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业次日,“瑶光娱乐城”非但没有因前日的意外冷清,反而更加人声鼎沸。一方面是皇帝亲临并肯定的消息彻底发酵,另一方面,不少人抱着“看看到底是什么地方能让皇上都说好,还能出那种刺激事儿”的心态蜂拥而至。
李梦瑶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精神却如同打了鸡血。她一边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日常运营,确保服务质量不打折,另一边,脑子里反复回放着赵璟那张便笺上的内容——“箭头有细微新磨痕迹,非宫内常制”。
不是意外,是人为。目标直指她,或者说,直指她这刚刚起步的“娱乐帝国”。
“素心,”李梦瑶召来心腹,声音压得极低,“去查,开业前所有接触过投壶区器具的人,尤其是负责器材准备和检查的。动静小点。”
“是,娘娘。”素心神色一凛,领命而去。
李梦瑶又看向手腕还缠着纱布、但坚持来当值的青禾。这姑娘经过开业一役,在团队里的威信陡升,连之前对她有些微词的人也心服口服。
“青禾,你耳朵灵,心思细。”李梦瑶看着她,“这几日多留意来往宫人的闲谈,特别是关于那日意外……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说法。”
青禾郑重点头,眼神里是一种被委以重任的坚定:“奴婢明白。”
安排完这些,李梦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回运营数据上。嘿,你别说,这“娱乐券”的核销率比她预想的还高,尤其是手工坊和说书场,几乎场场爆满。茶饮区的收入也相当可观,那些从皇庄直采的山野茶和干果泡出来的茶饮,因其“特供”的名头和不错的口感,成了抢手货。
“看来,这‘搞钱’……啊不,丰富文化生活的同时增加内帑收入的目标,指日可待啊!”李梦瑶摩挲着账本,嘴角忍不住上扬。这种看着自己亲手打造的项目一步步走向成功的成就感,简直比前世拿到年终大奖还让人上头。
然而,下午,陈修仪带着几个跟班,袅袅婷婷地出现在了“瑶光娱乐城”门口。她今日打扮得格外光鲜,珠翠环绕,与娱乐城偏简约休闲的风格格格不入。
“哟,李嫔妹妹这地方,可真是热闹啊。”陈修仪用团扇掩着口,声音娇滴滴的,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四处扫视,带着挑剔,“本宫也来瞧瞧,到底是什么好玩意儿,连皇上都赞不绝口。”
李梦瑶心里警铃大作,面上却笑得无懈可击:“修仪姐姐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姐姐里面请,随意看看,若有喜欢的项目,妹妹让人给姐姐安排。”
陈修仪也不客气,摇着扇子在各个区域转悠,评头论足。
“这桌椅……看着像是旧物翻新?妹妹真是节俭。”
“说书?宫里自有教坊司雅乐,听这些市井传奇,岂不跌份?”
“手工?我等身份,还需亲自做这些针线活计?”
她每说一句,跟在她身后的宫女太监就附和着低笑,引得周围真正在娱乐的宫人频频侧目,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李梦瑶心里翻了一百个白眼,脸上依旧保持着职业假笑:“修仪姐姐说的是。不过皇上也说了,此处是为放松身心,不必拘泥旧礼。姐妹们开心最重要。” 她直接把赵璟这块金字招牌搬了出来。
陈修仪被噎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她走到投壶区,目光在那套器具上流转,忽然“哎呀”一声,用扇子指向放箭矢的壶筒:“这箭矢……看着似乎与宫中所用规制不同啊?妹妹,不是姐姐说你,这宫里的东西,尤其是涉及安全的,可不能马虎。万一再像昨日那般……啧啧,幸好皇上宽宏,没加责怪。”
这话阴阳怪气,直接将昨日意外归咎于李梦瑶管理不善,用具不合规。
李梦瑶心头火起,正准备反驳,一个清朗沉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此箭矢乃朕特准‘瑶光娱乐城’定制,轻便短小,以防伤人。爱妃有何异议?”
众人回头,只见赵璟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一身墨蓝色常服,神色平静,目光却带着无形的压力落在陈修仪身上。
陈修仪吓得脸色一白,慌忙跪下:“臣妾不敢!臣妾不知是皇上特准,妄加议论,请皇上恕罪!”
她身后的宫人呼啦啦跪倒一片。
李梦瑶也赶紧行礼,心里却乐开了花。哎呀呀,老板又来“护短”了!这感觉,比三伏天喝了冰镇酸梅汤还爽!
赵璟没叫起,踱步到投壶区,随手拿起一支箭矢,指尖在箭头上轻轻一抹——正是那日青禾挡下的同种箭矢。
“朕倒觉得,此箭设计甚好。”他语气平淡,却字字千斤,“轻便易操控,即便失手,亦难造成大伤。李嫔考虑周全,用心了。”
陈修仪跪在地上,头埋得更低,身子微微发抖,哪还有刚才的嚣张气焰。
“起来吧。”赵璟这才淡淡道,“既是来放松,便安心娱乐。若无他事,早些回宫。”
这几乎是明晃晃的赶人了。
陈修仪脸上青红交加,勉强谢恩,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连原本想体验一下的项目都没敢提。
赵璟这才转向李梦瑶,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看来,你这里甚是热闹。”
李梦瑶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赶紧低头:“托皇上的福。”
赵璟“嗯”了一声,看似随意地在娱乐城里转了一圈,问了问运营情况,听到茶饮收入不错时,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临走前,他状似无意地对李梦瑶说:“朕已令影卫协助清查宫内器械流通。若有结果,会告知你。”
李梦瑶心头一暖,知道他这是在用他的方式帮她,既全了她的面子,也给了她实质性的支持。
“臣妾谢皇上。”这一次,她的道谢带上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感激。
皇帝再次“站台”并敲打陈修仪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后宫。这下,连最后一点暗中使绊子的心思,在绝对的帝王偏爱面前,也暂时偃旗息鼓了。“瑶光娱乐城”的运营彻底步入正轨,甚至出现了“一券难求”的局面。
几天后,素心和青禾那边几乎同时有了进展。
素心查到,开业前一日,负责检查投壶器具的一个小太监曾短暂离开过岗位,而那时,有一个面生的小宫女在附近徘徊过。
青禾则从一个负责给各宫送东西的粗使嬷嬷那里听到一则闲话,说陈修仪身边一个心腹宫女,前阵子好像悄悄托人从宫外带过东西,神神秘秘的,具体是什么不知道,但那之后没多久,就发生了开业那档子事。
李梦瑶看着汇总来的信息,眼神微冷。她就知道是那个女人!
但直接证据不足,仅凭这些,根本无法扳倒一位有品级的妃嫔。
“娘娘,咱们要不要……”素心做了个“上报”的手势。
李梦瑶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冷意和狡黠的笑:“告状?那多没技术含量。咱们是职场人,要用职场的手段解决问题。”
她沉吟片刻,吩咐道:“青禾,你继续留意那边的动静,特别是那个心腹宫女。素心,你去跟内务府那边通个气,就说咱们娱乐城接下来要搞‘主题周’活动,需要定制一批特色道具和装饰,想请陈修仪宫里的那位据说‘手巧’的宫女来帮帮忙,交流下心得。”
素心眼睛一亮:“娘娘,您这是要……引蛇出洞?”
“不,”李梦瑶笑得像只小狐狸,“我这叫‘人才交流’,促进后宫和谐嘛。顺便看看,那位‘手巧’的宫女,对磨箭头的活儿,熟不熟悉。”
她不仅要化解危机,还要让背后使坏的人自己露出马脚,顺便……再给自己的娱乐城捞点“人才”或者“把柄”。
然而,就在李梦瑶布好局,准备静待鱼儿上钩时,一个关于娱乐城未来发展的更大议题,被赵璟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摆在了她的面前。
这日晚间,赵璟竟轻车简从,再次来到“瑶光娱乐城”,还点名要李梦瑶陪他在清净的阅读角下盘棋。
棋至中盘,赵璟落下一子,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宫外几家王府和勋贵,听闻了你这‘娱乐城’,颇有兴趣,递了折子,想问朕,可否效仿。”
李梦瑶执棋的手一顿,猛地抬头看向他。
宫外?效仿?
她的“瑶光娱乐城”,要走出皇宫,开启“连锁加盟”模式了?
赵璟看着她瞬间瞪圆的、写满惊讶和兴奋的眸子,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平静,落下关键一子。
“将军。”
他淡淡道,也不知是说棋,还是指她此刻的心情。
李梦瑶看着棋盘上已成死局的棋面,又看看眼前深不可测的男人,心跳如擂鼓。
宫外市场……这诱惑太大了!但风险呢?规矩呢?那些虎视眈眈的朝臣和勋贵呢?
皇帝这话,到底是试探,还是……真的打算放手让她去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