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屋子里，昏黄的油灯光芒摇曳，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映在斑驳的墙壁上。
林渊的话音落下，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抓幽魂殿的人？
这个念头太大胆了，大胆到让所有人都觉得有些不切实际。
枫无赦紧皱的眉头没有丝毫松开，他缓缓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股深深的疲惫：“林渊，你的想法我明白。你想从幽魂殿那里找到六哥勾结他们的证据，来个釜底抽薪。”
他停顿了一下，视线扫过众人凝重的脸庞，继续说道：“但这太危险了。幽魂殿行事诡秘，实力深不可测，连父皇都对他们忌惮三分。我们现在这点人手，去招惹他们，无异于以卵击石。”
“枫小子说得对。”苍浩灌了一大口酒，辛辣的酒气混着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让人闻着有些刺鼻，“幽魂殿那帮家伙，个个都是见不得光的耗子，但这些耗子咬起人来，可是会要命的。咱们现在连血影卫都应付得够呛，再去惹一窝更疯的，那不是找死吗？”
岚砚秋这次难得地没有反驳，她虽然好战，但也分得清形势。
之前在云佑县，光是黑石宗就让他们吃了大亏，幽魂殿的实力和诡异程度，只怕还在黑石宗之上。
“我也觉得不妥。”苍子文沉吟道，“我们的首要目标，是自保，然后寻找机会反击。主动出击去抓幽魂殿的人，风险太大，一旦失败，我们可能连这唯一的藏身之处都会暴露。”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就干等着？”江篱托着下巴，有些苦恼地说道，“虽然八皇子可能是被冤枉的，可我们拿不出证据啊。”
她的话说到了点子上。
屋子里的气氛再次变得压抑。
是啊，怎么办？
证据在手，却无法公之于众。
六皇子枫无业的势力遍布整个天乾城，他们就像被困在蛛网中心的飞虫，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枫无赦看着桌上那几封用特殊墨水书写的信件，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挣扎。
八哥枫无谅，是少数几个还愿意和他心平气和说话的兄长。
他为人正直，不参与党争，却落得如此下场，死后还要背负这等骂名。
这口气，他咽不下。
可现实是，他必须咽下。
“林渊，”枫无赦的声音沙哑了几分，“我知道你不甘心，我也不甘心。但这笔账，我们得慢慢算。”
他站起身，在狭小的屋子里来回踱步，昏暗的灯光下，他挺拔的身影显得有些萧索。
“六哥现在势大，整个帝都都在他的掌控之下。我们想翻盘，光靠我们几个人是不够的。我们需要盟友，一个足够有分量，能够和六哥抗衡的盟友。”
“盟友？”岚砚秋疑惑地问，“现在这情况，还有谁敢站出来帮我们？那些之前支持你的大臣世家，不都被六皇子给清洗了吗？”
“明面上是这样。”枫无赦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但在暗地里，对六哥不满的人，绝对不在少数。只是他们缺少一个契机，一个敢于站出来的领头人。”
“殿下是说……”苍子文似乎想到了什么。
枫无赦点了点头，目光投向窗外，仿佛能穿透这片肮脏的贫民窟，看到远处那座巍峨的皇城。
“镇国大将军，秦苍。”
“秦苍？”林渊在脑海中搜索着这个名字。
来帝都的路上，枫无赦给他们普及过朝中的势力分布，这个名字他有些印象。
“就是那个号称秋瞑国‘不败军神’的秦苍？”江篱也来了兴趣，“我听说他为人刚正不阿，治军极严，在军中威望很高，而且……他好像一直不怎么待见你们皇室中人。”
“没错。”枫无赦苦笑一声，“秦大将军忠于的是整个秋瞑国，而不是某一个皇帝或皇子。他手握三十万镇国军，是秋瞑国真正的定海神针。也正因为他只忠于国家，所以对我们这些皇子之间的争斗向来不屑一顾，甚至有些反感。”
苍浩撇了撇嘴：“那老家伙就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当年先帝想给他女儿和皇子指婚，想拉拢他，结果被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给撅了回来，说什么‘秦家女儿不入宫墙’，一点面子都不给。”
“正因为他‘又臭又硬’，所以才值得我们争取。”枫无赦的语气变得坚定起来，“六哥虽然掌控了京城卫戍，但卫戍军和镇国军比起来，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只要秦大将军肯保持中立，甚至稍微偏向我们一点，六哥就不敢做得太过火。”
“可他凭什么帮我们？”岚砚秋一针见血地问道，“就像你说的，他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会为了你这个被通缉的‘逆贼’皇子出头？”
这个问题让枫无赦再次陷入了沉默。
是啊，凭什么？
秦苍就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想让他站队，难如登天。
林渊一直没有说话，他静静地听着大家的讨论，脑子里飞速地思考着。
抓幽魂殿的人，确实太冒进了。
枫无赦说得对，他们现在最缺的不是证据，而是能将证据摆上台面的力量。
这个镇国大将军秦苍，或许真的是破局的关键。
“殿下，”林渊开口了，“大将军虽然刚正，但并非不通情理。他忠于的是秋瞑国，如果能让他相信，六皇子的所作所为正在危害这个国家的根基，他会不会改变态度？”
枫无赦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六皇子勾结幽魂殿，残害手足，打压忠良，搞得民不聊生。”林渊的声音很平静，但条理清晰，“这些事情，任何一件都足以动摇国本。秦大将军一生戎马，为的就是保家卫国。他最痛恨的，应该就是这种从内部腐蚀国家的行为。”
“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去求他帮忙，而是想办法，把六皇子做的这些事，不动声色地送到他的眼前，让他自己去看，自己去判断。”
林渊的话像一盏明灯，瞬间照亮了众人心中的迷雾。
对啊！
与其去求，不如去引。
让那位刚正不阿的大将军亲眼看看，他誓死守护的这个国家，在六皇子枫无业的统治下，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
“好主意！”枫无赦一拳砸在手心，“我们不能直接上门，那样目标太大，而且他也不会见我们。但我们可以制造机会，让他‘偶遇’一些事情。”
“比如城门口那些被盘剥的百姓，比如这贫民窟里挣扎求生的人们。”江篱补充道，“这些都是最真实的证据。”
“没错！”枫无赦的眼中重新燃起了斗志，“六哥以为他能一手遮天，但他遮不住所有人的眼睛。秦苍就是我们撕开这张遮天大网的突破口！”
计划的大方向定了下来，但具体如何实施，还需要从长计议。
众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决定先从打探秦苍的日常行踪和喜好入手。
夜色渐深，讨论声渐渐平息。
林渊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却毫无睡意。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不断复盘着今晚的行动和讨论。
从夜探皇子府的惊险，到发现信件的震惊，再到此刻定下的新计策，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知道，从踏入天乾城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身处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
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而那个叫秦苍的镇国大将军，会是他们的救命稻草，还是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渊不知道。
他只知道，前路漫漫，杀机四伏，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