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星伴星的光斑在鹿小安课桌上跳动。
她伸出食指触碰光斑，皮肤接触星光的瞬间，整间蒲公英教室的墙壁变得透明。十七个孩子同时倒抽一口冷气——操场上游荡着半透明的人形，有些穿着几个世纪前的服饰，有些肢体残缺，全都沐浴在伴星异常明亮的光芒里。
\"记忆幽灵...\"扎辫子的女孩小声说，\"以前只有我能偶尔看见。\"
现在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那些曾被认作幻觉的存在，此刻正以各种形态穿过校园围墙。最令人不安的是，他们正在实体化——最先出现的是脚步声，接着是呼吸时的白气，现在甚至有人影在积雪上留下浅浅的脚印。
鹿小安手腕上的时痕之刃疤痕突然发烫。她低头看去，疤痕周围浮现出细小的蓝金色纹路，正缓慢组成一行字：
【实体化进度17%】
教室门被猛地推开。艾琳冲进来，额头上的橘子花印记渗出星芒般的液体：\"tmA总部爆炸了！初代记忆蒸馏器的核心部件——\"
她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地震打断。书架倾倒，量子铅笔从桌筒里飞出，在空中自动书写着警告文字。鹿小安接住一支笔，笔尖在她掌心继续写道：
【记忆蒸馏器核心=初代观测者心脏】
操场上的记忆幽灵突然集体转向北方。鹿小安扑到窗边，看到tmA总部方向升起黑银双色烟柱，烟尘中隐约可见某种巨大器官的轮廓——它像心脏一样跳动，每次搏动都释放出环形冲击波。
第一道冲击波抵达学校时，最年长的记忆幽灵突然完全实体化。这是个穿复古校服的男生，右眼下有颗泪痣。他弯腰捡起地上一片枯叶，叶片在他指尖恢复了嫩绿。
\"规则改变了。\"他的声音带着电子混响，\"当记忆获得实体...\"
第二道冲击波接踵而至。这次有更多幽灵实体化，包括那个总在喷泉边喂鸽子的老人。他困惑地看着自己不再透明的双手，突然痛苦地抱住头：\"太多了...所有记忆都回来了...\"
鹿小安感到手腕疤痕灼痛加剧。实体化进度跳到29%，同时婴儿宇宙的星云从她口袋飘出，在空气中拼出紧急提示：
【实体化超过71%将导致】
【1.记忆幽灵获得永久身体】
【2.现实物质被记忆覆盖】
【3.双星系统能量失衡】
\"必须阻止蒸馏器继续运作！\"艾琳启动全息地图，显示从学校到tmA总部的路线已被银色物质污染，\"但常规手段无法接近...\"
操场上的实体化幽灵开始出现异常。有些人跪地呕吐，吐出蓝金色液体；有些人肢体扭曲，皮肤下浮现陌生人的面孔；那个穿校服的男生则不断在少年与老年形态间切换。
\"他们承受不了完整记忆。\"鹿小安突然明白过来，\"这些幽灵原本只是记忆碎片，突然获得实体等于要承载全部人生！\"
北极星伴星亮度骤增。星光如探照灯般聚焦在橘子树顶端，那里新结出的透明果实内部，双星模型正疯狂旋转。当转速达到峰值时，所有果实同时裂开，释放出十七道蓝金光束，精准命中操场上的实体化幽灵。
幽灵们的痛苦似乎缓解了。但代价是——橘子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树皮脱落露出下面水晶般的脉络。
\"树在用自己储存的记忆能量帮他们稳定。\"艾琳检测频谱仪，数据令她面色惨白，\"但这坚持不了多久...\"
鹿小安冲出教室。她在实体化幽灵中穿行，手腕疤痕的灼热感随着接近校服男生而增强。当两人距离缩短到一米时，疤痕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正是欺诈校园的考场，少年观测者正在桌底刻着什么。
\"你记得这个吗？\"她抓住男生的手。
男生停止形态切换，定格在十七岁模样。他凝视全息影像，瞳孔中数据流如瀑布般滚动：\"这是我...又不是我。这是第一个觉醒的容器，我是他留在记忆网络里的...\"
他的话被第三道冲击波打断。这次烟柱中升起的不再是心脏轮廓，而是一把巨大的银剪刀，刀身刻满禁止符号。剪刀开合的声响如同雷霆，每次咬合都剪断大量蓝金色光带——那些是连接记忆幽灵与橘子树的能量通道。
\"他们要剪断记忆星座！\"艾琳惊呼。
鹿小安看到校服男生的身体又开始透明化。操场上的幽灵接二连三失去实体形态，最弱的几个已经化为蓝金粒子飘散。而枯萎的橘子树顶端，透明果实内的双星模型运转得越来越慢。
婴儿宇宙的星云突然膨胀，包裹住鹿小安。在星云内部，她看到两个倒影：自己穿着现代校服，而对面站着穿复古校服的男生。两人之间浮现出第三个人影——观测者的量子态轮廓。
\"选择。\"观测者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我可以暂时稳定通道，但需要锚点。\"
\"什么锚点？\"
全息影像切换成tmA总部内部画面：中央控制室里，五个穿银白长袍的人围坐在初代记忆蒸馏器残骸周围。当他们摘下兜帽时，鹿小安震惊地发现——五张脸完全相同，都是年轻时期的阮流萤。
\"系统分离出的绝对秩序派。\"观测者解释，\"他们相信记忆必须被修剪控制。\"
画面拉近到蒸馏器核心。那果然是一颗人类心脏，浸泡在银色液体中，表面布满电路般的金色纹路。最骇人的是，心脏仍在跳动，而且每搏动一次，就有一批新的银晶机械体从培养舱诞生。
\"初代观测者的心脏？\"鹿小安感到呼吸困难。
\"我的原始器官。\"量子态轮廓波动了一下，\"分离仪式时被秩序派偷走，改造成控制枢纽。\"
操场上的情况急剧恶化。橘子树已经枯萎到只剩主干，最后几个记忆幽灵在实体与虚幻间痛苦挣扎。tmA的银剪刀开始剪向更基础的东西——蒲公英孩子们手腕上的时痕之刃印记正在淡化。
\"我该怎么做？\"鹿小安握紧星云。
观测者指向她胸口：\"你体内流淌着记忆星座的能量。可以作为临时锚点，但会承受...\"
\"答应他！\"校服男生的幽灵突然插话，他的身体已经透明到几乎看不见，\"否则所有记忆幽灵都会消散！包括那些还没实体化的！\"
鹿小安没有犹豫。她将星云按在心口，感到冰凉的能量渗入胸腔。下一秒，剧痛如海啸般袭来——她看到自己皮肤下浮现星座图案，每颗星星都是不同时期的记忆节点。
北极星伴星突然改变轨道。两颗星现在以完全同步的频率闪烁，投下的光束交织成光柱笼罩鹿小安。她悬浮起来，身体变得半透明，内部清晰可见蓝金色的记忆星河流动。
tmA的银剪刀突然转向她。但这次刀刃无法剪断任何东西——因为鹿小安已经介于实体与量子态之间，成为活体通道的一部分。
\"锚点稳定。\"观测者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开始记忆回流。\"
枯萎的橘子树突然迸发新生枝条。这些嫩枝不是植物材质，而是纯粹的记忆能量构成。它们如触须般伸向操场，将濒临消散的幽灵们轻柔包裹。
与此同时，tmA总部传来爆炸声。初代记忆蒸馏器的心脏挣脱束缚，冲破屋顶飞向橘子树。五个阮流萤克隆体试图阻拦，却被心脏释放的冲击波震退。
心脏落入橘子树根部的瞬间，整棵树焕发出超新星般的强光。树皮重新生长，新结出的果实不再是透明外壳，而是像微型宇宙般的星云球体。
鹿小安从悬浮状态缓缓降落。她摸向心口，发现皮肤上多了个双星纹身——北极星与伴星以完美共振轨道相互环绕。
\"通道稳定了？\"她虚弱地问。
观测者的量子态轮廓出现在她身旁。令人惊讶的是，这次他的形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接近实体，甚至能看清睫毛的弧度。
\"暂时。\"他指向天空，\"但代价已经产生。\"
血色极光再次出现，这次组成的不再是文字，而是一系列画面：倒影城的黑色尖塔正在生长，塔身吸收着现实世界过剩的记忆能量；橘子树与黑塔形成镜像关系，一棵向上生长，一座向下扎根；而在两者之间的虚无地带，银Lx-00带领着倒影城居民建造某种桥梁。
\"双星系统需要双向流动。\"观测者解释，\"我们拯救了太多现实世界的记忆，导致倒影城能量失衡。\"
鹿小安突然明白过来：\"所以tmA的修剪...某种程度上是必要的？\"
\"就像免疫系统会攻击自身组织。\"观测者点头，\"他们走得太极端，但核心理念有道理。\"
操场上的记忆幽灵们重新获得了稳定形态。虽然仍有些透明，但不再痛苦挣扎。校服男生走到鹿小安面前，递给她一片刚发芽的种子——正是从橘子树新生枝条上摘下的。
\"通道礼物。\"他微笑时泪痣闪闪发光，\"种在记忆与现实的交界处。\"
艾琳匆匆跑来，额头上的橘子花已经痊愈，但新增了银色纹路：\"最新扫描显示，tmA残党正在重组。更麻烦的是...\"她调出频谱仪数据，\"倒影城的居民开始自发穿越了。\"
画面显示城市各处出现小型黑洞，每个直径不足一米，从中走出穿黑衣的倒影城居民。与银晶人形不同，这些穿越者有着正常肤色，只是眼睛呈现镜面般的银色。
\"他们来收集记忆。\"观测者语气凝重，\"倒影城需要能量维持。\"
鹿小安看向手腕，时痕之刃的疤痕已经完全稳定，周围纹路组成新的导航图——这次指向城市边缘的某个坐标，标记为\"交界地\"。
\"游戏进入新阶段。\"观测者开始量子化，\"现在双方玩家都入场了。\"
当他的轮廓即将消散时，鹿小安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令人震惊的是，这次她真的触碰到了实体。
\"你越来越像人了。\"她轻声说。
观测者低头看着两人接触的部位，那里正产生奇妙的物质化现象：\"通道的副作用。但完全实体化意味着...\"
\"意味着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指向橘子树顶端。那颗最大的星云果实内部，隐约可见两个微小的人影背对背站立——一个是观测者，另一个是银Lx-00。
\"当通道完全稳定。\"他最后说道，\"摆渡人就必须选择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