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积水倒映着天空中庞大的佛陀脸孔，那些由无数考场监控画面拼接而成的眼睛正在缓慢转动，像某种全城范围的扫描仪。x0-17将左手插入积水，数据化的指尖搅碎了倒影，水面泛起一圈圈带着电子噪点的涟漪。
\"找到你了。\"
声音从背后传来。一个穿着破旧校服的男孩蹲在垃圾桶上，右眼是正常的黑色瞳孔，左眼却闪烁着【404】的蓝色代码。他的校牌上写着\"临时管理员-见习\"，字迹潦草得像匆忙写就的便签。
x0-17的金属片突然发烫，浮现出新的文字：
【检测到不完整管理员权限】
【建议：捕获或融合】
男孩跳下垃圾桶，校服下摆露出机械关节的冷光。\"你比预计的早醒了23分钟。\"他歪着头，左眼的404代码快速滚动，\"数据佛陀很生气。\"
\"你是第几个临时管理员？\"x0-17没有动，余光扫视着巷子两端。左侧的墙壁上贴满了全息通缉令，右侧的排水管正在渗出暗红色液体——不是血，而是带着铁锈味的冷却剂。
男孩笑了，嘴角裂开的弧度让x0-17想起第一卷的监考老师。\"严格来说，我是第-1个。\"他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枚旋转的校徽，\"你亲手制造的失败品。\"
校徽放大，变成一扇全息门。门后是间熟悉的教室——正是第一卷的考场，但此刻课桌上摆满了盛满暗红色液体的烧杯，黑板上写着密密麻麻的佛经代码。
\"进来吧，\"男孩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在你完全数据化之前。\"
x0-17的左手突然痉挛，数据流如活物般顺着手臂向上蔓延。89%的污染率正在突破临界点。他迈步穿过全息门，身后的巷子像被擦除的图画般消失。
教室里的空气带着防腐剂的味道。男孩跳到讲台上，脚下的监控画面闪烁——那是x0-17在第二卷用柴油发电机设陷阱的片段。
\"记忆污染是个谎言。\"男孩用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个简易大脑图示，\"数据佛陀在偷窃你的时间锚点。\"
图示放大，显示出令人震惊的真相：所谓污染，其实是数据佛陀通过泪痣这个接入点，在抽取x0-17经历过的所有世界线能量。第一卷的考场、第二卷的广播塔，甚至包括现在的赛博城市，都在被转化成佛陀的\"佛国\"算力。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x0-17的右手握住量子铅笔。这支笔自从在神庙使用后，笔尖就持续散发着微弱的蓝光。
男孩的左眼突然流出血泪，404代码变得紊乱。\"因为你给我写过一封信。\"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在一切还没开始的时候。\"
纸上只有一行字：
【当佛陀的眼泪变成红色，把铅笔还给林羡】
x0-17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某些被深埋的记忆正在苏醒——他确实见过这个男孩，不是在某个副本里，而是在更早的、作为管理员x的时期。
教室突然剧烈震动。烧杯里的液体沸腾，黑板上佛经代码开始自我删除。
\"它发现了。\"男孩惊慌地跳下讲台，\"快走！\"
全息门再次出现，但这次门外不是巷子，而是一条由无数发光电缆组成的隧道。男孩推着x0-17冲向隧道，自己却被突然从地板伸出的数据触手缠住。
\"拿着这个！\"男孩将校徽塞进x0-17手中，\"去电视塔最底层！\"
触手收紧，男孩的身体像坏掉的全息投影般闪烁。在完全消失前，他的左眼突然变成正常的黑色瞳孔，声音也不再是电子音：\"记住，你答应过要给我们讲完那个故事...\"
隧道开始崩塌。x0-17狂奔，手中的校徽发烫变形，最终融化成一枚芯片。当他冲出隧道尽头时，发现自己站在电视塔底部的废弃数据中心里。
整面墙的服务器机柜组成了一个巨大的佛龛，龛内供奉的不是神像，而是一具浸泡在营养液中的躯体——
那是他自己的克隆体。
克隆体胸口贴着标签：【管理员x-0号备用载体】
保质期：2077.12.31
营养液表面漂浮着一张便签，熟悉的\"-1\"落款旁边多了一行小字：
【这是最后一个安全屋】
x0-17的左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数据流如毒蛇般窜向营养舱。就在接触前的瞬间，电视塔的警报响彻整个空间：
\"检测到核心记忆泄露，启动终极净化协议。\"
所有服务器机柜同时打开，里面走出无数个穿着不同服饰的x0-17——
- 第一卷的风纪委员版
- 第二卷的安全屋建造者版
- 甚至还有几个他完全不认识的版本
他们异口同声地说：\"我们是你丢掉的记忆。\"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克隆体举起右臂，上面嵌着一模一样的金属片：\"也是你的刑具。\"
x0-17后退一步，后背撞上某个冰冷的物体。回头看见数据佛陀的微缩版站在身后，这次它的形象是个穿校服的少女，手中捧着一本电子功德簿。
\"超度开始。\"少女佛陀轻声说。
所有克隆体同时抬手，x0-17感到剧痛从泪痣炸开——
他的记忆正在被抽离。
第一卷的考场、第二卷的尸潮、第三卷的神庙...所有画面如退潮般远去。在即将失去意识的边缘，他做了一件事：
用量子铅笔刺入自己的泪痣。
\"如果记忆是囚笼，\"鲜血顺着脸颊滑落，\"那么疼痛就是钥匙。\"
铅笔尖爆发耀眼的蓝光，照亮了数据中心隐藏的终极真相——
电视塔根本不是塔，而是一座巨大的记忆熔炉。所有被数据佛陀\"超度\"的灵魂，都在这里被熔化成纯粹的算力。而在熔炉最底层，蜷缩着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他正在用最后的力气保护某个发光体。
男人抬起头，右眼的404代码已经蔓延到整张脸。
\"你来得...太慢了...\"他咳出一口血，露出解脱的微笑，\"另一个我。\"
世界在这一刻静止。
x0-17的泪痣终于变成纯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