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死死攥着那张如同恶魔契约般的“特殊兴趣与特长调查表”，指尖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纸张边缘，留下清晰的凹痕。笔尖悬停在“潜能与技能评估”栏上方那片被冷汗晕染开的空白处，剧烈地颤抖着，如同濒死的蝴蝶，却始终无法落下。每一个问题都像一张无声狞笑的巨口，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意，等待着他这个误入歧途的猎物主动献祭自己。全部填“否”？在这群魔乱舞之地，一个“正常人”会不会被当成珍稀动物解剖研究？硬着头皮编造？编什么？用意念泡方便面？还是隔空让手机自动关机？这些念头荒谬得让他想哭！
就在他内心天人交战，恐惧与荒谬感如同冰火两重天般撕扯着他的灵魂时，登记大厅一侧临时隔板围起来的区域传来的一阵清晰喊声，如同惊雷般炸响在他混乱的思绪中：
“李小明同学！”一位工作人员拿着名单，声音洪亮地宣布，“请到3号测试区，进行特长展示！”
林小满猛地抬起头，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特长展示？！现场验证？！他之前只以为填个表就完事了！还要当众表演？！这他妈是什么地狱模式？！
他惊恐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瘦小、戴着厚厚啤酒瓶底般眼镜的男生，像被推上刑场的囚徒，紧张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脸色苍白地从人群中站起来。他动作僵硬地跟着工作人员，走向大厅角落那个用半透明隔板围起来的区域——3号测试区。透过隔板的缝隙，隐约能看到里面坐着几位穿着深色制服、表情严肃如同法官的考官。
“特长展示……”林小满的喉咙发干，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一股巨大的恐慌瞬间淹没了他！如果轮到他，他该怎么办？表演什么？表演如何被自己的手机精神控制吗？！
周围的新生们也纷纷停止了填表或交谈，好奇、紧张、甚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测试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杂着期待和恐惧的诡异气氛，仿佛在等待一场即将上演的、不知是喜剧还是悲剧的独角戏。
隔板的隔音效果并不完美，里面的对话断断续续、如同幽灵的低语般飘了出来。
“李小明同学，”一个沉稳、带着不容置疑权威感的男声响起，显然是主考官，“根据你提交的‘特殊兴趣与特长调查表’，你提到自己具备‘与小型节肢动物沟通并一定程度引导其行为’的能力？”他的语气平静，像是在询问一个普通的实验参数。
“是、是的，老师！”李小明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但在这颤抖之下，似乎又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微弱火苗般的自信，“我……我主要是能……能吸引它们。特别是昆虫纲的……鞘翅目、蜚蠊目……我觉得这可能和……和我自身散发的某种……生物信息素……或者……或者能量场有关……”他试图用学术化的语言解释，声音却越来越小，带着强烈的不确定。
“很好，请不用紧张。我们只是做一个简单的验证和记录。”主考官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现在，请向我们展示一下你的这个……‘亲和力’。”
外面的人群瞬间屏住了呼吸！林小满也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吸引昆虫？这能力听起来虽然古怪，但至少……似乎比浮空、喷火、影子跳舞要稍微……接地气一点？科学一点？也许能看到蝴蝶围绕？或者蜜蜂安静地落在手心？他甚至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幅和谐的画面，试图用这微弱的想象来驱散自己内心的恐惧。
“好、好的老师！”李小明似乎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我……我通常需要一点点时间集中精神……请……请稍等。”
大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测试区那半透明的隔板上，耳朵竖得如同雷达，捕捉着任何一丝细微的声响。
几秒钟过去了……十几秒钟过去了……半分钟过去了……
测试区内外一片死寂！除了考官偶尔翻动纸张的轻微沙沙声，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翩翩起舞的蝴蝶，没有嗡嗡作响的蜜蜂，甚至连一只苍蝇都没有出现！
林小满甚至能听到旁边有人失望地、轻轻地叹了口气。一种莫名的、混合着庆幸和同情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庆幸的是，似乎失败了？同情的是，那个叫李小明的男生，此刻该是何等的尴尬和绝望？
然而，就在主考官似乎准备开口说“没关系，下次再试”的时候——
一阵极其细微、却如同无数根针尖刮擦玻璃般令人牙酸的“窸窸窣窣”声，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响起！
起初只是如同微风吹过落叶，但迅速变得清晰、密集、如同潮水拍岸！那声音如同无数细小的爪子在地板上疯狂爬行！
紧接着，让所有人头皮炸裂、血液冻结的一幕出现了！
天花板的通风口缝隙里！地板瓷砖的接缝处！墙角堆积的杂物阴影里！垃圾桶的底部！甚至是从大厅盆栽的土壤中！无数黑褐色、油光发亮的小点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喷涌而出！
不是美丽的蝴蝶！不是勤劳的蜜蜂！不是任何能让人联想到“亲和力”的生物！
是蟑螂！密密麻麻！成千上万！大大小小！如同来自地狱的军团！
它们迈着那令人作呕的、快速而诡异的步伐，触角疯狂摆动，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目标极其明确地、浩浩荡荡地朝着3号测试区的方向涌去！虫潮所过之处，留下令人窒息的、浓烈的、如同腐败油脂般的腥臭气味！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女高音如同尖刀般刺破了大厅的寂静！一位离得最近、正低头整理文件的女工作人员第一个发现了这恐怖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直接从椅子上弹跳起来，手中的文件如同天女散花般撒了一地！
这声尖叫如同点燃了炸药桶的引信！瞬间引爆了整个登记大厅的恐慌！
“蟑螂！天哪！好多蟑螂！”
“救命啊！从哪里钻出来的？！”
“快跑！它们过来了！爬到桌子上了！”
“啊啊啊！我的脚！我的脚！”
大厅里瞬间乱成了一锅沸腾的粥！新生们尖叫着、哭喊着，如同受惊的羊群，疯狂地跳上椅子、桌子，甚至有人试图爬上文件柜！工作人员们也彻底失去了平日的专业素养，脸色煞白，尖叫着四处躲避，寻找着任何可以远离地面的高地！那如同黑色潮水般汹涌而来、密密麻麻、快速移动的虫群，足以让最勇敢的人瞬间崩溃！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杀虫剂气味（有人试图用桌上的喷雾反抗）、浓烈的腥臭味、以及人类恐惧的尖叫！
测试区的隔板被猛地从里面推开！几位考官狼狈不堪地冲了出来，一个个脸色惨白如纸，额头布满冷汗，昂贵的制服上甚至沾上了几只正在挣扎的蟑螂！主考官还算勉强维持着镇定，但声音急促得变了调，对着通讯器大吼：“后勤消杀部！生态调控科！立刻！马上！最高优先级！3号登记大厅！虫灾失控！重复！虫灾失控！目标：蜚蠊目！数量……无法估计！”
而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李小明同学，此刻正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傻傻地站在测试区中央！他的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镜片后那双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无数只油亮的蟑螂如同黑色的潮水，已经淹没了他的脚踝，正顺着他的裤腿疯狂向上攀爬！他僵直的身体微微颤抖，嘴巴大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他显然也被自己“吸引”来的东西彻底吓傻了，完全失去了任何控制能力！他的“特长”，变成了毁灭性的灾难！
很快，穿着全套防护服、背着大型喷雾设备的后勤人员如同神兵天降般冲了进来！刺鼻的白色烟雾瞬间弥漫开来！工作人员大声呼喊着，引导着惊魂未定的人群远离那片恐怖的“灾区”。
林小满站在原地，如同被雷劈中般，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如同末日降临般的混乱景象——尖叫的人群、弥漫的烟雾、疯狂喷洒的药剂、以及地面上那仍在翻滚挣扎的、令人作呕的黑色虫潮！空气中那股混合着杀虫剂和蟑螂腥臭的怪味，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这就是“特长展示”？！
这他妈是灾难片现场！是生化危机！是地狱的入口！
他猛地低下头，再次看向自己手中那张该死的调查表！那张纸此刻仿佛燃烧着地狱的火焰，烫得他几乎要脱手！冷汗如同瀑布般从额头滚落，瞬间浸湿了表格的边缘！
连“吸引昆虫”这种听起来相对“温和无害”的能力，都能在瞬间引发如此恐怖的、失控的灾难！如果他刚才脑子一热，在“潜能与技能评估”栏里胡编乱造点什么……比如“意念移物”？那他会不会把整个登记大厅的屋顶掀飞？或者“火焰掌控”？会不会把这里变成一片火海？或者……写“能与手机沟通”？那台成精的手机会不会当场召唤出一支电子幽灵大军？！
一股冰冷的、深入骨髓的后怕瞬间席卷了他！他感觉自己刚才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他就可能成为下一个李小明！甚至更糟！
可是……不写呢？
他的目光扫过混乱的大厅，扫过那个被后勤人员搀扶着、失魂落魄、如同被抽走了灵魂般呆滞的李小明。虽然造成了巨大的混乱和恐慌，但至少……他证明了自己填写的“特长”是“真实”的！他通过了“验证”！尽管方式惨烈！而自己呢？如果他在那张表上全部填“否”，在这个浮空、喷火、影子跳舞、手机成精、甚至能引发“舞蹈瘟疫”和“蟑螂天灾”都如同家常便饭的地方，一个完全“正常”、没有任何“异常”的人，本身是不是就是最大的“异常”？会不会被当成一个需要重点研究的“稀有样本”？或者……一个需要被“矫正”的“缺陷品”？会不会被立刻送去那个所谓的“认知科学中心”进行“深入评估”和“必要调整”？！
赵大鹏那温和却冰冷的“认知调整”承诺，如同毒蛇的信子，再次舔舐过他的神经！
他的目光再次死死钉在表格上那个最要命的问题上：“你是否具备任何未被当代主流科学完全解释的独特技能或下意识行为？”
笔尖，又一次悬停在那片被汗水和恐惧浸透的空白上方！颤抖得更加剧烈！
他能写什么？！
写“我好像能听懂我的手机说话”？或者更准确地说，“我的手机好像成精了，它胁迫我来到这里，还当众直播吐槽所有人”？这听起来比李小明那失控的“蟑螂亲和力”还要离谱！还要逊爆了！而且极有可能被当场判定为“严重精神障碍”或“高危异常个体”，直接送进最高级别的隔离观察室！
或者写“我能精准吐槽”？这算哪门子“未被科学解释”的技能？星云大学会收一个专业段子手吗？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那台沉寂已久的恶魔！突然极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力道之大，隔着布料狠狠撞击着他的大腿！机身瞬间变得滚烫！屏幕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亮起！他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带着戏谑和怂恿意味的意念，如同电流般试图钻进他的脑海！那家伙！它想“帮”他填表！它想在这张纸上投影出诸如“此机之主，天命所归”、“吐槽能量mAx”、“精神控制抗性为零（被动）”之类的、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中二标语！
“不！！！”林小满在心中发出一声无声的嘶吼！他几乎是本能地、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捂住口袋！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他绝不能让这该死的手机再出来捣乱！绝不能！
后勤人员还在处理蟑螂的残骸和弥漫的毒雾，大厅的秩序在刺鼻的气味中艰难地恢复着。那位主考官一边用湿巾用力擦拭着额头（不知是汗还是别的什么），一边重新拿起名单，脸色铁青，眼神中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他似乎决定尽快结束这场噩梦般的登记流程。
“下一个，”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强行压抑的不耐烦，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惊魂未定的人群中扫视，“林小满同学？林小满同学在吗？请准备进行……”
当考官那锐利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镭射光般，无意中扫过林小满所在的方向时，一股巨大的、如同山岳倾塌般的压力瞬间降临！林小满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他必须立刻！马上！做出决定！没有时间了！
是冒险编造一个看似合理、实则可能引发未知灾难的“能力”？还是硬着头皮全部填“否”，赌一把自己不会被当成稀有动物研究？或者……真的破罐子破摔，写下关于手机的那些诡异到足以让他被关进精神病院的事？！
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角滑落，流进他的眼睛，带来一阵刺痛。他死死地盯着表格上那片被汗滴晕染开的、如同深渊入口般的空白栏，感觉那小小的方框正在无限放大、扭曲，变成一个旋转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洞，要将他整个人，连同他残存的理智和希望，彻底吞噬进去！
笔尖，在绝望的颤抖中，终于缓缓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