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特刑队的指挥部里，气氛显得格外凝重。
第二指挥官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不忍。
“总指挥，一定要这样吗？”
从第五小队出发开始，她一直纠结到现在，忍下了无数次把他们叫回来的冲动。
那些队员们都是他们一起挑选进来的，每一个都记录在册，现在却要面临如此残酷的抉择。
总指挥官静静地站在窗前，目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望向窗外那棵桂花树。
现在还没有到桂花开的时节，可它却似乎提前有了反应。
四季的规律在这个进化后的世界里，已经完全不起作用了，就连温度好像也影响不了这些植物的生长。
总指挥官微微叹了口气，神情逐渐冷峻，淡淡地开口说道：“进化之后的世界，一切都需要重新制定规则，包括四季。云组织的存在会严重耽误我们的进程，他们的研究停滞不前，没必要再留了。”
上位者必须清醒，从前云组织还有作用，所以可以容忍他们蹦哒，但是现在只有生为蛀虫的作用，那就没有继续留存的必要了。
至于第五小队，如果可以，他也不愿意这样做，就看研究所那边的进度了。
“可第五小队……”第三指挥官欲言又止，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们又怎么会不了解那些老队员呢？每一个都是经过精挑细选才加入特刑队的，在加入之前，他们也都曾为国家效力，做出过巨大的贡献。他们心里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明白指挥部的打算。
事实上，是指挥部放弃了第五小队所有人。而第五小队里，至少有一半的人清清楚楚这一点，但他们还是毅然决然地去了。
总指挥官微微偏过头，目光犀利地问道：“那四支小队到了吗？”
第二指挥官点头回答：“到了。十分钟前都已经在海城外面了，现在应该已经碰面了。”
“传达给他们，一旦出现任何问题，就一个不留。”总指挥官的语气十分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
两位指挥官沉默了半晌，最终同时应道：“是。”
被从不同地方紧急调往海城的四支小队才刚刚碰头，就接到了上头传来的命令。
“一旦第五小队在行动过程中出现任何变异情况...”第十小队的队长看着自己接收到的消息，眼睛瞪得老大，一度以为自己的通讯设备出现了问题。
“将他们和云组织一起，就地解决。”十一小队的队长接着念了下去。
“所以这是真的？！”第十小队的队长一时间也顾不上身上的联络器了，满脸怀疑地说道：“难道三位指挥官终于承受不住压力，疯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人，身边人变成变异兽，没几个人受得了，网上天天都是各种声讨，总部基地要不是偏僻，指挥官身边跟着许多兵士，基地早就被群情激愤的民众端了。
十二小队的队长神情严肃地告诉他们：“第五小队的身体出现问题了，而且是全员。”不过，他没有说出有轻有重这句话，反正最后的结果都一样。
他不想暴露自己得到消息的渠道。说完这段话，他就回到了自己的队伍中。
“什么意思？”第十小队的队长一脸迟疑地问道。他茫然地看着剩下的那两位队长，怎么理解不了那段话的意思。
十三小队的队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就是说，他们是自愿的。丛五青和许栏蔷，再加上那几个从前的特种兵和卧底，哪个脑子不会转？他们还是来了，只能是自愿的。”
十一小队的队长也和他错身而过，说道：“在外面等着吧，我想第五小队是不一样的，他们比我们更强，最后的结果不一定是我们动手。”
在酒店的房间里，床上的蒲安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他怕吵到旁边的丛五青，就只能静静地看着天花板。
看着看着，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他也不管丛五青睡着没有了，自顾自地说道：“我觉得没那么简单。在c市有那么多人在，虽然不是专门保护我们的，但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一旦动起来很可能会暴露自己的位置。但我们今天大张旗鼓地离开，我觉得他们会派人来。”
“会来的。”丛五青迷蒙着双眼，像是在做梦一样呓语道：“我们把那个云的姘头都抓了，他咽不下这口气的。”
说着，丛五青放在蒲安腰上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蒲安缓缓闭上眼，其实他还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他又不是傻子，今天队长的反常表现，让他觉得更加不对劲。
“睡吧睡吧，等睡醒了，就要拼命了。”蒲安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
各种意义上的拼命，命硬的或许能活下来，不硬的，就此阴阳两隔。
丛五青揽着蒲安的手又紧了紧，两人几乎贴到了一起，但谁也没有退开。
很快，黑夜降临。
第五小队重新出现在沙滩上。韩程也在这边，看到他们来了，兴奋地高高扬起手臂招呼他们。丛五青让其他人站在背风的地方，自己和许栏蔷快步走了过去。
蒲安没有看那边，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比白天还平静的海面上。这个时候的大海没了光的反射，黑得像墨，看起来像是会吃人的怪兽，让人不寒而栗。
第九小队和十二小队为这次的潮汐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他们已经预见到这次的涨起来的潮到底有多大了。
海水突然朝后褪去，露出湿润的沙滩，三个小队的人见状都急忙往后退，一直退到他们提前拉出的警戒线后。
白天预警的设备再次响起尖锐的警报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刺耳。
“来了。”
即使鲜生不说，众人心里也明白，危机即将来临。
驱逐的音频开始播放，音量调到了最大，一刻不停的刺激着他们的耳膜。
丛五青和许栏蔷飞快地跑回来，带着第五小队的人迅速退到陆地上，去到马路的另一边，然后迅速排开队伍，严阵以待。
另一侧的海面没有人居住，十二小队应该能够防得住，最主要的就是这边，这边一进去就是人口密集区域，所以一定得防住。
夏集那边带着人进入城市里了，那算是最后一道防线。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海里的进化生物到了陆地上是不能呼吸的，但是变异兽这种逆天的玩意儿，大概率是不用氧气的，所以走到这里的可能性很大。
蒲安的视线突然一顿，他看到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在黑夜里并不显眼。
如果车里的人没有点燃那一支烟的话，他可能根本就发现不了。
丛五青也发现了，皱着眉头说道：“下午那里没车。”
他很确定，下午他搂着蒲安在阳台亲的时候，下面的马路很空旷，连特刑队的人都没有，更何况是一辆车。
“是咱们在沙滩上的时候才来的。”颜粥迅速调回之前的监控查看，很快发现了它的踪迹，说道：“才刚到不到两分钟。”
为了防止云组织在他们背后突袭，颜粥下午并没有睡觉，他联合几个关系好的队员，在这块儿的树上装了好几个摄像头，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丛五青淡淡扫了一眼，冷静地说：“先不用管。”
邱凉迟疑地收回视线，虽然天黑，但他还是觉得那辆车有点儿眼熟。
他表哥的车也长那样。
但是表哥在京市，不可能在这里，邱凉又放下心来。
海水退开之后，好像在蓄积力量。很快，它就带着三人高的巨浪反扑回来。那场面就像灾难片的开头，警示的红光映照在凸起的海面上，映照出了其中密密麻麻的变异兽，它们形态各异，看着十分恐怖。
人类在它们面前好像是弱小的蚂蚁，沙滩上瞬间沸腾起来。
“戒备戒备！”有人大声喊道。
“炸弹！”
“这边这边，靠，这玩意儿得有一栋楼高吧！”
沙滩上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但是在巨浪的轰鸣声下，他们的声音好像也失真了，听不太清。
蒲安仰头看着滔天的巨浪，头一次，他不觉得害怕，心脏在胸口里热烈地跳动。他感受到了身体里的那股悸动，眼神逐渐变得迷离，仿佛被某种力量吸引了。
蒲安丝毫没注意到丛五青打开了他的吊坠，上面的数字在顷刻间变成了80%。
和蒲安情况一样的队员不在少数。这是他们身体的问题，杜稳之前说他们的检查结果有异常，但是却并没有发现变异细胞。
其实，是变异细胞被他们体内的正常细胞吞噬了。
至于是被什么吞噬的，这还得多亏了那些研究员研究出来的疫苗。在蒲安和谷南好转之后，他们都注射了疫苗，都体会到了那种灼烧身体的感觉。
而清醒的方式也没那么残忍，他们纯靠泡在冷水里熬了下去。那个疫苗还是有一点作用的，在他们体内生成了新型的细胞，而这种新型细胞，吃掉了变异细胞。
以上是吴远摇的猜测，但大家都相信她所说的话。
他们快要变异了，但是变异细胞被吃掉了，但是变异的过程并不可逆，所以，他们还是快要变异了。
至于谁先变异，前几天他们一致认为是队长，但是现在谁还能认为自己不会第一个变异呢？
“安安。”丛五青一脚踢了过去，蒲安本能地让开，很快回神。
这一回神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冷透了，他刚才有一瞬间竟然想要加入变异兽。
丛五青温柔地看着他，轻声说道：“别害怕，那只是假象。”
蒲安点头，却依旧在想着刚才的事情。丛五青不允许他继续想下去，指着旁边的队友说：“你看他们的样子，和你刚才一样，如果你们都这样，那咱们还守什么？”
蒲安有一瞬间的愧疚，听到丛五青厉声说：“叫醒他们。”
蒲安赶紧点头，第一个目标就是冉燃。他一脚踹过去，冉燃就清醒过来了。
蒲安在他脸上看到了自己刚才清醒过来的样子，但又不太一样。
冉燃飞快朝着地上呸了一声，然后对着变异兽破口大骂：“你们这些怪物，别想过来！还想我变成你们这样，你们还真是异想天开，我就算要变也得先把你们弄死！”
他这一下来得很有用，不少人都被他骂醒，等反应过来，脸上全是心有余悸的表情。
谷南清醒过来之后，立刻掏出来匕首，取掉头盔，把自己的头发散开。
锋利的匕首轻轻拂过保养极好的长发，长发落地，谷南的头发变成了参差不齐的齐耳短发。
晚她清醒的疏鱼清醒过来刚好看见这一幕，他愣住了，问道：“你怎么……”
谷南解释说：“我刚刚一度以为自己已经过去了，然后我的头发变成了杂乱的皮毛，我加入了它们。我不想头发成为拖累，也不想某一天成了蓬头垢面的变异兽，所以我选择现在放弃它。”
她很喜欢她的头发，也把一头青丝养得很好，曾经还有人问过她要不要做发模。
加入特刑队之后昼夜颠倒，其实养护头发变成了她可以放松的乐趣，可，他们要变异了，好看的头发要变成杂乱的绒毛，还不如现在就放弃。
疏鱼故作轻松的安慰道：“你短发也一样好看。”
从前不理解变异兽怎么会喜欢吃人，现在还没变异就感受到了那股加入进去的冲动，等真的到了那一天，他们要怎么接受？直到这时他们才突然发现，其实要接受自己变成变异兽没那么容易。
丛五青忽然轻嗤一声，说道：“你们的担心太多余了。”
“我敢保证，安安，在你变成变异兽的时候，我还没解决掉你，就会有人比我更先动手，把咱们都解决掉。”丛五青是在对蒲安说，但更像是在对大家说。
蒲安看向缀满星辰的天空，闭着眼睛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他的心，难受得快炸了。
进化之后的每一次直觉，都没有这一次提醒得那么厉害，他的直觉在告诉他，要快点儿逃离这里，但是他该怎么离开？最大的问题来自他的身体，如果一定要找个离开的方法……灵魂离体吗？
长得奇形怪状的变异兽已经成功上岸，它们发出怪异的叫声。
韩程快速扔下一颗炸弹，顷刻间沙砾四溅，炸死了两只小体型的变异兽。
“你别拿普通的！”鲜生快被气晕了，跳着脚喊道：“这时候还节约什么玩意儿！拿光弹枪打啊！拿炸药包炸啊！”
“我的错。”韩程举起双手，是他没注意到。
炮塔已经搭建起来，现在还管什么生态，大炮不要钱似的往外轰，半边天空都被火光映红。
韩程发了几颗大炮，给自己的路清出来，就飞快跑了，“我去我那边了，我怕他们搞不定。”
鲜生看着他的背影额上青筋直冒，“艹！你左边！你往那边凑干嘛？！路在右边！”
“替你们多清几只！”韩程的声音远远的传过来。
鲜生：“...你快走吧！路快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