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雨林生死考验
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如同死神的低语，穿透重重雨幕，在洞穴上方盘旋、压迫。每一记声响都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弦上，紧绷的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潮湿泥土混合的呛人气息。
“来不及等雨停了！按第二方案，强行突围！”顾锦城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任何质疑。他目光如电，快速扫过每一个队员的脸，“山猫，前导侦察，保持五十米距离，发现敌情，无声示警！猴子，负责左翼，李帆，右翼，交叉掩护！我断后！”
“是！”低沉的应答声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宋墨涵已经将最重要的药品和器械分装进一个轻便的医疗包，背在身上。她最后检查了一遍灰枭的固定情况，确保在颠簸中他不会滑落。顾锦城走过来，沉默地将灰枭沉重的身躯大部分重量扛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稳稳持枪，目光与宋墨涵交汇一瞬，无声胜有声。
“走！”
小队如同利箭，射入茫茫雨林。雨水瞬间浇透了全身，冰冷刺骨，但没人顾得上这些。脚下泥泞湿滑，荆棘撕扯着作战服，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宋墨涵紧咬着牙，肺部火烧火燎，但她强迫自己跟上队伍的步伐，一只手还下意识地护在胸前，那里，紧贴着顾锦城的军牌和他给的求生刀，仿佛汲取着支撑下去的力量。
林清源被李帆粗暴地推搡在队伍中间，他面无人色，脚步踉跄，恐惧让他几乎无法正常行走，但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不敢停下。
“砰！”一声突兀的枪响打破了雨林原有的喧嚣，子弹打在众人身旁的树干上，木屑飞溅。
“一点钟方向，三个！交叉火力！”山猫压抑急促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压制射击！不要恋战，交替后撤！”顾锦城立刻下令，同时半蹲下身，精准的点射将试图靠近的敌人逼退回掩体后。
枪声瞬间激烈起来。李帆和猴子依托树木和岩石，组成短暂的防御线，火力交织，试图为队伍打开通道。雨水严重影响了视线和枪械性能，但敌人显然训练有素，借助人数优势和熟悉地形，不断压缩他们的空间。
“队长！右侧有包抄！”李帆大吼一声，调转枪口。
混乱中，一名敌人借着火力间隙，猛地从侧翼灌木丛中窜出，手中的冲锋枪直接瞄准了正在艰难移动担架的宋墨涵和顾锦城！
千钧一发之际，顾锦城想也没想，几乎是本能地，用自己整个身体将宋墨涵和担架上的灰枭猛地扑倒在泥泞中，同时手腕一抬，“砰！”子弹精准地没入了那名敌人的眉心。
温热的血液混合着冰冷的雨水溅在宋墨涵脸上，她甚至能感受到子弹擦过顾锦城手臂带起的灼热气流。被他紧紧护在身下的瞬间，世界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他沉重而有力的心跳，擂鼓般敲击着她的耳膜，还有他身上混合着硝烟、鲜血和雨水的气息，霸道地充斥着她的感官。
“没事吧？”顾锦城的声音急促而沙哑，在她耳边响起。他迅速起身，手臂上被荆棘划破的伤口渗出血迹，但他毫不在意，目光依旧锐利地扫视着战场。
“没…没事。”宋墨涵心脏狂跳，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刚才那一瞬间的死亡威胁，远不及被他以这种绝对保护姿态拥住时带来的冲击强烈。那种被珍视、被置于自身安全之上的感觉，在冰冷的枪口和死亡的阴影下，显得如此灼热而震撼。
“继续前进！不要停！”顾锦城一把拉起她，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刚才那舍身的保护只是再自然不过的反应。
战斗在移动中持续。宋墨涵强迫自己收敛心神，将全部注意力放在灰枭和前方的路上。然而，在一次被迫改变路线，穿越一条因雨水而涨水的小溪时，意外发生了。
湍急的溪水冲垮了一块松动的石头，负责抬担架后方的猴子脚下一滑，担架猛地倾斜！尽管顾锦城和李帆极力稳住，昏迷中的灰枭还是被颠簸得剧烈一震，喉咙里再次发出痛苦的闷哼，生命体征监测仪瞬间发出刺耳的警报！
“不行！必须立刻停下！他的内出血可能加重了！”宋墨涵脸色煞白，扑到担架旁，手指快速检查着灰枭的颈动脉和瞳孔。
枪声还在不远处响起，敌人的包围圈正在收紧。停在这里，无异于等死。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顾锦城，等待他的决断。雨水顺着他刚毅的脸颊滑落，他的眼神在极短的时间内经历了复杂的挣扎。一边是战友危在旦夕的生命，一边是全队覆灭的危机。
“建立环形防御！宋医生，你只有五分钟！”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命令。理智告诉他这极其危险，但他无法用灰枭的生命去赌那微弱的突围机会，更无法漠视宋墨涵眼中那份属于医生的坚持。
“是！”队员们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以担架为中心，依托溪流边的巨石和倒下的树干，构筑起简易防线。火力更加密集地泼洒出去，试图阻挡逼近的敌人。
宋墨涵跪在泥水里，迅速打开医疗包。她的手因为紧张和寒冷有些颤抖，但当她拿起止血钳和纱布时，眼神瞬间变得专注而冷静。雨水不断流进她的眼睛，模糊视线，她随手抹一把，继续操作。她需要快速判断出血点并进行压迫止血，这在野外、在枪林弹雨中，难度无异于登天。
顾锦城一边指挥防御，一边不时回头看向那个在泥泞中忙碌的纤细身影。看着她被雨水淋透的苍白侧脸，看着她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嘴唇，看着她那双即使在绝境中也依旧清澈坚定的眼睛，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和某种更加汹涌的情感，几乎要冲破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就在这时，一直蜷缩在防御圈内、瑟瑟发抖的林清源，忽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连滚带爬地来到宋墨涵身边，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破罐破摔的绝望：“让我帮你！我…我懂一些紧急外科处理！他们…他们在我女儿身上用的技术，我偷偷学过…也许能帮上忙！”
宋墨涵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他。林清源的眼中充满了恐惧，但深处却有一丝想要赎罪、想要抓住最后救命稻草的微光。她没有时间犹豫，也没有资格拒绝任何可能的帮助。
“按住这里！用力！”她简短地指令，将一块纱布塞到林清源手里，指导他压迫住一个可能的出血点。
顾锦城眼神冰冷地瞥了林清源一眼，没有阻止。在这种时候，任何一点增加生存几率的可能，都必须抓住。但他对李帆使了个眼色，李帆的枪口，微不可察地偏向了林清源的方向。
五分钟，短暂又漫长。在敌人火力越来越猛的压迫下，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好了！暂时稳定了！可以移动，但必须尽可能平稳！”宋墨涵终于抬起头，声音带着脱力后的虚浮，但眼神明亮。
“撤！”顾锦城立刻下令。
队伍再次动了起来，但经过这番耽搁，敌人的包围圈已经几乎合拢。突围的道路被密集的火力封锁，他们被压制在这片溪流区域，动弹不得。
“队长！弹药不多了！”猴子低吼着报告了一个绝望的消息。
形势急转直下。顾锦城环顾四周，队员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了伤，脸上是疲惫与坚毅交织的神情。他看向宋墨涵，她正用身体尽量为灰枭挡着风雨，握着那把他给的求生刀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难道，真的要葬身于此？
就在这绝望之际，异变再生！
“咻——轰！”
一枚不知道从何处射来的火箭弹，精准地命中了敌人侧后方的一个火力点，引发了剧烈的爆炸！敌人的阵型瞬间被打乱。
紧接着，更加密集、更加训练有素的枪声从另一个方向响起，明显是针对“清扫队”的！
“是援军？！”山猫难以置信地低呼。
顾锦城也是一怔，但他反应极快：“不管是谁！趁现在，三点钟方向，缺口！冲出去！”
绝处逢生的力量灌注到每个人体内，小队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向着被突然打开的缺口猛冲。
混乱中，顾锦城始终护在宋墨涵身边。在冲过一片灌木时，一根被流弹击断、带着尖锐断口的树枝如同标枪般朝着宋墨涵的面门扎来！顾锦城眼疾手快，猛地将她往自己怀里一带，同时另一只手格挡出去。
“嗤啦！”作战服袖口被撕裂，尖锐的木茬在他手臂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鲜血瞬间涌出。
“你受伤了！”宋墨涵惊呼，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住。
“小伤，快走！”顾锦城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依旧用那只流血的手臂，坚定地推着她前进。
他们终于冲出了最危险的交火区，暂时甩开了敌人。在一片相对茂密的藤蔓后，顾锦城下令短暂休整，处理伤口。
宋墨涵不顾自己的疲惫，立刻拿出急救包，执意要为他处理手臂上那道狰狞的伤口。雨水冲刷着翻卷的皮肉，看得她心惊肉跳。
“忍着点。”她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小心翼翼地用消毒水清洗。药水刺激伤口的剧痛让顾锦城肌肉瞬间绷紧，但他只是抿紧了唇，一声不吭，深邃的目光始终落在她低垂的、湿漉漉的眼睫上。
看着他强忍疼痛的模样，想起他一次次毫不犹豫的保护，想起他塞给她求生刀时那滚烫的体温和深重的嘱托，宋墨涵的心防在这一刻彻底决堤。泪水混合着雨水，无声地滑落。
“对不起…都是我…”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她，他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顾锦城抬起未受伤的手，用粗粝的指腹，有些笨拙却又无比轻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和雨水。“别哭。”他的声音低沉得近乎温柔，“保护你，是我的本能。”
这句话，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的迷雾，也击碎了宋墨涵心中最后的壁垒。她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望进他那双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此刻却只倒映着她狼狈身影的眸子。
在弥漫着血腥与硝烟气的雨林绝境中，在枪声暂歇的短暂宁静里，硬汉队长与温柔医生，两种截然不同的灵魂，在这一刻紧紧依靠。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浪漫的场景，只有最原始的担忧、最直白的守护，和那份在生死考验中淬炼出的、不容置疑的深情。
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住她冰凉的额头，灼热的呼吸交融。
“宋墨涵，”他叫她的全名，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如果…我们能活着回去……”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未尽之意，彼此都已明了。
宋墨涵没有回答，只是用力地、回握住了他那只布满厚茧和伤痕的手。行动，已然是最好的答案。
爱与承诺，在枪炮与病菌的双重考验下，淬火成钢，无声却坚定地烙印在彼此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