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陈默的靴底碾过碎石路时，刺耳的摩擦声在钢铁基地的黄昏里格外清晰。锈迹斑斑的铁墙将天空切割成不规则的多边形，夕阳的金辉透过电网缝隙漏下来，在普通区的帐篷顶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生锈的碎银。他攥着口袋里那张印着\"临时居住证\"的硬纸片，指尖能摸到边缘粗糙的毛边——这是秦峰的副官塞给他的，纸质薄得仿佛风一吹就会碎。
\"往这边走。\"引路的卫兵用步枪指了指左前方，喉结滚动着咽了口唾沫。这人袖口沾着褐色污渍，陈默认出那是干涸的血渍混着浊瘴腐蚀后的黏液，\"普通区的入口在三号岗亭，进去后找张空帐篷就行。\"他的目光在陈默腰间的青灵玉上溜了一圈，匆匆移开时耳根泛着不正常的红。
林晚星的白大褂下摆扫过地面的积水，她下意识往陈默身边靠了半步。医疗队的护士长刚刚把她领到临时医疗站，那间由集装箱改造的屋子弥漫着消毒水和腐肉混合的怪味，墙上钉着的排班表用红笔圈出了\"夜班值守\"的字样。\"我......我先去那边了。\"她的指尖绞着衣角，浅蓝色的防护服袖口磨出了毛边，\"秦首领说......说今晚可能有伤员送来。\"
陈默点头时，看见她脖颈后泛起的淡红。那是昨天在废弃工厂被浊瘴蜘蛛的腐蚀丝溅到的痕迹，林晚星的光粒只能缓解灼烧，此刻在基地的荧光灯下，那些淡红色的纹路像蛛网般攀着皮肤。\"记得用净化灵气敷一下。\"他摸出藏在怀里的青灵玉，往她手心塞了片凝结的灵晶——是今早用青灵玉转化的纯灵，透过薄如蝉翼的玉片能看见内里流动的绿光，\"放在伤口上，比光粒管用。\"
林晚星的指尖触到灵晶时猛地一颤，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这太珍贵了......\"她的声音细若蚊蚋，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异能区的高楼，那些亮着灯的窗口飘来饭菜香，与普通区弥漫的馊味形成尖锐的对比，\"你留着自己用吧，普通区......听说很不安全。\"
\"拿着。\"陈默把灵晶塞进她白大褂口袋，指腹擦过她手腕上的淤青——那是昨天沈凝霜冻住浊瘴蜘蛛时，被飞溅的冰碴划到的。他忽然想起秦峰办公室里那张基地地图，普通区用红色虚线框起来，旁边标注着\"每平米居住密度1.2人\"，而异能区的绿地面积占比超过三成。\"医疗队那边有热水吗？\"
\"护士长说......异能区的净化水每天会分来两桶。\"林晚星的指甲掐进掌心，\"但要优先给异能者伤员用。\"她抬头时，睫毛上沾着的灰尘在灯光下闪烁，\"陈默，他们看我的眼神......像在看随时会碎的玻璃。\"
陈默刚要开口，就听见金属摩擦的锐响。沈凝霜被两名穿黑色制服的卫兵引着往右侧走去，她的黑色皮衣上还沾着极寒地带带来的冰碴，在暖湿的空气里融化成细水珠，顺着银灰色的发梢滴落。经过异能区入口时，一个穿白色作战服的男人从高楼里走出来，手里把玩着枚淡蓝色晶核，看见沈凝霜时吹了声口哨：\"冰系的？跟我来，首领特批了单人宿舍。\"
沈凝霜的脚步顿了半秒，冰蓝色的瞳孔扫过那人胸前的徽章——火系异能者的火焰图腾，边缘镶着代表b级的银线。她没说话，只是将腰间的冰灵玉佩攥得更紧，玉佩边缘的棱角硌进掌心，留下四道白痕。陈默注意到她脖颈左侧的寒毒纹路又深了些，像结冰的河流在皮肤下蜿蜒。
\"那是火系小队的副队长，刘猛。\"引路卫兵忽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上个月把个拒绝组队的冰系女异能者......\"他没说完，只是往铁丝网外的垃圾场偏了偏头。那里堆着半截生锈的集装箱，缝隙里露出片染血的浅蓝色布料，和林晚星的防护服颜色很像。
陈默的指节捏得发白。他望着沈凝霜消失在异能区旋转门后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天在废弃工厂，她为了挡浊瘴蜘蛛的腐蚀丝，硬生生用冰刺刺穿了自己的左肩。那时她咬着唇没吭一声，此刻走进那栋亮着暖光的高楼，背影却挺得像把即将出鞘的冰刃。
\"到了。\"卫兵在三号岗亭前停下，扯掉挂在栏杆上的铁链。铁链拖动时带起地面的尘土，呛得旁边帐篷里传来一阵咳嗽。陈默探头望去，密密麻麻的帐篷像发霉的蘑菇挤在空地上，有些帆布上还留着弹孔，风一吹就发出破风箱似的呜咽。几个流民靠在帐篷杆上，眼神空洞地盯着铁墙，其中一个缺了条腿的男人怀里抱着块晶核碎片，指腹反复摩挲着发黑的断面。
\"积分卡。\"岗亭里的守卫伸出手，他的袖章上绣着\"资源管理处\"的字样，指甲缝里嵌着黑泥。陈默把秦峰给的硬纸片递过去，对方扫了眼就扔出来个塑料牌，上面印着\"0073\"的编号，\"每天早上七点到岗亭领任务，清理外围腐尸窝点给1积分，收集c级晶核给3积分。1积分换1块压缩粮，2积分换半升净化水——别想着逃，电网通着十万伏电压。\"
陈默接住塑料牌时，听见身后传来争执声。一个穿补丁衣服的女人抱着孩子跪在异能区入口，怀里的婴儿哭得声嘶力竭。\"求求你们......孩子快脱水了......\"她把枚磨得发亮的d级晶核举过头顶，那晶核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还缺了个角，\"这能换点水吗？就一口......\"
守在异能区门口的卫兵一脚踹在她肩膀上。女人像断线的风筝摔在地上，晶核滚到陈默脚边，折射出惨淡的光。\"滚远点！\"卫兵的靴底碾过晶核，\"d级废料也敢拿来换？异能者喝的净化水，是你们这种废物能碰的？\"
陈默的指尖忽然发烫。青灵玉在衣袋里震动，他低头时看见那枚被碾碎的晶核旁，有淡绿色的灵气在悄悄凝聚——是昨晚吸收的浊瘴转化的纯灵，此刻正顺着地面的裂缝往女人那边渗。他下意识想弯腰，却被岗亭守卫按住肩膀：\"新来的？少管闲事。\"那人的拇指按在陈默左眉骨的疤痕上，\"秦首领让你暂住，但没说能管异能区的事。\"
远处的科技区忽然亮起一道蓝光。那片被高墙围起来的区域始终飘着白色蒸汽，此刻某栋楼的天台闪过电弧，照亮了空中悬浮的机械臂。陈默想起秦峰说的\"科技派张教授\"，据说那人的实验室里藏着能让异能和修仙力量融合的装置，但普通区的流民提起时，总说那里\"比浊瘴森林还危险\"。
\"陈默哥！\"林晚星的声音从医疗站方向传来。她抱着个药箱往这边跑，白大褂的下摆沾了片暗红的血渍，\"护士长说......说有个伤员的伤口普通药剂止不住血，让我来问问你能不能......\"话没说完就被卫兵拦住，对方看见她胸前的医疗队徽章，脸色稍缓：\"医疗人员可以通融，但只能在缓冲区停留十分钟。\"
陈默跟着林晚星往医疗站走时，听见帐篷区传来啃咬声。那个缺腿男人正把晶核碎片往嘴里塞，黑色的粉末顺着嘴角往下掉。\"他在干什么？\"林晚星捂住嘴，眼里泛起水光。\"晶核里的浊瘴能暂时止痛。\"陈默的声音有些发沉，他想起灾变初期医院里的止痛药危机，那时有人靠吸食酒精棉续命，现在换成了更致命的晶核，\"但最多撑三天，之后会彻底变异。\"
医疗站的集装箱里，穿迷彩服的伤员正疼得发抖。他的左臂缠着浸血的绷带，解开时露出碗口大的伤口，边缘泛着浊瘴感染后的青黑色。林晚星的光粒落在伤口上时，那些青黑色像活物般蠕动，逼得光粒节节后退。\"普通净化剂没用。\"护士长把个注射器往桌上一摔，玻璃管里的液体泛着诡异的紫色，\"这是科技区给的'浊瘴抑制剂'，但用了之后......\"她没说下去，只是指了指墙角的黑色垃圾袋，里面隐约露出只扭曲的手。
陈默摸出青灵玉放在伤口旁。淡绿色的灵光刚接触到青黑色，就听见滋滋的声响，像热油滴进冷水。伤员忽然惨叫起来，不是因为疼，而是盯着自己的伤口：\"这......这是纯灵？\"他的瞳孔骤缩，\"我在苏家外围见过这种光，他们说......说这是能彻底净化浊瘴的力量！\"
林晚星的光粒忽然亮了起来。那些原本微弱的光点被青灵玉的灵光牵引，竟凝聚成半透明的光带，顺着伤口边缘包裹上去。青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露出底下鲜红的肌肉组织。护士长手里的注射器\"当啷\"掉在地上：\"这......这比张教授的抑制剂还管用！\"
帐篷区忽然一阵骚动。那个缺腿男人不知何时挪到了医疗站门口，正用头撞着铁丝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他的指甲变得漆黑而尖锐，显然是晶核里的浊瘴开始发作。陈默刚要起身，却见科技区的方向飞来个金属球——那东西在半空展开成机械爪，精准地抓住男人的后颈，往高墙那边飞去。
\"是科技区的巡逻机器人。\"林晚星指着机械爪上的标志，\"护士长说，只要有变异迹象的人，都会被抓到那边'处理'。\"她的声音发颤，\"他们说......说科技区的烟囱里，每天都飘着烧焦的味道。\"
沈凝霜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异能区的铁门外。她靠在锈迹斑斑的栏杆上，黑色皮衣上多了道新的划痕，冰灵玉佩在领口闪着微光。看见陈默时，她扔过来个布袋，里面滚出三枚c级晶核，淡蓝色的内核里还残留着异兽的气息。\"异能储备库的'见面礼'。\"她的声音隔着铁丝网传过来，带着冰碴般的冷意，\"刘猛说，想住单人宿舍，就得帮他们清理东边的腐尸巢。\"
布袋上沾着张纸条，是用异能者专用的防水墨水写的：\"科技区的张教授在找能稳定纯灵的材料，青灵玉或许是关键。但异能派的人盯着你，今晚别靠近东边围墙。\"字迹潦草，像是急着写完的，末尾画了个简单的冰刺图案——是沈凝霜的标记。
陈默把晶核塞进林晚星手里：\"去换点净化水和压缩粮。\"他的指尖擦过她的掌心，能感觉到她因为紧张而绷紧的肌肉，\"给医疗站留一些，剩下的......分点给刚才那个女人。\"林晚星点头时，他忽然补充道，\"别说是我给的，就说是医疗队的福利。\"
夜幕降临时，普通区的帐篷里亮起零星的烛光。陈默躺在捡来的破床垫上，青灵玉在黑暗中散发着柔和的绿光。他运转《青灵诀》时，能听见帐篷外传来的私语——有人在讨论\"异能派和科技派的火并\"，有人在说\"昨晚科技区丢了三个研究员\"，还有人提到\"苏家族长明天会来基地，据说要带能识别封印碎片的法器\"。
远处的机械臂忽然发出刺耳的嗡鸣。陈默掀开帐篷帘一角，看见科技区的高墙顶端闪过道黑影，像只巨大的蝙蝠掠过电网。那东西的翅膀展开时，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眼睛，竟和死亡浊瘴森林里的树妖领主有几分相似。
\"原来你在这里。\"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青年忽然从旁边的帐篷钻出来，背篓里的零件叮当作响。他的镜片反射着科技区的蓝光，手指上缠着浸过机油的纱布：\"我叫陆明远，等你半天了。\"青年往陈默手里塞了本泛黄的线装书，封面上的\"青灵秘录\"四个字正泛着和青灵玉一样的绿光，\"我爸留下的，他说......能看懂这个的，才是真正能救基地的人。\"
陈默翻开书页时，帐篷外的风忽然变了方向。异能区传来酒杯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刘猛的怒吼：\"去把那个姓陈的小子抓来！我倒要看看，秦峰护着的人到底有什么能耐！\"
青灵玉的绿光骤然收紧，像层无形的护盾笼罩住整个帐篷。陆明远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看来......我们得提前启动计划了。\"他从背篓里掏出个巴掌大的金属装置，上面的齿轮正随着陈默的灵力转动，\"这是灵气聚能器的原型，只要有足够的纯灵，就能让科技区的防御系统......\"
帐篷的帆布忽然被利刃划破。寒冽的风裹挟着火焰的气息灌进来，刘猛的脸出现在裂口处，手里的消防斧燃着橘红色的火焰：\"找到你了，青灵玉的持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