下”指令的千钧一发之际——

赵大鹏猛地一个极其夸张、幅度极大、甚至带着点舞台戏剧感的华丽转身!不再是之前那种试图掩饰和躲避的姿态,而是彻底转过身来,正面对准了相机镜头和调查团成员潜藏的方向!

他维持着那副半人半狼的、惊世骇俗的形态——毛茸茸的尖耳因紧张和尴尬而微微颤抖竖立,鼻梁和下颌的线条依旧带着清晰的兽形特征,口中若隐若现的犬齿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着一点寒芒——然后,他摆出了一个极其夸张、中二度满点、仿佛直接从经典热血动漫或奇幻网游里走出来的兽人英雄出场般的标志性姿势!

只见他左腿猛地向前跨出一大步,身体重心低沉微微前倾,充满力量感,右臂弯曲向前探出,五指张开作势欲扑的爪状(尽管他的手并未完全兽化,依旧是人类手掌,但这姿势足以引人联想),左臂则向后大幅度伸展,仿佛在积蓄某种强大的能量或是为了保持平衡。他甚至还刻意地、用力地抬起了下巴,试图营造出一种“狂野不羁”、“霸气侧漏”的气势(然而在极度震惊的调查团成员看来,这姿势更像是在模仿公园里晨练大爷的某个奇怪招式,或者干脆像是突然落枕了)。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周围所有的空气都吸入肺中,调动起丹田内全部的气息(和羞耻心),对着惊骇欲绝、大脑已然宕机的调查团成员方向,发出了一声中气十足、试图模仿荒野孤狼对月长嚎但听起来更像是一头被踩了尾巴的熊在咆哮的、极其突兀且音量巨大的吼声:

“嗷呜~!!!!!!”

这声强行挤出来的、充满了尴尬和破音的吼声,在死寂的夜空中突兀地炸开、回荡,震得附近的树叶都簌簌作响,也震得调查团成员们的心脏几乎停跳。

紧接着,根本不给他们任何从石化状态中恢复过来并产生疑问的机会,赵大鹏用他那略带沙哑、此刻却强行拔高试图显得“热血沸腾”和“洋洋得意”的嗓门,大声地、用一种近乎朗诵般的、充满了自认为很“帅气”很“投入”的炫耀感语气,喊道:

“怎么样!吓一大跳吧!哈哈!没想到吧!我校动漫社‘兽血沸腾’社团的终极兽人coSplay水平已经达到这种以假乱真的境界了吧!!!”

他保持着那个足以让旁观者用脚趾抠出三室两厅的羞耻姿势,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恶作剧成功、期待获得掌声和惊叹的得意洋洋,而不是社会性死亡后万念俱灰的绝望。天知道他此刻内心有多么的波涛汹涌,多么想立刻找条地缝钻进去永远不再出来。他那对不受控制的狼耳,因为极度的尴尬、紧张和用力表演,反而颤抖得更加明显,甚至无意识地转动了一下角度,这诡异的“生动感”反而更添了几分令人毛骨悚然的违和。

“这造型!这细节!这动态捕捉…呃不,这手工打造的生物仿真细节!还有这环绕立体声音效!是不是超逼真!超还原!为了这次文化节闭幕式的压轴舞台剧《狼神传说》的演出,我们社团可是下了血本了!通宵排练!力求完美!”

他几乎是吼叫着说出这段台词,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强行注入的“热情”和“自豪”,试图用巨大的音量和夸张的表演来淹没对方的思考能力。

躲在掩体后的调查团成员们,彻底石化了,仿佛被美杜莎的凝视命中。

他们的大脑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视觉、听觉和认知上的三重核爆给轰成了彻底的空白,所有的思维活动都停止了。

前一秒,他们还沉浸在发现颠覆世界观、足以载入超自然研究史册的铁证边缘,肾上腺素飙升到了极限,恐惧与揭开终极秘密的极致兴奋感如同电流般在血管中疯狂窜动。

后一秒,一个活生生的、长着狼耳狼鼻的半兽人壮汉,对着他们摆出动漫展上的中二pose并声如洪钟地大声宣称这是校园动漫社的coSpLAY排练?!

这巨大到荒诞的反差,这离谱到突破天际的转折,这强行到令人发指的解释,所带来的精神冲击力和认知颠覆感,甚至远远超过了刚才亲眼看到狼耳凭空出现的那一刻!

李哲张大了嘴,手里的专业录音笔“啪嗒”一声掉在柔软的草地上都毫无察觉。 刘骁完全忘了操作他那些昂贵的反制和分析设备,只是像个木偶一样呆呆地看着前方那超现实的景象,嘴巴无意识地张开。 赵宇那台宝贵的磁力计从松弛的手中滑落,滚到脚边,屏幕磕在石头上发出脆响,他也浑然不觉。 张大龙甚至彻底忘了隐蔽和战术动作,半个身子都无意识地暴露在了掩体外,眼睛瞪得像铜铃,表情仿佛看到了外星人登陆。 而正准备按下历史性快门的苏晓,被那声突如其来的、震耳欲聋的咆哮和眼前这极度违和、羞耻度爆表又诡异到极点的画面吓得浑身一个剧烈的激灵,手猛地一抖!

就在这剧烈的、不受控制的抖动中,她的食指下意识地、痉挛般地压了下去!

“咔嚓!咔嚓!咔嚓!”(她设置了高速连拍模式)

相机快门的声音在这死寂的、只有赵大鹏余音回荡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刺耳,如同命运的警钟。

但由于她手臂的剧烈抖动和内心的极度震撼,这一系列连拍根本谈不上任何稳定和对焦,相机只是疯狂地记录下了一片高速晃动后的、如同抽象派油画般的模糊影像。

照片彻底拍糊了。

回放屏幕上,只能依稀看到一连串极其模糊的、晃动的、色彩失真的魁梧人形轮廓。在大多数帧里,轮廓的头部上方,都有两个尖尖的、毛茸茸的、难以分辨细节的深色突起物(狼耳)。面部的细节完全无法辨认,融化在拖影之中,但似乎在某一两帧里,有一个异常凸起、不像人类鼻子的模糊轮廓(兽鼻)。而这个模糊的身影,正摆着一个极其扭曲、难以名状、仿佛在跳某种神秘祭祀舞蹈的奇怪姿势。

没有清晰的毛发纹理特写,没有锐利骇人的獠牙细节,没有冰冷兽瞳的反光,只有一团团晃动的、令人不安的光影和足以引发最疯狂联想的模糊轮廓。作为证据,它毫无价值;作为猜想的催化剂,它无比致命。

赵大鹏听到那连续的快门声,心里咯噔一下,沉到了底,但看到对方几人那完全呆滞、仿佛世界观被拎起来扔进洗衣机开了强力洗模式然后又被扔出来踩了几脚的表情,他意识到,自己这舍身饲虎(或者说舍尽老脸挽救危局)的极限操作战术,似乎…起效了?暂时…蒙混过关了?

他赶紧趁机强行收敛心神,压制住奔腾的羞耻感和能力波动,耳朵和鼻子迅速、但依旧能感觉到微微发烫地恢复了完全的人类形态(好在夜色、距离以及刚才那番惊天动地的表演提供了足够的视觉干扰和注意力转移)。他强装镇定,继续保持着他那“得意”的、肌肉都有些僵硬的笑容,甚至还假装抬起手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用尽量自然的语气继续说道,试图进一步巩固这脆弱的谎言:“哎呀,看来排练效果确实震撼!就是好像有点吓到几位同学了,实在不好意思啊!哈哈!哦,对了,这里是社团后台排练区域和道具存放区,按规定是闲人免进的,你们是哪个系的?怎么摸到这儿来了?”

调查团的成员们这才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从极致的震惊和茫然中猛地惊醒过来,手忙脚乱地弯腰捡起掉落的设备,大脑依然处于严重宕机和后怕状态,脸颊滚烫,恨不得立刻逃离这个让他们经历了情感过山车的地方。

coSpLAY? 动漫社? 文化节舞台剧排练?

这解释…也太他妈扯淡了吧?!荒谬程度堪比说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

谁家coSpLAY能现场长出真的、会自主转动颤抖的毛绒耳朵?!那声低吼里蕴含的、几乎能震动胸腔的野性压迫感和生命威压也是能靠演技和音响coS出来的吗?!那瞬间感知到快门声的警觉也是演出来的?!

可是…对方那“理直气壮”(实则是强行伪装)、甚至带着一丝“快夸我牛逼”的诡异热情态度,又让他们陷入了巨大的、自我怀疑的混乱之中。再加上那几张彻底拍糊了的、根本无法作为任何学术证据拿出手的废片…

难道…难道真的只是他们想多了?神经太过敏了?这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投入巨大、道具逼真到吓人、演员敬业到忘我(或者说中二到忘我)的…校园动漫社的封闭式排练?!

巨大的荒谬感、强烈的失落感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是不是我们疯了”的自我怀疑,瞬间淹没了之前所有的兴奋、恐惧和发现真相的激动。

“对…对不起!打扰了!我们…我们是东区过来…呃…采风的!对,艺术采风!走错了路!误入!纯属误入!”李哲语无伦次地回答道,脸颊烧得通红,根本不敢再看赵大鹏的眼睛,手忙脚乱地拉着还处于懵逼和世界观重组状态的队友们,如同丧家之犬般,狼狈不堪地从掩体后连滚带爬地钻出来,头也不回地、跌跌撞撞地朝着来时的方向疯狂逃窜而去,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看着他们仓皇逃离、几乎跑出残影的背影,赵大鹏这才长长地、深深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地松了一口气,感觉整个后背都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冰凉地贴在皮肤上。他缓缓地、僵硬地放下摆着羞耻pose的手臂,揉了揉因为强行尬笑而几乎抽筋的脸颊肌肉,感觉一阵虚脱。

“老子的形象…威严…算是彻底毁了…碎成渣了…”他望着漆黑的夜空,喃喃自语,脸上火辣辣的,仿佛刚刚被公开处刑。

但无论如何,这场足以引爆两个校区、甚至更广范围危机的致命暴露事件,似乎终于用一种难以想象、牺牲巨大的、充满了荒诞和羞耻的方式…暂时性地化解了。

然而,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在那仓促混乱的逃离过程中,苏晓相机存储卡里的那张(或者说那组)虽然模糊不清、却依稀记录下了某些绝非人类特征的“废片”,并未被当场删除。它如同一个沉默的幽灵,安静地躺在数据的海洋里。

它无法证明任何东西,在法律上、学术上毫无价值;但它却又似乎暗示了一切,在想象力和怀疑的沃土中,它是最确凿的“证据”。

对于调查团而言,这不再是空穴来风的臆想。这是一个他们亲眼所见、却无法示人、甚至难以启齿的“确凿”瞬间。怀疑的种子,已经不再是种子,它已经长出了诡异而恐怖的嫩芽,深深植根于他们的认知之中,再也无法拔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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