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人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可是他只要一深想，脑袋就开始剧烈的疼痛，仿佛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压制着什么。
如果陈文清魂魄完整，定会一眼认出，他是黑山的那位管家，陈文清之前还让他吃了不少亏。
可惜，他现在什么也不记得。
“小倩愿承担阿青所有的罪过。”陈文清抬起头，额头的血迹已经干涸，让她的脸显得更加丑陋。
可是那星河璀璨的眸子里闪烁着漂亮的光点，流露出决绝的勇气，却散发着动人心魄的力量。
“如你所愿。”灰衣人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张脸，不好的记忆涌上心间，聂小倩伤他主上至此，主上却还是执迷不悟的派他来寻找她散落的魂魄。
他不理解，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就算这女人还是人类的时候救过主人一次又如何！这因果在她重伤主上的时候就已经两清了，何须再做纠缠！
魂魄散了就散了，何须如此大费周折。
虽然他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但是…
他露出一个残忍的笑意，手掌中出现一枚黑色的药丸。
“吃了它，我就考虑放了那小子！”
“不要！姐姐你快走，不要管我！”阿青拼命朝陈文清爬去，指尖染上的殷红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
“姐姐，不要相信他！”
“他在骗你！”
为什么！结果为什么变成这样，是不是他不去招惹西城的那家人，就不就引来灰衣人！
是他，是他害了姐姐！
是他！
陈文清回过头来，朝阿青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他知道阿青说的对，但是他愿意一试，情况已经很糟糕了，还能糟到哪里去？
若是今天必死一个，他希望活着的人是那个少年。
他伸出手，没有丝毫的迟疑，将药丸放在手里，猛的咽了下去。
“姐姐，不要吃！”阿青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好疼啊…他的心为什么这么疼。
修罗族从来都无心无情，可是他已经有了半颗心，他的心只为姐姐而动。
他艰难的伸出手，想要抓住陈文清的衣角，就是死，他也要和姐姐在一起。
“她是你能碰的？”灰衣人冷笑一声，衣袖一挥，将阿青打飞出去，重重摔落在地上。
“阿…青”陈文清面色变的惨白，他感觉身体里有无数只蚂蚁啃食自己的身体，细密的痛感疼的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放了他……他。”
“你答应过我的…”陈文清一只手抓住灰衣人的脚踝，想说什么，嘴里发出呜呜的哀鸣。
可惜他是个哑巴，什么也发不出，只能用手比划。
“呕。”陈文清只觉得喉咙发痒，剧烈咳嗽后呕出一滩黑色的污渍，“放了他…”
他可以发出声音了，虽然声音很是沙哑，但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夫人，这才哪到哪。”
他蹲下身子，朝陈文清露出冰冷的笑意，他轻轻掰开陈文清的手，向前走动几步，缚手而立。
“本座听闻，人间界有一种说法，若是两人情谊深厚，可为他上刀山，下火海。”
“今日本座也想看看。”他侧着身子，斜睨了不远处的陈文清一眼。
“不过我也不强人所难。”
“若是夫人想放弃，我也不勉强，杀了那小子便好，夫人也可少受些苦楚。”
“卑鄙！姐姐，我已经知道你的心意。”
“阿青此生能认识姐姐，死而无憾了。”
“所以，姐姐！”
“停手吧！”
“阿青，愿意一死！”他看向陈文清的眼神变的温柔，眼底绿色的焰火仿佛有了温度。
陈文清朝他摇摇头，艰难的发声。
“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他冷冷的看了灰衣人一眼，说：“继续。”
“哈哈哈，夫人好勇气！”
“那就来吧！让我看看，夫人的表现。”话语刚落，陈文清脚边就出现了刀山火海。
尖锐的刀锋散发着寒光，扑面而来的热浪卷着高温，把旁边的空气扭曲折叠。
陈文清死死的握着拳头，说不害怕，他自己都不相信。
“姐姐，不要听他的，他就是想折磨我们，以此取乐罢了！”
“要杀就杀！姐姐是无辜的！”
“呵呵呵，真有意思，本座好久没这么有意思了。”
“怎么？害怕了？”灰衣人发出低沉的笑声，“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陈文清看了一眼不远处被血色染红的狼狈少年，又朝眼前的刀山火海看去，吞了一口口水，眼底的害怕如潮水般褪去，留下视死的决绝。
“我去。”
“不！”
“老畜生，我要杀了你！”
“我一定要杀了你！”阿青看着陈文清歪歪扭扭的身影，眼角的血泪混杂在一起，额头青筋暴起，凄厉的悲鸣久久不停。
他好恨！
他恨眼前那个玩弄人心的灰衣人！
他更恨弱小的自己！
姐姐…
灰衣人瞟了地上的少年一眼，面露杀机。
此子断不可留，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的视线一直都落在陈文清削瘦的背影上，眼底闪过一丝欣赏。
陈文清已经什么都感受不到了，他只觉得好疼，锋利的尖刀将他的脚板扎的血肉模糊，白色的骨头裸露出来，殷红的血液将刀锋染的发红，陈文清自己都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他大概快死了吧，他惨笑着，抬起鲜血淋淋的脚掌，一个不稳，整个人坠入了火海。
他的脚已经支撑不住他的身体了，红色的火舌在他皮肤上蔓延，剧痛不断袭来，额头细密的汗珠早就被高温蒸发殆尽。
尽管他拼尽力气，爬着向前，但是离出口还是有一段距离，他恐怕要被这火焰燃烧殆尽了吧，陈文清想。
“姐姐…”
“姐姐你坚持住！”
“阿青这就来救你!”
“小子，这里没有你可染指的地方。”灰衣人手中挥出利剑，直直刺向少年的命门。
阿青艰难的躲闪，才堪堪避开了要害，但剑身已经没入了身体，浸入血肉。
“姐姐…”阿青已经顾不得重伤，他只想知道姐姐怎么样了。
陈文清只觉得浑身疼的厉害，后来整个人都麻木了，意识却越来越迷糊，大火外的一切，他都丝毫不知，他咬破舌尖，想让自己再清醒一些，再清醒一些。
可是，他好像坚持不住了。
“到极限了吗？”灰衣人皱眉，却没有干预的意思。
阿青被剑钉死在地上，想靠近却挪动不了半分，身上疼，却不及他心中疼的万分之一。
“是时候了。”灰衣人紧紧的盯着逐渐熄灭的火焰，地上的女子一动不动，双眼紧闭，仿佛没有的声息。
“姐姐……”
“我要杀了你！”少年看见地上的女子，早已泪眼模糊。
火焰渐渐熄灭，破旧的灰衣消失殆尽，丑陋的封印被解除，出现的是一个身着白衣的灵秀女子。
如瀑的黑色秀发散落一地，皮肤如雪一般白净，细密的睫毛遮掩着美目，白色的绸缎将她的曼妙身姿遮盖，好一个钟灵毓秀的绝代佳人。
阿青有些呆住了，他知道姐姐生的貌美，却不知道是怎么样的美貌模样。
灰衣人微微点头，法力施展，女子化为一朵白莲落在了他的手心上，散发着温暖的光晕。
“夫人，得罪了。”灰衣人捧着手中的魂魄，露出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