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手中的短刀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他一步步逼近，眼神如同盯上猎物的毒蛇。身后是吞噬一切的烈焰和混乱的厮杀，灼热的气浪烤得阿阮脸颊生疼，浓烟呛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怀中的证据盒子硌得她生疼，却也像两块烧红的烙铁，提醒着她绝不能放弃！
“小姐！”福顺尖叫一声，不知哪来的勇气，抓起旁边一个燃烧着的木凳残骸，猛地朝“车夫”砸去！
“车夫”侧身避开，动作微微一滞。
就是现在！
阿阮没有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将怀中那个稍小一些的乌木盒子，狠狠砸向“车夫”的面门！
“砰！”盒子结实实地砸中，“车夫”闷哼一声，下意识后退半步。
趁此间隙，阿阮拉起福顺，如同两道挣脱罗网的鱼，猛地从“车夫”身旁挤过，撞开了那扇摇摇欲坠的后门，扑进了外面冰冷潮湿的雨夜中！
“追！”身后传来“车夫”气急败坏的怒吼和急促的脚步声。
雨水混合着汗水，模糊了视线。阿阮和福顺在泥泞湿滑的巷子里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根本顾不上方向，只求离那火海和追兵越远越好。
肺部火辣辣地疼，心脏仿佛要炸开。身后的脚步声和呼喝声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怀中所剩的那个“承乾”木盒，此刻沉重得如同山岳。
她不能停下！停下就是死！证据若被夺回，所有牺牲都将失去意义！
“小……小姐……奴才……跑不动了……”福顺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限的喘息，他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阿阮回头看了一眼，追兵的火把光芒已经出现在了巷口！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涌上。难道真的逃不掉了吗？
就在这时，旁边一扇看似普通的民居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一只苍老的手伸了出来，飞快地对他们招了招。
“快进来！”一个压低的、苍老的声音催促道。
阿阮来不及多想，求生的本能让她一把拉住几乎瘫软的福顺，猛地钻进了那扇门。
门在身后迅速关上，插销落下的声音隔绝了外面的追兵和雨声。
门内是一片漆黑，只有里间透出一点微弱的油灯光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和老年人居所特有的气息。
开门的是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妇人，她举着一盏小小的油灯，昏黄的光线下，她的脸布满皱纹，眼神却异常清澈平静。
“跟我来。”老妇人没有多问，只是示意他们跟上。
她带着两人穿过狭窄的堂屋，来到后院一间更加隐蔽的柴房。挪开堆放的柴火，露出了一个地窖的入口。
“下去躲着，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老妇人低声交代，将油灯递给阿阮。
阿阮心中充满了感激和疑惑：“婆婆，您……”
“别问，快下去！”老妇人语气坚决，不由分说地将他们推下了地窖，然后迅速将入口掩盖好。
地窖里阴暗潮湿，空间狭小，但暂时安全了。阿阮和福顺靠着冰冷的土壁，大口喘息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而来。
外面隐约传来了追兵盘问和搜查的声音，但老妇人似乎应对得体，声音渐渐远去。
“小姐……这位婆婆……是夜枭的人吗？”福顺惊魂未定地问道。
阿阮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这位老妇人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但她眼中那份平静和善意，又不似作伪。
在地窖里不知躲了多久，直到外面彻底安静下来，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依旧。
老妇人下来给他们送了些水和干粮，依旧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阿阮怀中的木盒，轻轻叹了口气：“孩子，你拿着的，是灾祸，也是希望啊。”
阿阮心中一动：“婆婆，您知道这是什么？”
老妇人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追忆和痛楚：“很多年前……也有一个人，想揭开一些事情……可惜，他没能成功。”
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拍了拍阿阮的手：“天快亮了，你们该走了。从后院翻墙出去，沿着河边一直往南，能出城。”
阿阮知道不能再耽搁。她郑重地向老妇人道谢，虽然不知其名，不知其来历，但这份救命之恩，她铭记于心。
按照老妇人的指引，阿阮和福顺顺利翻出后院围墙，来到了寂静的河边。雨势渐小，东方天际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大朝会的时间，快到了。
怀中的“承乾”木盒冰冷而沉重。枭首的阴谋，皇帝的清洗，夜枭的分裂……她现在谁也不能相信，谁也不能依靠。
安公公生死未卜，吴德海掌控了大部分夜枭力量并欲取而代之，皇帝更是欲将她除之而后快。
她只剩下自己，和这份可能扭转乾坤的证据。
去敲登闻鼓吗？那里恐怕早已布满了枭首或者皇帝的眼线，一旦露面，可能就是自投罗网。
不去吗？那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牺牲，都将付诸东流。
她站在冰冷的河水中，看着远处皇城那巍峨朦胧的轮廓，心中天人交战。
最终，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
她不能去登闻鼓！那里是死路！
但证据，必须公之于众！
还有一个地方……一个或许能打破僵局的地方！
阿阮猛地抬起头，看向河对岸那片在晨曦中逐渐清晰的、庄严肃穆的建筑群——
国子监！
文人清议之地，天下士子之心所向！若能将证据在那里公开，引发的震动，将远超登闻鼓！
“福顺，”她声音沙哑却坚定，“我们不去皇宫了。我们去……国子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