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后巷时，苏芮给的防护服泛着冰凉的金属光泽。我刚把拉链拉到胸口，就听见顾南城低喝一声“小心”，整个人被他拽着往旁边踉跄了两步。刚才站的地方突然炸开一团绿色粘液，水泥地瞬间被蚀出个拳头大的坑，冒着刺鼻的白烟。
“操！这玩意儿还带远程攻击？”我吓得魂飞魄散，抓着顾南城胳膊的手都在抖。
“是734的孢子囊。”他反手将撬棍横在我身前，眼神扫过对面楼顶，“它在试探隔离场范围。”话音刚落，楼顶突然坠下串黑色粘液团，苏芮抬手甩出把银色短刀，刀光划过处，粘液团在半空炸成星点，溅在隔离场屏障上滋滋作响。
“顾队，基地车还有五分钟到！”苏芮的声音带着喘息，另两个队员已经举起步枪，枪口闪烁着幽蓝的光。
我盯着那光突然反应过来：“这就是你们的武器？对那果冻有用吗？”
“比你的高跟鞋管用。”顾南城突然拽着我往前冲，身后传来金属被腐蚀的刺耳声。我这才发现刚才站的地方，隔离场的银光已经裂开道缝，半截触手正疯狂往里钻。
“它在啃屏障！”我吓得腿都软了，被他拖着跑得上气不接，“你们这破玩意儿到底靠谱不靠谱？”
“闭嘴能省点氧！”他回头吼我，额角的纱布渗出血迹，可抓着我的手却稳得惊人。穿过两条街，一辆黑色越野车突然从巷口冲出来，苏芮探出头喊：“上车！”
车门刚拉开，我就被顾南城塞了进去。越野车猛地蹿出去时，我撞在椅背上，正好看见车后镜里，整条街的墙皮都在往下掉，无数粘液触手从墙缝里钻出来，像条黑色的巨蟒在追。
“坐稳了！”司机猛打方向盘，车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叫。我死死抓着扶手，看着苏芮从背包里掏出个巴掌大的仪器，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红点正追着我们移动。
“至少有十个先锋体！”苏芮快速敲击屏幕，“顾队，它们在合围！”
顾南城突然扯开安全带，半个身子探到后座，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黑色手雷似的东西。“林若曦，看好了。”他扯开保险栓，反手从车窗扔出去。那东西在半空炸开团白光，追来的触手瞬间像被冻住，接着噼里啪啦碎成渣。
“液氮炸弹，秽物的克星。”他坐回来时，作战服上沾着白霜，嘴角却带着点笑意，“爽吗？”
我盯着车后镜里那些碎渣，突然觉得胃里那点恶心感全变成了肾上腺素：“再来一个！”
越野车冲进条隧道时，苏芮突然喊道：“基地入口在隧道中段！”司机猛踩刹车，车身在地上滑出长长的黑痕。顾南城拽着我跳下车，隧道壁突然裂开道暗门，里面透出惨白的光。
“进去！”他把我往前推，自己转身对着追来的触手甩出把银色粉末。那些粉末落在触手上，像烧红的烙铁遇上冰，瞬间冒出浓烟。
进了暗门，身后传来沉重的关门声。我扶着墙喘气，才发现这是条金属通道，墙壁上全是闪烁的仪表盘。苏芮正对着个屏幕报坐标，看见我直笑：“林若曦可以啊，刚才没吓哭。”
“哭有用？”我揉着脚踝，突然听见顾南城闷哼一声。他正靠在墙上，手捂着刚才受伤的膝盖，作战服的裤管又红了一片。
“顾队！”苏芮赶紧跑过去，“你刚才注射的抑制剂失效了？”
“老伤，没事。”他挥开苏芮的手，抬头看我时眼神有点复杂，“先带你去做基因屏蔽。”
通道尽头是间纯白的实验室，里面摆着各种我叫不出名的仪器。一个戴眼镜的白大褂迎上来：“顾队，734的追踪频率比预想的高，林若曦的基因序列活跃度异常。”
“什么意思？”我心里咯噔一下。
“就是那果冻对你的‘胃口’比我们想的大。”顾南城脱下作战服，露出里面渗血的纱布，“王博士，直接用最高级别的屏蔽舱。”
白大褂点点头，指着个玻璃舱体：“林若曦请进，过程有点凉，忍三分钟就行。”
我刚踏进舱体，就听见外面传来刺耳的警报声。苏芮的声音炸响：“西侧通道发现先锋体集群！数量超过三十！”
顾南城的声音紧随其后：“苏芮带林若曦进安全区，其他人跟我堵缺口！”
“你不准去！”我隔着玻璃喊，看着他抓起墙角的步枪，膝盖还在微微打颤，“你腿都这样了！”
他回头看我，嘴角竟然勾起点笑：“放心，死不了。”步枪上膛的声音清脆利落，“等我回来，请你喝速溶咖啡。”
屏蔽舱的玻璃缓缓合上，我看着他转身的背影被涌入的作战队员淹没，舱体突然注入冷气，冻得我一哆嗦，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这破咖啡，谁稀罕喝！
三分钟像三个世纪那么长。玻璃舱打开时，苏芮一把将我拽出来：“跟我走！顾队他们快顶不住了！”
跑出实验室，通道里全是刺鼻的腐臭味。转过拐角，我突然看见顾南城被根粗壮的触手缠住腰，狠狠掼在墙上。步枪掉在地上，他挣扎着想捡，又有几根触手缠了上去。
“顾南城！”我脑子一热，抓起旁边灭火器就冲过去。苏芮在后面喊什么我听不清，只知道那触手离他的脖子越来越近。
灭火器砸在触手上时，发出沉闷的响声。那玩意儿似乎被激怒了，猛地转向我。就在这时，顾南城不知从哪摸出把短刀，狠狠扎进触手根部。黑色粘液喷了他一脸，他却像没看见，冲我吼：“跑啊！”
“跑个屁！”我又举起灭火器砸过去，“你不是说死不了吗？”
触手突然发出凄厉的嘶鸣，开始快速萎缩。苏芮带着队员冲上来，步枪射出的蓝光像雨点般落在剩下的触手上。顾南城瘫坐在地上，抹了把脸，看着我手里的灭火器直笑：“你这武器……比液氮炸弹生猛。”
“少废话。”我蹲下去想扶他，才发现他后背的作战服全被血浸透了，“你他妈流血流傻了？”
“有点。”他咳嗽两声，从口袋里摸出块皱巴巴的巧克力，“刚才答应你的，咖啡没有，这个先欠着。”
我接过巧克力时，手指都在抖。苏芮在旁边喊：“顾队！安全区加固好了！”
顾南城被队员架起来时，还回头看我：“林若曦，记住了，下次再遇到这玩意儿，别当愣头青。”
“谁当愣头青了！”我冲他喊，看着他被架着往前走，突然发现那巧克力包装纸上，沾着点和我手腕伤口一样的血迹。
安全区是间圆形的金属屋，墙壁上布满了银色的纹路。顾南城被送去处理伤口，苏芮给我递了杯热水：“林若曦，你刚才够勇的。”
“勇个屁，差点吓死。”我喝着水，看着墙上的纹路在发光，“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特殊事务处理局第七区基地，专门处理像734这样的秽物。”苏芮叹了口气，“三年前顾队他们就是在这附近折了人，所以这次他拼了命也要护住你。”
我想起他说搭档被裹成粘液的事，心里堵得慌：“他总是这样？拿命去拼？”
“差不多。”苏芮指着墙上的照片，“那个是老周，牺牲的时候才二十五。那个是小赵，去年被秽物腐蚀了半条胳膊，现在还在康复区。我们这行，就是跟死神抢人。”
正说着，顾南城走了进来。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后背的伤口被纱布裹着，脸色还有点白，可眼神亮得很。“王博士说，你的基因屏蔽很成功，734暂时找不到你了。”
“暂时是多久？”我问。
“最多七十二小时。”他坐在我对面，递过来个银色手环，“这是定位器，也是应急武器，按这个按钮能放出液氮雾。”
我接过手环戴上，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那之后呢？等着被果冻溶解？”
“之后我们会主动出击。”他从桌上拿起份文件，“734的本体藏在废弃化工厂，我们今晚行动。”
“我也要去。”我脱口而出。
顾南城皱眉：“胡闹。”
“谁胡闹了？”我指着自己的脚踝，“它是冲我来的，我不去你们怎么引它出来？再说了，我现在也算半个‘武器’吧？灭火器都能砸懵它。”
苏芮在旁边帮腔：“林若曦说得对，734对她的基因反应最强烈，有她在，我们能更精准定位本体。”
顾南城盯着我看了半天，突然笑了：“行，带你去。但必须穿防护服，全程听指挥，敢乱跑我就把你绑在车里。”
“一言为定。”我心里突然有点莫名的兴奋，低头看了眼手环，“对了，你们基地真的只有速溶咖啡？”
他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罐子扔给我：“浓缩液，比速溶强点。”
我看着罐子上的牌子，突然想起咖啡馆里那杯没喝完的拿铁。原来人生的惊喜从不是转角遇到爱，是转角遇到个能跟你一起砸果冻的人。
晚上八点，行动开始。我穿着厚重的防护服，被顾南城塞进装甲车后座。苏芮正在调试武器，看见我直乐：“林若曦这装备，比我们还像外星战士。”
“少取笑我。”我拽了拽头盔，“等会儿真遇到那果冻，我该干嘛？”
“待在我身后，别乱动。”顾南城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他正在检查步枪，手指在扳机上灵活地动着，“听到我喊跑，立刻跟着苏芮撤。”
装甲车开出基地时，外面正下着小雨。废弃化工厂的轮廓在夜色里像头蛰伏的巨兽，围墙爬满了藤蔓，生锈的铁门歪歪扭扭挂在上面。
“各单位注意，屏蔽场已展开。”苏芮对着对讲机说，“顾队，无人机探测到本体信号在主楼三层。”
顾南城推开车门，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头发。“林若曦，跟上。”他回头看我，手里的步枪泛着冷光。
走进化工厂的瞬间，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混着腐臭味扑面而来。地上全是废弃的管道，踩上去发出嘎吱的响声。顾南城走在最前面，脚步很轻，后背的纱布在应急灯下隐隐透出点红。
“小心脚下。”他突然停下来，拽了我一把。我低头一看，脚边是个深不见底的管道口，里面隐约有粘液流动的声音。
“它就在这附近。”苏芮举着探测仪，屏幕上的红点越来越亮，“信号强度百分之百，是本体！”
话音刚落，头顶突然落下大片粘液。顾南城猛地将我按在地上，那些粘液擦着他的后背砸在管道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操！它早就发现我们了！”他拽着我站起来，步枪对准黑暗中，“苏芮，掩护！”
蓝光从四面八方射向黑暗，伴随着刺耳的嘶鸣。我看见无数触手从天花板的破洞里钻出来，像黑色的瀑布般落下。顾南城的步枪不停地喷射蓝光，每击中一根触手，就有白色的烟雾升起。
“林若曦，看到那个红色阀门了吗？”他突然喊，“去把它打开！里面是液氮！”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墙角果然有个红色的阀门。“你怎么办？”
“我掩护你！”他突然往前冲了两步，吸引了大部分触手的注意。后背的纱布瞬间被粘液浸透，他却像没感觉似的，大吼，“快去！”
我咬咬牙，猫着腰往阀门跑。触手不断从旁边扫过，防护服被擦到的地方发出滋滋声。终于摸到阀门时，我使出全身力气拧下去。白色的液氮瞬间从管道里喷出来，所到之处，触手全被冻成了冰雕。
“干得漂亮！”顾南城的声音带着笑意。我回头看他，他正靠在墙上喘气，步枪扔在脚边，手里紧紧攥着那把短刀。
就在这时，整个楼层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天花板开始往下掉水泥块，苏芮大喊：“它要逃！本体在往下沉！”
顾南城突然冲过来，一把将我扛在肩上。“抓紧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喘息，却跑得飞快。我趴在他背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后背的伤口在渗血，每跑一步，都有温热的液体浸湿我的防护服。
“放我下来！”我拍着他的背，“你快撑不住了！”
“闭嘴！”他冲进个电梯井，突然往下跳。失重感传来的瞬间，我死死抱住他的脖子。落地时他踉跄了一下，膝盖重重磕在地上，闷哼了一声。
“顾南城！”我挣扎着下来，看见他疼得额头冒汗，“你膝盖的伤……”
“别管我。”他指着前面的铁门，“它在里面！”
铁门被从里面腐蚀出个大洞，黑色的粘液正不断往外涌。顾南城捡起地上的撬棍，突然回头看我，眼神亮得惊人：“林若曦，还记得那巧克力吗？等搞定它，我请你吃遍全城的黑巧。”
“你他妈先活着再说！”我推了他一把，“快去！”
他笑了笑，转身冲进了铁门。里面传来剧烈的撞击声和嘶鸣声，还有撬棍砸在金属上的闷响。苏芮带着队员冲过来，想往里冲，却被喷涌的粘液挡在外面。
“顾南城！”我看着那扇不断渗血的铁门，突然想起他用身体护住我的样子。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掉，我抓起地上的步枪，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
就在这时，铁门突然炸开。顾南城浑身是血地站在里面，手里举着个不断蠕动的黑色肉球。“734，搞定了。”他说完这句话，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我扑过去接住他，他的身体烫得惊人，后背的伤口还在流血。“顾南城你醒醒！”我拍着他的脸，声音都在抖，“你还欠我咖啡和巧克力！”
他缓缓睁开眼，嘴角勾了勾：“放心……死不了……”
救护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我抱着他，看着苏芮他们小心翼翼地将那个黑色肉球装进特制容器。雨还在下，可我突然觉得，这潮湿的空气里，好像有咖啡的香气在慢慢散开。
三天后，基地医务室。我削着苹果，看着病床上的顾南城。他后背的伤口已经拆线，膝盖也能勉强走路，就是总被护士念叨不该乱动。
“苹果核别扔。”他突然说，“苏芮说可以做标本，纪念我们砸果冻的伟大时刻。”
“神经病。”我把苹果递给他，“王博士说我的基因序列已经稳定了，734不会再来找我了。”
“嗯。”他咬了口苹果，“但你要是想留下来……我们缺个专门砸果冻的顾问。”
“不去。”我站起来，“我还得回去相亲呢，这才第十三次，万一第十四次是真爱呢？”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眼神有点急：“别去了。”
“干嘛？”我看着他，心跳突然有点快。
“我给你冲咖啡。”他的声音有点低，“用浓缩液，管够。”
我看着他额角那道浅浅的疤痕，突然笑了。原来人生的惊喜从不是转角遇到爱，是有人在世界崩塌时护住你，在尘埃落定后，愿意为你冲一杯速溶咖啡。
“行啊。”我挣开他的手，拿起桌上的浓缩液罐子，“但我要加三块糖，齁死那种。”
他笑起来，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脸上，那道疤痕好像也没那么刺眼了。外面传来苏芮的大嗓门：“顾队！林若曦！食堂做了黑巧克力蛋糕！”
“走。”他掀开被子下床，伸手牵住我。
我握住他的手，触到那些熟悉的薄茧，突然觉得，第十四次相亲什么的，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毕竟，谁能拒绝一个会为你挡碎石、斩触手，还愿意陪你吃齁甜咖啡的人呢？
至少，我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