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夜比北疆更沉，檐角的铜铃被晚风拂得轻响，像悬在人心尖上的弦。案上的烛火燃到了第三根，烛泪堆成小小的丘壑，映着铺开的一叠证据——陈墨的供词、模仿笔迹的字帖、北狄暗卫的狼头标记，还有一块静静躺在锦盒里的墨色玉佩，正是霍锦贴身戴了多日的录音石。
“天机阁确认了，天牢里的尸体是萧景渊的替身，断指是伪造的，齿痕与早年卷宗里的记录对不上。”
石默的声音压得极低，指尖沾着的墨渍蹭在案边，“暗线跟着替身的线索查到城郊乱葬岗，发现了萧景渊的藏身地，却空无一人，只留下半块沾着龙涎玉粉末的丝帕。”
萧夜爵的指尖在丝帕上顿了顿，粉末泛着淡蓝的光，与星罗镜碎片的光芒如出一辙。他抬眼看向霍锦，她正坐在对面，指尖轻轻摩挲着录音石的边缘，玉佩被体温焐得温热，仿佛藏着无数未说出口的秘密。
“他假死，是想趁我们注意力在北疆时，偷偷去黑石峪关找紫微秘库。”霍锦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可他不知道，早在他藏进乱葬岗时，这枚录音石就录下了他和顾昭宁的对话。”
她说着，将录音石放在案上，心念一动。玉佩立刻发出清晰的声响，萧景渊的声音带着癫狂的兴奋：“顾昭宁，只要拿到空间碎片，用龙涎玉激活，我就能掌控密钥，到时候霍锦还不是得乖乖听话？萧夜爵那个废物，根本不配当太子！”
紧接着是顾昭宁冷冽的声音：“别得意太早，霍宴还在黑石峪，萧夜爵也不是好对付的。
你先去神器秘宝等着，我去把霍景辞带过去——用他当诱饵，不怕霍宴不打开城门。”
录音声戛然而止，东宫的空气瞬间凝固。萧夜爵的手指攥紧了丝帕，指节泛白，玄铁剑的剑柄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们不仅想夺神器秘宝，还想用景辞要挟霍将军……好狠毒的心思。”
“所以明日早朝，不能再等了。”霍锦将录音石推到他面前，玉佩的光映在她眼底，像淬了火的星子，“有陈墨的供词、字帖，再加上这录音石里的证据，足够让朝堂上的人看清萧景渊和顾昭宁的真面目。父皇就算再多疑，也不能无视这些铁证。”
萧夜爵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还带着录音石的余温，却比往日更坚定，没有半分颤抖。
他想起第一次在回春堂见到她时，她握着手术刀的样子，冷静又果敢；如今面对朝堂与疆场的双重危机，她依旧是那个能与他并肩的人，不是需要庇护的贵女，而是能共担风雨的战友。
“放心，有我在。”他的声音低沉却安稳，像定海神针，“明日我会请大理寺卿当众播放录音，再让陈墨当堂对质，就算萧景渊躲在黑石峪关，也能让他身败名裂。
至于景辞……我已经让苏轻晚的惊鸿阁弟子暗中保护，顾昭宁想带他走，没那么容易。”
霍锦的眼底泛起一丝暖意，她知道萧夜爵从不会让她失望。她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他的掌心有常年练剑的茧子，粗糙却有力，能稳稳接住她所有的不安。
这些日子的风雨——伪造的密信、父亲的重伤、兄长的被掳，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可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就总能找到破网的光。
“还有龙涎玉。”她突然想起什么，从空间里取出一块暖玉碎片，“之前母亲给的暖玉，空间吞噬后虽然没解锁新功能，却能感应到龙涎玉的能量。
方才录音石里提到龙涎玉粉末，我试着感应了一下，方向正是黑石峪关……顾昭宁手里的，恐怕是完整的龙涎玉。”
萧夜爵接过暖玉碎片，指尖传来微弱的震颤，与丝帕上的粉末能量呼应。他眉头微蹙：“龙涎玉是解锁空间终极功能的关键，顾昭宁拿到它，不仅是为了帮北狄打开神器秘宝，更是想控制你……她对我的执念，已经疯魔到要毁了所有人。”
“她毁不掉的。”霍锦轻声说，伸手抚平他眉间的褶皱，“我们有证据，有援军，还有北疆的将士。明日朝堂上揭穿他们的阴谋，再派兵去黑石峪关支援父亲，就算萧景渊和北狄联手，也翻不了天。”
烛火突然“噼啪”一声，爆出一点火星，照亮了案上的证据。陈墨的供词上还留着他慌乱的指印，字帖上的墨迹早已干透，录音石的光渐渐淡去，却像在两人心里刻下了坚定的印记。
石默悄悄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他们。东宫的夜依旧安静，只有铜铃的轻响和烛火的燃烧声，却不再让人觉得压抑——决战前夜的紧张里，藏着同心协力的安稳。
萧夜爵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夜色里，京城的轮廓隐约可见，回春堂的方向还亮着一盏灯，那是温大娘在照看夜间求医的百姓；天机阁的暗哨在屋顶穿梭，像无声的守护者。他回头看向霍锦，她正整理着案上的证据，发丝垂在颊边，认真的模样让他心头一暖。
“霍锦。”他轻声唤她。
霍锦抬头，撞进他的目光里，那里面没有了朝堂的算计，没有了疆场的紧迫，只有满满的温柔与坚定。她起身走到他身边，两人并肩看着窗外的夜色，风从缝隙里吹进来，带着一丝凉意，却被彼此的体温驱散。
“明日过后，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去北疆找你父亲。”萧夜爵的手臂轻轻揽住她的肩，“景辞会没事的，父亲也会没事的，北凉的难关，我们一起过。”
“好。”霍锦靠在他肩上，声音轻却清晰，“等解决了萧景渊和顾昭宁，我们就去看北疆的草原，看父亲说过的，春天漫山遍野的格桑花。”
夜色渐深，烛火终于燃尽，东方泛起一丝鱼肚白。霍锦将录音石重新系在颈间，贴身藏好——这是明日朝堂上最锋利的剑，能刺破所有的谎言与阴谋。萧夜爵整理好案上的证据，玄铁剑佩在腰间，眼神锐利如鹰。
两人并肩走出东宫，晨光洒在他们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宫门外，禁军已经集结完毕，大理寺卿捧着案卷等候，天机阁的暗卫在暗处待命，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可就在这时，北疆传来急报，信使跪在宫门前，声音嘶哑得几乎破音：“太子殿下！霍小姐！不好了！苍狼族突然强攻黑石峪，顾昭宁带着霍景辞出现在关墙下，要挟霍将军打开城门，否则……否则就当场杀了霍二公子！”
霍景辞！
霍锦的心脏猛地一沉，颈间的录音石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慌乱，微微发烫。萧夜爵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他握紧霍锦的手，声音却依旧沉稳：“别慌，我们立刻启程去北疆，苏轻晚的人一定在暗中保护景辞，我们赶得及。”
晨光里，两人翻身上马，马蹄声急促地朝着北疆的方向而去。东宫的证据还在，朝堂的决战还没开始，可北疆的烽火已经烧得更旺，顾昭宁的屠刀已经架在了霍景辞的脖子上——这场仗，从朝堂延伸到疆场，从谎言对抗变成生死较量，容不得半分退缩。
风在耳边呼啸，霍锦摸了摸颈间的录音石，又看了眼身边的萧夜爵。他的侧脸在晨光里轮廓分明，握着缰绳的手稳定有力。她知道，前路必定凶险，可只要他们同心，就没有跨不过的难关。
只是她没看到，在他们身后的人群里，一道黑影正悄悄跟着，手里握着一枚与录音石能量呼应的碎片——那是萧景渊派来的暗卫，他假死的真正目的，从来不是躲起来，而是要跟着他们，找到神器秘宝的入口，拿到空间碎片。
决战的前夜已经过去，真正的战场，在北疆的黑石峪关下，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