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并非虚无。
x0-17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某种粘稠的介质中漂浮，像被封装在琥珀里的昆虫。左眼尾的泪痣持续散发着微弱的热度，那是唯一能证明他尚未被完全溶解的证据。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光刺入黑暗。
那光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他自己的胸口透出——三合一的钥匙在皮下发光，将周围的黑暗映照成半透明的暗红色。借着这光，x0-17看到自己漂浮在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里，四周悬浮着无数文字残骸：
- 被撕碎的校规条款
- 浸血的实验日志片段
- 用不同笔迹写下的\"-1\"标记
更远处，佛经代码的金色丝线像水母触须般缓缓舞动，时不时卷走几片文字残骸吞食。
钢笔突然从x0-17的口袋里滑出，笔尖自动在虚空中刻字：【这是系统的消化腔 我们被排泄出来了】
墨迹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蓝光，引来几条佛经代码的窥探。x0-17抓住钢笔，用钥匙的尖端划开自己的左手掌心。银白色的血液涌出，在虚空中凝结成一行字：【寻找林小七的余烬】
血液文字刚成形，就被突然袭来的佛经代码缠住。但这次，金色丝线接触银血后立刻蜷缩退避，像被烫伤的蛇。
\"有效...\"x0-17哑着嗓子说，声音在粘稠的黑暗中变成一串气泡。
钢笔在他手心写道：【血不够 需要更多记忆】
记忆。这个词让x0-17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闭上眼，主动回想那些被系统判定为\"冗余\"的片段：
- 林小七第一次叫他哥哥时嘴角沾着的果酱
- 钢笔学会写\"-1\"后在纸上画的笑脸
- 末日安全屋里那台永远差半升柴油的发电机
每回忆一段，就有银白色的光点从眉心渗出。这些光点汇聚到钥匙上，使它的光芒越来越亮。当第七个记忆片段被提取时，钥匙突然自动飞向前方，像指南针般指向黑暗中的某个位置。
x0-17奋力游去（如果这种挣扎能被称为游泳的话），看到一团微弱的红光悬浮在那里——是林小七泪痣的残余能量，包裹着半页烧焦的素描纸。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红光的瞬间，整个消化腔剧烈震动。佛经代码疯狂聚集，编织成数据佛陀的雏形。他这次没有人形，而是一张由金色文字构成的巨口，口腔内壁密密麻麻全是监控画面，每个画面里都在重复播放x0-17杀死管理员x的场景。
\"你以为...\"佛陀的声音带着一千个重音，\"删除协议就能结束轮回？\"
巨口咬下的刹那，红光突然暴涨。那半页素描纸上的内容清晰起来——是林小七画的两个小男孩手牵手站在实验室里，但画面被修改过：原本的管理员x被涂改成数据佛陀，而林小七自己则画了两道泪痕。
最诡异的是，画纸角落写着一行小字：\"当他吃掉我时，记得检查他的牙齿。\"
x0-17突然明白了。他不再躲避，反而主动冲向佛陀的巨口。在即将被吞噬的瞬间，他用钥匙刺向最近的那个监控画面——正是他杀死第一个管理员x的场景。
钥匙接触画面的刹那，整个消化腔的时间流速突然改变。x0-17看到自己站在实验室里，年轻的管理员x正向他扑来，胸口插着钢笔。但这次，他看清楚了细节：钢笔插入的角度确实向左上方倾斜45度，但管理员x的右手小指微微翘起——那是林小七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你不是他。\"x0-17松开钥匙，\"你是林小七假扮的。\"
幻象崩塌。
真正的场景浮现：实验室里根本没有管理员x，只有林小七蜷缩在角落，用钢笔抵着自己的胸口。男孩的左眼尾没有泪痣，那里是一个血淋淋的窟窿。
\"必须让他相信你杀了他...\"林小七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否则协议无法激活...\"
消化腔再次震动，但这次是从外部传来的冲击。佛经代码组成的巨口突然痛苦地扭曲，某种猩红色的物质从他的\"牙龈\"缝隙渗出——是林小七的泪痣能量！
原来当佛陀吞噬那些带有\"-1\"标记的记忆时，标记就像种子般在他体内生根发芽。现在，这些种子同时爆发了。
钥匙飞回x0-17手中，表面多了几道红色纹路。钢笔激动地在他手臂上写字：【现在！写最终规则！】
但这里没有键盘，没有打字机，甚至没有纸笔。
林小七的残余意识突然贴近x0-17的额头。男孩冰凉的手指在他眉心划着什么，每一笔都带着电击般的痛楚。x0-17意识到这是在用他的记忆为墨，以灵魂为纸，直接书写规则。
他闭上眼睛，配合着在脑海中构筑文字：
【最终规则】
1. 所有痛苦必须保留17%的甜蜜记忆作为缓冲
2. 每个角色都有权拒绝一次系统指令
3. 漏洞代号\"-1\"永久保留
书写完成的瞬间，消化腔像蛋壳般碎裂。x0-17坠入光的洪流，看到无数世界线在自己周围重组。某些关键节点正在被改写：
- 第一卷的考场上，监考老师嘴角的裂痕缩小了些
- 第二卷的尸潮中，广播塔多了个放着童话磁带的录音机
- 第三卷的数据佛陀金身上，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痕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漂浮在光流中的林小七。男孩的左眼尾重新长出了泪痣，但颜色变成了温暖的橘红。
\"还没结束。\"他的声音随着光流远去，\"去找剩下的积分...他们把兑换处藏在...\"
声音消失了。
x0-17重重摔在实地上。
他趴在某个类似银行大厅的地方，大理石地面上镶嵌着无数积分币，每枚都标着不同面值。远处柜台后坐着个穿制服的身影——是第二卷的白大褂护士，但她的制服现在变成了银行职员的套装，名牌上写着\"兑换处主任\"。
\"欢迎光临跨卷积分银行。\"她露出职业微笑，\"检测到您有未使用的3000积分，可兑换以下服务：\"
全息菜单弹出：
【记忆修复套餐】 1500积分
【跨卷通讯权限】 800积分
【痛苦豁免证书】 700积分
【查看隐藏条款】 1积分
x0-17的喉咙发干。他看向自己左手，掌心还残留着钥匙刺穿的伤疤，但皮下不再有银光流动。钢笔也不见了，只有口袋里那张烧焦的素描纸还在，背面的字迹变成了：\"兑换前记得读细则。\"
\"我要查看隐藏条款。\"
主任的笑容僵了一瞬。柜台下方传来细微的机械运转声，全息菜单最下方展开一长串血色小字：
【所有兑换服务将收取等量记忆作为手续费】
【积分本质是被系统回收的记忆碎片】
【累计兑换超过9000积分者将自动成为新一任佛陀】
x0-17想起第三卷那些被熔化的灵魂，突然明白了积分的真正来源。
\"如果我不兑换呢？\"
主任的瞳孔变成危险的竖线：\"那么您将永远困在银行大厅，直到记忆自然风化——大约需要十七年。\"
大厅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x0-17注意到每盏灯其实是个微型监控探头，而地砖缝隙里流动的不是灰尘，而是极细的佛经代码。这里根本不是银行，是另一个消化腔的伪装形态！
他低头假装思考，实则用脚尖悄悄蹭开最近的地砖。下面的金色代码立刻缠上来，但接触到鞋底沾着的猩红色泪痣残渣时，像被烫到般缩了回去。
林小七的提示在脑海中回响：\"去找剩下的积分...\"
x0-17突然意识到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三枚在叙事夹层见过的积分币。当时他只使用了两枚，剩下那枚——
硬币在他掌心融化，变成一滴银白色的液体渗入皮肤。胸口的钥匙印记重新发光，这次投射出的不是文字，而是一段全息录像：
林小七被关在某个类似保险金库的地方，四周墙壁全是账簿，每本都记录着不同玩家的积分去向。男孩正在用血在账簿上画\"-1\"标记，但每次画到一半就被佛经代码覆盖。
\"他们在把积分熔化成新佛陀...\"录像里的林小七抬头，仿佛能透过时空对视，\"哥，真正的兑换处在——\"
录像突然中断。银行主任的指甲已经暴长成金属利爪，柜台也融化变形，露出下面由佛经代码构成的血盆大口。
\"最后的漏洞。\"她的声音变成佛陀的合成音，\"该清账了。\"
x0-17笑了。他举起那页烧焦的素描纸，上面林小七的涂鸦突然活动起来——两个小男孩手拉手跳出了纸面，落地变成两道纠缠的光流，一道银白一道猩红，螺旋状冲向大厅穹顶。
\"不！\"佛陀尖叫，\"那些是核心记忆！\"
光流击碎穹顶的瞬间，x0-17看到了银行之外的景象：无数个自己漂浮在虚空之中，每个都连接着数据管道，正在被抽取记忆提炼积分。而所有这些管道的尽头，是颗跳动的金色心脏——上面插着那支消失的钢笔。
他纵身跃向心脏。佛陀的利爪撕开后背，但疼痛反而让意识更加清醒。钥匙印记灼烧着胸口，仿佛在呼应钢笔的召唤。
当手指终于碰到笔杆的瞬间，x0-17听到了林小七的声音，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从他记忆最深处传来：
\"现在，写我们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