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地底下危机重重 2
短暂的宁静比激烈的战斗更令人窒息。坍塌封堵了直接的威胁，但也断绝了最主要的通道。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尘土和血腥的混合气味，应急灯嘶嘶作响，光线昏黄不定，将每个人脸上疲惫与警惕的轮廓勾勒得愈发深刻。
宋墨涵半跪在顾锦城身边，医疗手套上沾满了他颈侧渗出的血和能量剂的残留液。她动作迅速地检查他的瞳孔反应和生命体征，指尖能感受到他肌肉因能量反噬而无法自控的细微震颤。那支强效镇静剂就放在她腿边，像一道冰冷的注脚，提醒着最坏的可能。
“脉冲干扰的副作用，加上能量剧烈波动，你的神经系统在超负荷运转。”宋墨涵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她撕开一个新的止血棉片，按在他颈侧的注射点上，“必须强制休息，哪怕只有十分钟。”
顾锦城靠坐在冰冷的金属箱旁，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已恢复了大部分清明，只是深处残留着劫后余生的波澜和沉重的责任。他握住她忙碌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我没事。伤员情况怎么样？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出路。”
他的目光越过宋墨涵的肩膀，看向正在被秦雨薇和周晓雯集中照料的重伤员区域。那个被周晓雯发现的“被动共鸣”现象，像一根刺扎在每个人心里。
秦雨薇站起身，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忧虑：“情况不乐观。王磊等三名重伤员生命体征不稳定，脑电波依旧显示异常波动，虽然微弱，但持续存在。这个能量场像一种背景辐射，重伤员意识薄弱，无法有效屏蔽。”她看向顾锦城，语气严峻，“顾队，你的状态是关键。你越稳定，对他们的影响可能就越小。”
这时，一直沉默寡言的老兵赵大勇在检查完坍塌结构后走了过来，他抹了把脸上的灰，声音沙哑：“顾队，宋医生。堵是堵住了，但撑不了太久。下面的东西……还在动。而且，这基地结构受损严重，空气在变稀薄，我们必须另找出口。”
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指挥决策、自身状态、队员伤亡、环境恶化……所有的重担都压在顾锦城肩上。
宋墨涵感受到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指尖微微收紧。她没有抽出手，反而用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背，温暖的掌心贴着他冰凉的皮肤。“决策需要清醒的头脑，顾锦城。”她凝视着他的眼睛，语气近乎恳切，却又带着医者的权威，“十分钟。给我十分钟，我用针灸和药物帮你稳定神经。这是命令，队长同志。”
她很少用这种带有身份区别的称呼。顾锦城微微一怔，看着她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那坚定背后，是深不见底的担忧。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终于缓缓松开手，闭上眼睛，哑声道：“好。十分钟。”
这短暂的妥协，于他而言，已是最大的信任与交付。
宋墨涵立刻行动。银针在她指尖闪烁，精准刺入他头颈部的几个穴位。她动作快而稳，神情专注，仿佛周围的一切喧嚣都已远离。秦雨薇示意其他人保持安静，和周晓雯一起将重伤员尽量安置到远离坑洞、相对稳固的角落。秦朗和李帆则自动承担起警戒任务，在掩体残骸间巡视，寻找可能的通风口或备用通道。
空气中只剩下伤员压抑的呻吟和远处隐约传来的、来自地底的不祥摩擦声。
突然，负责照顾王磊的周晓雯发出一声低呼：“秦医生！你快来看！”
秦雨薇立刻赶过去，只见连接在王磊身上的便携监测仪屏幕上，他那原本杂乱微弱的脑电波，出现了一种奇异的、短暂的平缓期，虽然很快又恢复异常，但那瞬间的稳定清晰可见。
“怎么回事？”秦雨薇急问。
周晓雯指着刚才放在王磊身边的一个小型设备——那是林敬轩之前试图加强通讯信号用的便携式信号放大器，因为电磁脉冲过后已经失效，被暂时放在一旁。“刚才我不小心碰到了它，它亮了一下，虽然马上又灭了，但就在那时，王磊的脑电波……”
“信号干扰？不对，是某种……中和？”秦雨薇脑中灵光一闪，她猛地看向正在给顾锦城施针的宋墨涵，“墨涵！你之前提过的，关于精神波动频率和反向屏蔽的理论……”
宋墨涵刚刚起出最后一根针，闻言立刻抬头。她也看到了监测仪上残留的数据记录，眼神瞬间亮了起来：“频率共振！不仅是吸引，也可能存在抵消！如果能找到与‘巢’能量场相反的特定频率，或许不仅能屏蔽顾队的精神波动，还能抵消它对伤员的负面影响！”
这个发现让绝望的氛围出现了一丝转机。
“林敬轩！”顾锦城不知何时已睁开眼，虽然疲惫，但思路清晰，“能否根据现有数据，模拟推导那个反向频率？”
通讯器里传来林敬轩快速敲击键盘的声音：“需要时间！而且需要更精确的能量场源数据！我们现在掌握的还是太模糊了！”
数据源……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再次投向那被掩埋的坑洞。危险不言而喻。
“我去。”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是李帆。他从阴影中走出，手里拿着一个多功能探测仪，“狙击手擅长潜伏和侦察。我可以靠近缝隙，尝试收集更精确的能量读数。”
“太危险了！”秦朗立刻反对，“下面的情况不明，万一坍塌进一步……”
“这是效率最高的方法。”李帆打断他，看向顾锦城，“队长，下命令吧。”
顾锦城看着李帆，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只有冷静和决然。他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虚弱感，沉声道：“批准。李帆，任务目标：尽可能接近封锁区域，收集能量场高频数据，全程保持静默，如有异常，立即撤回，安全第一。”
“明白。”李帆点头，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便向坍塌区域潜行而去，身影很快融入昏暗的光线中。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宋墨涵守在顾锦城身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她知道，他不仅在担心李帆的安危，更在承受着自身能量与那未知频率对抗的内耗。她默默将手伸进他的掌心，与他十指相扣。
他指尖颤了颤，随即用力回握。那力道，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却尖锐的警报声从秦雨薇那边的医疗设备响起。
“王磊生命体征急剧下降！”周晓雯惊呼。
几乎同时，通讯器里传来李帆压抑急促的声音：“队长！检测到能量场强度正在急速攀升！它们……可能在准备新一轮冲击！”
祸不单行！
顾锦城猛地想要站起，却被一阵眩晕击中，身体晃了晃。宋墨涵死死扶住他。
“顾队！频率模型还需要至少五分钟！”林敬轩的声音也带着焦急。
来不及了！
眼看伤员危在旦夕，地下威胁再度逼近，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令人绝望的时间压力。
突然，宋墨涵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刚才为顾锦城针灸后，随手放在一旁、沾了他少许血液的银针上。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闪现。
“顾锦城，”她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你的血……你体内流动着与能量场同源但被你意志约束的力量！如果……如果能提取你血液中蕴含的、属于你自身意志的那部分生物电信号，加以放大和调制，是不是有可能模拟出那个反向频率？”
这个想法太过惊人，连秦雨薇都愣住了：“用队长的血……作为信号源？”
“理论上……存在可能性！”林敬轩的声音带着震惊和一丝兴奋，“但这需要极其精密的仪器来分离和放大那种特定的生物电信号，我们这里……”
“我们有！”宋墨涵指向那个之前被周晓雯注意到、曾短暂影响王磊脑电波的便携式信号放大器，“它可以改造！秦医生，帮我！”她又看向顾锦城，眼神灼亮，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需要你的血，和你的绝对信任。”
用他的血，去拯救他的队员，去对抗他体内的“危险”。这其中的象征意义，让顾锦城心脏猛地一缩。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手臂伸到她面前，袖口撸起，露出结实的小臂和清晰的血管。
“需要多少，取多少。”
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朴素的交付。
宋墨涵深深看他一眼，拿起消毒棉和采血针。她的动作依旧稳定，但微微颤抖的睫毛泄露了她内心的激荡。鲜红的血液被迅速采集，与秦雨薇一起，利用手头一切可用的工具，争分夺秒地对那个信号放大器进行改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王磊的监测仪警报声越来越急促。李帆那边传来更糟糕的消息：“坍塌处有碎石落下！能量反应接近阈值！”
“好了！”宋墨涵终于抬头，手中拿着那个经过改造、连接着微型血袋和复杂线路的装置。她将输出端对准王磊，又看向顾锦城和林敬轩，“我需要同步！林敬轩，我启动装置的瞬间，你将我这边产生的生物电信号特征录入模型！顾锦城，集中你的意志，想着保护，想着稳定，想着……我们！”
顾锦城凝望着她，眼底金光隐现，不再是混乱与暴戾，而是凝聚成一种无比坚定的力量。他重重点头。
“三、二、一……启动！”
宋墨涵按下了开关。
装置发出低沉的嗡鸣，内部灯光闪烁。连接到王磊身上的监测仪屏幕，那代表生命危险的红色曲线，在剧烈波动后，竟然真的开始以一种缓慢但坚定的趋势，向着平稳回升！
同时，林敬轩激动的声音传来：“捕捉到信号特征！频率模型正在加速生成！60%...80%...100%！生成完毕！正在加载到备用通讯器干扰模块！”
成功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振奋掠过所有人心头。
也就在这时，被秦朗派去搜寻通道的一名队员兴奋地喊道：“秦队！这里！发现一个隐藏的应急升降井！结构看起来还算完整！”
出路与希望，在绝境中同时闪现！
顾锦城在宋墨涵的搀扶下站起身。他接过林敬轩远程加载好反向频率程序的通讯器，佩戴在自己身上。一股柔和而稳定的波动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他明显感觉到体内那股躁动的能量被一定程度安抚，而重伤员们痛苦的呻吟也似乎减轻了些许。
“秦朗，组织队员，优先护送伤员进入升降井！李帆，撤回！赵大勇，检查升降井动力系统！其他人，交替掩护，准备撤离！”
命令清晰果断，那个运筹帷幄的队长似乎又回来了。
队员们迅速而有序地行动起来。在进入升降井前，顾锦城停下脚步，回头望向那片被掩埋的坑洞，眼神复杂。
宋墨涵站在他身边，轻声道：“我们还会回来的。彻底解决它。”
顾锦城收回目光，看向她，眼底是经历生死考验后的深沉与平静。在机器轰鸣启动、升降井缓缓上升的噪音中，他握住她的手，低沉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等回去，我的结婚报告，你必须批。”
宋墨涵微微一怔，随即，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意在她染着血污和灰尘的脸上绽开。她没有回答，只是更紧地回握了他的手。
升降井载着劫后余生的队伍，向着未知的地面升去。脚下是仍未解除的危机，身边是亟待救治的同伴，前路是未卜的征程。
但此刻，紧握的双手和无声的誓言，成了这片黑暗裂隙中，最灼灼夺目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