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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城的意识在无边的蓝色虚海中沉沦,像一艘迷失在风暴后寂静水域的小船。

他蜷缩在意识的最深处,父母牺牲时那决绝而温柔的笑容,与战舰化作星尘的刺目白光,交织成一张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网,他宁愿永远被困在这片悲伤的蓝色里,也不愿去面对那个没有了他至亲的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微光,带着令人心安的暖意,开始温柔地渗透这片冰冷的死寂。

起初,是声音。像隔着厚厚的、结冰的湖面传来,模糊却执着。

“……洛洛……”

是她的声音。只有她,还会这样叫他。

那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心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努力维持着让他安心的平稳。

“……还记得我们家院子后面那棵枇杷树吗?你为了给我摘最甜的那串,蹭破了膝盖,还硬说不疼……洛叔叔一边给你上药,一边笑话你,说你这傻劲儿,以后怎么保护我……”

“还有啊,我们偷偷爬上学校天文台的那个夏夜,记得吗?那时候空气里都是青草的味道,满天星星亮得像是撒了一把碎钻石。”她的嘴角弯起美好的弧度。

“你指着天空,特别认真地对我说:‘苏苏,你看,那些星星离我们好远。但总有一天,我会开着最厉害的飞船,带你去最近的那颗星星旁边看看!’”

“我当时笑话你吹牛,你却急红了脸,说‘我说到做到!’……然后,我们就在那片星空下,勾着手指,约定好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点回忆的笑意,那笑意像微弱的火星,却瞬间烫到了他冰封的心湖,激起一丝微澜。

“你看,你现在真的可以驾驶最厉害的机甲了。我们的约定,还没有实现呢。你答应过要带我去看星星的,不能说话不算数。洛洛,为了那个还没实现的约定,为了我们共同的星空,醒过来,好吗?”

接着,他感觉到一只温暖柔软的手,轻轻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指。

那触感如此真实,带着生命的温度,一点点驱散着他意识边缘的寒意。

“……我最近……学了一首新曲子,”她的声音更近了,仿佛就贴在他的耳边低语,带着哼唱的韵律,是他从未听过的、舒缓而空灵的调子,“……本来想等你回来,第一个弹给你听的……你总是说,听我唱歌的时候,心里最安静……”

她的哼唱轻柔地流淌,不像战歌那般激昂,更像是月光流淌在静谧的湖面上,带着安抚灵魂的力量,一点点松动着他紧闭的心门。

然后,他听到了压抑的吸气声,感觉到握住他的手收紧了些。

“……洛洛,” 她的声音更轻了,像怕惊扰了什么,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大家……大家都很努力。书墨姐几乎没合过眼,杨凡训练到体力透支被抬下来过,古再丽总是一个人看着星空发呆……我们每个人,都在用尽全力地活着,战斗着……”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在积蓄勇气,声音里带着细微的颤抖,却异常清晰:

“因为我们所有人都相信,你一定会醒过来。你可是洛城啊……是那个永远不会认输的洛城啊……”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他微蹙的眉头,仿佛想抚平那里的沉重。

“伯父伯母他们……也一定在看着你。” 提到他的父母,她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哀伤,“他们……他们最大的骄傲,就是你啊,洛洛。你是他们的延续,是他们信念的继承者……”

她的声音终于抑制不住地哽咽起来,泪水无声地滑落,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滴落在他的眉心,顺着他的鼻梁滑落。

“所以,求求你……不要让他们失望……也不要……让我一个人……”

最后那句话,她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从颤抖的唇间挤出来,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却蕴含着海啸般的情感,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依赖与恐惧——恐惧失去他,恐惧独自面对没有他的未来。

那滴泪,像一颗烧红的石子,瞬间击穿了他意识外围所有的壁垒!

巨大的悲伤再次席卷而来,但这一次,伴随而来的不再是纯粹的毁灭与黑暗。

有人在等我。

有人在为我哭泣。

有人……需要我。

一股混合着无尽心痛、磅礴责任和炽热守护欲的力量,从他灵魂深处轰然爆发!他不再是那个需要父母庇护的少年,他必须成为可以守护他人的壁垒!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视线从模糊迅速变得清晰。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苏风眠那双盈满泪水、却在他睁眼的瞬间绽放出难以置信的惊喜与光彩的眸子。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底带着疲惫的阴影,但此刻的笑容,却如同冲破乌云的阳光,纯粹而动人。

“洛洛!”她几乎是扑了上来,双手紧紧包裹住他的手,贴在自己温热的脸颊上,眼泪止不住地流,声音里充满了失而复得的颤抖,“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洛城怔怔地看着她,感受着手背上她眼泪的温度和脸颊的柔软。

他深邃的眼眸中,那化不开的悲伤依旧存在,但此刻,更多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如同深海般的沉稳与坚定。

他喉结滚动,沙哑的嗓音如同被砂纸磨过,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

“苏苏……”他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力气,反手轻轻回握住她微凉的手指,力道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确信,“我睡了多久?你……一直在这里吗?”

他的目光没有立刻投向窗外,而是专注地停留在苏风眠带着泪痕的脸上,仿佛想确认她的疲惫,想抚平她眉宇间的忧虑。

那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劫后余生的恍惚,有对她憔悴模样的心疼,有深埋心底的悲痛,更有一种破茧重生后,重新恢复信心的决心。

苏风眠感受到他目光中的温度与力量,用力摇了摇头,眼泪却流得更凶,但这次是带着释然和喜悦的泪水:

“没多久,真的没多久……只要你醒了就好……”她哽咽着,用手背胡乱擦去脸上的泪痕,努力想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我没事的,我很好。”

洛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知道她在安慰他,就像他一直知道她有多在乎他。

他没有戳破,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仿佛从她身上汲取着力量。

然后,他才缓缓抬起眼,目光越过她的肩头,投向窗外那片浩瀚而冰冷的星海,声音低沉却清晰:

“前线……书墨他们,还好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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