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趣阁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黎明前的天色像一张薄而冷的灰布,罩在定陶的屋脊上。

北市的井沿泛着一圈湿光,像一只眼睛,静静张着。城头的旗还未展开,只有羊脂熬出的白烟细细从城肋上拢起,被风抻成一缕浅丝,向外野飘去,像在给远方的猎人递一根看得见的“气味”。

鼓台下,郭嘉披着浅色氅衣,袖口束得极紧,指腹在鼓钉旁轻轻点了三下。那三下没有声音,却把旁边几名传令官的背脊同时敛直了些。

“第一处,北市右廨后檐,柴束薄,火小,不许旺。”他目光从沙盘上的廊道、巷口、井口上各停了一瞬,“第二处,西里酒肆侧墙,择不见风口,照样薄火。第三处,东市坊门内角,羊脂添半勺,烟要白,不要黑。记住,是‘照影子’,不是‘烧房子’。”

传令官领命而去。

荀彧立在一旁,手中铃不响,只是听。他知道“第二计”的骨血并不在火上,而在“借”。借风,借火,借人心里那口“爽”,借到够了,第三计才肯出手。他轻声道:“法先立,术随之。”

郭嘉点头:“今日一日,城里只准有‘秩序里的慌’,不许有‘情绪里的火’。

白榜第二版已出,角照旧破。‘逃粮队’换线,从南坊折出。叛将只露一次头,露完就不见。——还有,井。”他停了一瞬,像在对心里的一张图打钉,“把北市三口井的绳,换短半尺;再让挑水的在午前空走两趟,走过井沿就折返,让石沿留下湿印。给他一处看得见的水和三处看不见的渴。”

许褚从楼阴里走出,护手在指节上“咔”的一声扣住:“军师,羊脂呢?”

“最后一次,午后再添。”郭嘉道,“添薄些。薄才真。”他侧头看向城外,“人要上桌,先得闻到菜。”

——

风口外的营地里,红缨在晨雾里像一串压住的火。

温侯坐在赤兔上,半臂裸露,甲片贴着肌肉,大块大块地呼吸。斥候递上两处夜探的回报,他接过,懒得看完,顺手丢在案边。

“范县、东阿皆验,”陈宫简单复述,语气里压着谨慎,“定陶第三卷,图上之‘乙式’闸、廊与门角,——恰当。”

“恰当,恰当!”吕布笑,戟尾轻敲案沿,红缨抖落一串细小的颤,“我最爱听恰当。恰当的对手,杀起来才叫痛快。今日再入一线,仍不鸣鼓,不扬旗。先取右廨,再逼城肋。”

高顺出列,低声道:“主公,城里烟白,不黑。是羊脂,不是柴。若为逼我出巷,火会顺风。慎之。”

吕布斜睨他一眼,不恼,嘴角反而挑起一丝好战的笑:“火是火,戟是戟。火能挡我戟?”他一拽缰,赤兔昂首嘶叫,“入!”

陈宫按住马鞍,目光随着红缨落向城影。

昨夜那死士的血还压在心头,冰凉。他知道两处真,足以压住许多人的疑;他更知道,温侯一旦开口,狐疑就是废话。

他只把那句“火小,不可大”的叮嘱咽回舌底,心里把退路默了一遍又一遍。

——

城内,第一处火顺时点起。

北市右廨后的柴束仿佛久旱的草,细小的火舌舔着檐角,乖顺地绕开大梁,只把一枚黑影慢慢抻长在墙面上。

火不急,像刻意留下余地。第二处西里酒肆侧墙,火更小,像在锅底悄悄加的一指温。酒肆里的老板娘抱着大缸坐在地上,鼻尖红,眼角湿,嘴里还要嚷两句“救命”,可是嗓门节制,像有人提前教过“哭到哪一分为止”。

第三处东市坊门内角,羊脂在碗里融成白,顺着墙角一道道抹下去,燃起时清香淡淡,烟白如雾,仿佛某种荒年里“香火不绝”的错觉。

街上“逃粮队”开始走线。背筐的人走在最前,老人跟着,孩子最后。骂声有,可稳;推搡有,可轻。有人摔倒,用左肩先着地,盔可滚两滚,刀却不离手。

所有的“乱”,都像从一本看不见的“操典”里抄出来。它让旁观者相信这城真的慌了,又让懂行的人觉得这慌“不至于失控”。

“收影子。”郭嘉站在鼓台阴影里,低声道。

他看着廨后那面墙上的黑影慢慢拉长,像一根带子在时辰的指缝里被往后牵。他要的不是火烧到哪儿,而是影子指向哪儿。影子长,路就长;路长,人就要走;人一走,渴就跟上。

“军师,”荀彧目光落在北巷的井沿,“井绳短半尺,会不会显眼?”

“正好显眼。”郭嘉笑了一下,“显眼,才像真‘缺’。真‘缺’,他才会信下一口‘够’。”他抬指在沙盘上敲了敲那道从井到闸的暗线,“今日不落闸,只让水‘听话’。水不动,声先动。”

——

巳时,三营再次无旗无鼓入巷。

风把羊脂香往巷里推,推成一层看不见的膜,贴在人的喉头上。

吕布抡戟开第二档的木挡时,赤兔鼻端喷出的白气和羊脂香混在一起,有一瞬间的甜腥。他眼皮都未抬一下,戟身一横,贴着墙根抹去两名挡路的兵。

那两人倒得恰到好处,左肩着地,刀仍在手里,正好给后一排的兵跨步留了个空。

“装得整齐。”吕布笑着骂,笑声里有一点喜欢这种“整齐”,因为整齐的敌人值得他用力。他在河东少年时就知道,最难缠的对手不是乱跑的,是跑得有法度的。他们能让你每一次挥下去的刃都有手感。

高顺不说话。他观察火势,观察风。

他看见右廨后那点火舌“懂事”地绕开横梁,只把黑影往井那头拉。他又瞥见酒肆侧墙的白烟顺着砖缝被风“领走”。他心里那根弦又紧了一分。正此时,巷深处忽有一声铜钹撞在石上的响,脆,干净。

高顺知道这是城中某队巡缉的“退信号”,更明白“退信号”通常不会这样“碰巧”在他们推进时响起。他想开口,却被“撤”的军令压住了——不是敌军的,是他们自己的。

“撤!”吕布喝。命令来得及时。他并非无脑。他喜欢“快进快出”,他也知道今天的“快”不在杀几个人,而在拿一个节点。他已经拿了。

队伍退。退得极顺,顺得像排练多次的戏。马蹄敲在鹅卵石上发出有节的声响,像在打分拍。

陈宫收束队列,回头看了一眼井沿。井绳比他昨日看见的短,短得刺眼。他的心里像被指甲轻轻刮了一记,痒,随即压抑。

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推回到另一个“合理”的解释上:战时用水要节省,逼人少取,短绳是常例。他再看一眼,井沿果然湿,像有人刚挑过。他把这份“常例”的解释安在心里,那枚“痒”被裹住了。

“主公,市右廨在手。”亲随奔至,报。

“好。”吕布勒缰,抬头看见巷角那面白榜还在风里颤,角破着,像跛子。他把戟一挑,榜又裂了一片。纸上“疫”“荒”两个字被风卷着,像两条鱼,在他甲片上贴了一下,又被他甩落在泥里。

“再入吗?”高顺问。

“不入。”吕布擦了擦戟背,金属散出一层细冷的光,“吃过一口,胃热。热就要水。明日再更深。”他把“水”字咬得很清楚,像在牙缝里存了半日的渴。

陈宫听见这句话,心里却莫名松了一线。他愿意明日再议,因为每拖一刻,他就多一分找出“太恰当”的破绽的时间。

他对高顺使了个眼色:“夜里探井。”

——

午后,风偏到南

。三处薄火按次序续了一回。烟更淡,白得几乎看不见,只有阳光从屋檐间射下来时,能照出一丝细碎的微尘在里面打旋。

街上“逃粮队”又走了一遭,这一回孩子哭得真了些,有个小子嗓子哑着叫“水”。他娘拽着他,嘴里嘟囔“忍忍”,眼圈却真红。几个兵看见,横目而过,没人多说一句话——眼神里只有一件事:路朝哪儿,退到哪儿,什么时候再停。

荀彧看在眼里,心里沉了一下。他知道这样的“秩序里的慌”不是天生的,是用刀磨出来的。他低声道:“士卒的心,会不会给逼得太紧?”

“紧,才不散。”郭嘉答,“散了,‘法’就塌。术藏于法,法一塌,术就漏。”他把扇子的骨在掌心里转了一转,折扇合上,“我们不是烧城,我们是烧‘痛快’。烧到他喉头发热,自己伸手去找井。”

“井若不够?”许褚问。

“那就有水。”郭嘉抬指,点在沙盘上代表闸口的小铜铆上,像在敲一只藏在地下的鼓,“水不急,只要他先急。”

曹操在一旁静静看。他从不多问“如何成”,因为他渐渐学会了一个词:次序。这个人把所有的“成”放在次序里,一环扣一环,既不让人看见,也不让人忘记。他只是问:“今晚何处收?”

“收心,不收兵。”郭嘉答,“夜里把市口让出半条街,让他们再尝一次‘容易’。越容易,越贪。贪,才肯入深。”

曹操笑了一下,像把一枚小小的石子丢进清水里:“你是打算让他自己沿着影子去找水?”

“嗯。”郭嘉合扇,“影子指哪儿,他就往哪儿。影子是火给的,火是他点的。——所以叫‘盛宴’。”

——

黄昏的光把屋檐下的灰尘染成金色。

三处薄火都见了底,墙面上留下一块块像被手掌摸过的黑。风从城肋吹出去,带着一丝像香又不像香的味道。

城外营里,烧肉的人停了手,油脂气被南风压回城中,和羊脂的浅香叠在一起,成了一种“吃过东西”的错觉。

吕布卸下一半甲,坐在案前,用指背去碰戟身。

金属的凉意让他有一种安静的快意。他喜欢战后的这种“凉”,它跟方才巷里的火相衬,像一把刀放进水里,先热,后冷,最后能看清刀身上的每一丝纹。他问:“军师,今日这城,让我吃了。”

“吃了。”陈宫答,“但只是开胃。将军明日若再深一线,不可贪胜,拿了就走。”

“我知道。”吕布把残破的白榜片从靴底下踢远,笑,露出一口白牙,“我从不贪,只是爱记住‘痛快’。我会让城里的人记住这个字。”

高顺把夜探的安排报了一遍。

陈宫点头,想了想,忽道:“再多派两人去看井。不是查井里有没有水,去看井沿的印。今日午后井沿湿,半夜若干,明日晨若又湿,就是在‘导’人看。导,看见即是一半。”

亲随领命去。

陈宫立在帐门口,风把他袖口轻轻掀起。他看了一息天,天里看不见星,只有风的方向看得见。

他忽然苦笑了一下:他在等对面的“次序”。聪明人最怕别人的次序——因为你一旦按着别人的节奏出手,你的聪明就成了别人的“可预期”。他决定明日多做一手准备:除去右廨,再探南坊另一条不在图上的小巷,若那处无影,就在那里打出自己的节奏来。

——

夜半前,城外的一队游骑试着在北门外鼓上一阵,又走。

城楼阴影里,夏侯惇照旧“怕”,骂声都没敢大。游骑笑骂着散去,彷佛在给自己壮胆。许褚在楼后敲了一下墙:“像吗?”

“像。”郭嘉答。他看了一眼沙盘上的铜铆,低声:“再过两个更次,风就稳了。”

荀彧靠着柱,像在屋檐下等一场注定不会错过的雨。他忽道:“奉孝,你给他的‘痛快’,会不会给多了?”

“痛快越多,醒得越晚。”郭嘉把扇子撑开又合上,“等他醒,才知道酒是假,火是假,影子是假,可‘渴’是真。他会恨火,会恨假,会恨影子,最后只会信他的口渴。”

“那时——”

“那时,他就来井边。”郭嘉轻轻笑,“第二计,便算吃完了。”

——

夜深一寸。北市的井沿被夜风吹干了一回,又被挑水的人故意溅湿了一圈。

井绳短半尺,末端那截毛痕粗糙,像被匆忙剪断。井口里垂着的影子被小灯照得很长,长到像一条伸向井底的路。

几名巡夜的士卒经过井边,其中一人忍不住停住脚步,低声道:“给我半瓢吧。”同伴横他一眼:“军令。”那人咽了口唾沫,抬脚走开。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圈湿光,喉头滚了一下。

郭嘉远远看见这一幕,转身入了鼓台。鼓面一圈圈鼓钉在火光下亮一下暗一下,像在替他数步。

他在心里默了一遍“术藏于法,法先立”,又默了一遍“次序”。他不迷信术,他迷信“顺势”。火是势,风是势,人心也是势。三个“势”朝一个方向去,井就会“生”。

——

四更时分,城外营里夜探回报。

陈宫拆开,第一道消息说:北市井沿湿,继而干,继而又湿。第二道消息说:右廨后影长过巷口,直指井。第三道消息说:南坊的小巷无影,静。

陈宫的眉头轻轻一动。他把第三条记在心里:明日,他要去那条“无影”的小巷试一试。他不愿完全在别人设好的路上走。聪明人的骄傲就在此——哪怕知道有网,也要试着跳出一格。

他收了报,回到案前。卷起第三城的布图,手指在那个“恰到好处”的角上轻轻按了按,指节发出极轻的一声。他心道:太完美了。他怕完美,却又得用完美。

于是他在命令里添了一句:明日“取右廨之旁侧夹道”,不取图上明标之路。——这是他的“狐意外行”。

——

鸡未鸣,银白的早雾把屋脊和井沿都镀了一层软。城外军营开始动。

马在地上刨了几下,喷出的白气一串串。赤兔在栅前抬了抬蹄,耳根跳了一下,鼻端喷出两丝细白。吕布拍它的颈,笑:“再吃一口。”

“将军,”陈宫把夜探回报拱上,“今日按前议:入右廨之旁侧夹道,探南坊无影之巷。火,仍点三处;须小,不可大。”

吕布看都不看,抬手:“可。”他不介意“夹道”,他只在意能不能“记住”。他要城里的人在每一次呼吸里记住他今日的节奏——来,破,退;来,破,退;来,破,饮。他的“饮”不一定是水,也可以是“名”。“名”喝下去,比水更能解渴。

高顺骑在第三列,眼角余光扫着城影。

他看见北市井沿又湿了一圈,他看见右廨后墙的黑影长到像能牵人走。

他在心里做了两个准备:一,若火向东偏,必有逼退;二,若井旁人多,必有“赌渴”。他是个实将,他不懂那些“灯”“影”的漂亮话,他只懂“渴”这件事——热起来的人,刀握久了,喉咙就是沙。

他悄声对身侧的亲兵道:“今日,嘴里含两颗盐豆,别真喝。”

亲兵一愣,点头。

——

第二处火在巳初点起。东市坊门内角的羊脂被小勺轻轻一拨,沿墙温顺流下,火舌抿着白烟往上爬,再一次在墙面上挂了一条又长又直的影。

酒肆侧墙那头,火裹着湿砖,一句句“呲呲”的小声响,像有人在耳边轻轻磨牙。

街上“逃粮队”换了条路,仍然遵守“背筐在前,老人居中,孩子最后”的规矩。只是这一次,队伍在井边绕了一小圈,像被人轻轻拉了一下袖子。

孩子哭声真了,老人的脚步真慢,背筐者的肩带在骨头上勒出一条红痕,是真的。真里套着术,术里包着法。看的人觉得天经地义,懂的人觉得“用心”。

“再走一遭。”鼓台下,郭嘉拿起一支短短的竹签,在沙盘井口旁轻轻划了一道,像在沙里画水,“再闻一次香,再看一次影,他的肺就会热透。——下午风稳,就该他自己去找水。”

荀彧望向城外:“陈宫呢?”

“他会出一手自己的棋。”郭嘉答,“聪明人总要给自己保留一寸‘意外’。他若去南坊无影之巷,那正好。无影之处最凉,凉,才渴。”

许褚咧了咧嘴:“怎么说着说着,渴也能成一门学问。”

“战场上,什么不是学问。”郭嘉淡笑,“只要人会动,刀就会动;刀动,水就动。”

——

午后,风线彻底偏到南。

城里三处薄火在风里像被看不见的手轻轻梳理过,一条条影全指向北市的井。井沿被人踩过一圈又一圈,石面上湿痕晕开,像一朵向内合的花。

路过的人下意识往井里看一眼,哪怕只是瞥一眼,喉头也会动一下。

陈宫压着“夹道”的阵往里走。他不取图上明标的路,他取另一条狭窄而坎坷的巷。他想看看“无影”能不能让他的队伍脱离对方的“照料”。

巷子却出乎意料地“宽松”:无人、无火、无影,也无声——只有风从墙角滑过去,带着一点淡得几乎闻不出的味道。他心里忽然咯噔一下:这味不是羊脂,是水气——近井的水气。

“军师?”亲随轻声。

“往回拐。”陈宫果断,“不取此巷。此处不阴,不阳,是‘空’。”

他们重新折回到右廨旁侧夹道。夹道狭窄,有一截半塌的雨棚,棚下留着昨夜人待过的脚印。

前队刚要探入,井那头忽然传来一阵短促的铁敲声,叮叮,像敲在人的齿根上。那是城中“退”的暗号。陈宫立刻抬手:“收!”

队伍顺势后退。退到巷口时,吕布按着赤兔停了一瞬。

他看见井沿上有人多停了一会儿,喝了两口,脸上舒坦的表情像一条鱼终于钻进了水。他忽然挑眉,笑出声:“渴?——渴就好。”

高顺听见这笑,没笑。他悄悄把口中的两颗盐豆又往舌底推了一推,喉头滚了滚,没让自己吞下。

——

日影一寸寸向西挪。城里三处薄火渐渐熄灭。

墙上的黑影消退,留下淡淡的烟痕像一条条被抹去的字。井边的石沿却越发湿,湿得像谁有意不停让皮袋在沿上磕一下再绕开。挑水的脚步声成了这城里唯一“旺”的声音——叮、叮、叮,像在给谁敲边鼓。

郭嘉举目看天。风稳了,稳得像一条被温柔牵住的线。他轻声对荀彧道:“第二计,该收口了。”

“收哪儿?”荀彧问。

“收在‘渴’。”郭嘉把扇骨在掌心一敲,“白榜不再出,羊脂不再添,火不再续。把所有‘看得见的忙乱’都收起,把‘看不见的秩序’留着。夜里让市口再让出半条街,让他们觉得‘容易’。——明日,落闸之前,他会自己跑到井边。”

曹操走近,听见“落闸”二字,眉梢挑了一下:“今日不落?”

“不落。”郭嘉摇头,“今日只是‘请’,明日才是‘抓’。抓得太早,爽不够;爽不够,渴不狠。渴不狠,水不甜。”

曹操笑:“你偌大一座城,硬生生让它变成了一桌菜。”

“菜要熟得刚好。”郭嘉也笑,“主公,盛宴将散,酒要换成水。明日请你喝一碗‘清’。”

——

夕阳把城外的营旗烧成一条条暗红。

陈宫站在帐门口,手指在袖里轻轻敲着。他听着井边挑水的叮叮声在风里愈发清晰,心里那根弦竟从极紧,慢慢松了一分。他不愿承认这是“妥协”,他把它称为“暂时的承认”:承认对方的次序确有其妙,承认自己的“夹道”没有给出更好的解,承认渴这件事在战局里真切且不可逆。

他对高顺道:“明日仍按旧规,取右廨之旁,又探南坊另一条短巷。若有异,随我意。若无异,依他意。”

“喏。”高顺应。

吕布在营中练马。

赤兔短距冲刺、立起后蹄、落地、转身,每一下都精确而利落。他像在擦亮一支笔,要在明日的城里再写一个“半柱香拿下”的字。

他忽然停住,望向城影,笑得很薄:“明日,再吃一口。”

——

夜深的风更冷了些。

北市井沿的湿痕在月下像一圈黑亮的环。城楼上有兵换岗,盔甲摩擦发出一串短促的声。

鼓台里,郭嘉把罗盘搁在案侧,掌心覆住盘背,像给它一点稳。

他在心里把第二计从头到尾又走了一遍:三处薄火,三条影;两次“容易”,两次“撤”;四回羊脂,三圈井沿湿印;一次“夹道”,一次“空巷”;一次“渴”,三次“忍”。

他在心里把每一条“术”又拾起来放回“法”底下,确认它们都藏得好,不露头。

“奉孝。”荀彧在门外轻声。

“我在。”

“主公问:何时‘请’?”

“明日日中过后。”郭嘉答,“他明早还要再吃一口。吃完这口,他的肺就该热到‘不耐烦’。不耐烦,才会犯‘近’。——近,才会到井。”

荀彧点头,铃在指间轻轻一转,又被他按住:“军法已备。”

“术也备了。”郭嘉笑,眼里却有疲,“法在外,术在里。他若只看见外,就只好走到里。”

他闭上眼睛,像在对天或者对井压低声音道:“第二计,——收。”他睁眼时,眼里已没有火,只有水。

——

城外,陈宫把最后一份夜探报收好,关灯。

黑暗里只剩风的方向。他心里那句“太完美了”又浮了一下,他没去按,任它浮着。聪明人避免一种自欺:在完全看懂之前硬把怀疑压死。

于是他把怀疑像一枚小石子一样放在心里,提醒自己明日还有一手“意外”。他慢慢吐出一口气,喃喃:“井……若真是‘路’,我就不喝第一口。”

他不知道,第一口不是给他准备的。

——

更深,北市井沿忽然有一声极细极深的响,像一头伏在地下的兽把喉管悄悄咽了一下。

风恰到好处,压住了这声响。井水无波,石沿的湿印缓缓收缩,又慢慢吐出一丝更亮的光。

鼓台上,郭嘉抬头,看向夜。他像在向谁点头,又像在对谁举杯。

杯里没有酒,只有一圈被夜色放凉的清。

“温侯,”他在心里说,“你要的‘痛快’,我都给了。该你要的‘渴’,也给了。——明日,喝水。”

风,正好。

趣趣阁推荐阅读:嫡女谋之盛世凰宠传道达人张道林国民老公带回家:偷吻55次武神主宰重生白手起家韩三千苏迎夏张逸风姜凤家族禁令韩三千苏迎夏蜜爱傻妃女神的上门豪婿赵旭李晴晴豪门宠婚:酷总裁的新欢真龙赘婿韩三千苏迎夏快穿之前任攻略计划取骨换皮?这逆天凰命你配吗1913新军阀被女神捡来的赘婿叶青肖莹忆天眼机智笨探炎武战神清穿之十福晋她又忽悠人混血王子的蝙蝠玩偶玄天龙尊内网游之剑走偏锋山城风乍起冷漠无情,开局拔刀逼千金结婚林海柳馨月闪婚后左医生他掉马了冷艳总裁的贴身狂兵秦风李秋雪快穿:大神总想和球球崽崽贴贴空间之超级农富妻吾为元始大天尊七零军婚,团宠胖妻好孕连连白月光前妻重生后,逆天医术杀疯太上武神诀棺妻美人杀怪就升级,废材女竟是满级大佬地府禁忌:从被重金求子开始厉少,夫人又把你拉黑了苟在根据地夫人藏起孕肚逃跑,靳总全球疯找一见钟情的叶先生柳萱岳风清宫熹妃传神算风水师灵魂实录老公狠坏,狠强势!幸福系统化仙穿越痴傻女,相公竟是幕后大佬大魔头从今天起是球王
趣趣阁搜藏榜:四合院:开局设计坑贾家阴棒梗全洪荒都知道魔祖在闹离婚.快穿喜当妈后,炮灰她总遇病娇!嗷呜,今天也要揪揪夫君绒绒兽耳海贼王之我是革命军携空间三系统重生八零后逆袭人生玄学大佬下山后,真千金惊艳全球我捡到了一只水手服幽灵四合院,满院都是我下的崽明月清风两相宜手握剧本我怕谁执念深深宿主她又在生子小世界里捡对象某美漫的超级进化五十五,向春行从汉末开始的封神之旅乱杀:你跟我一魔术师玩牌?断亲后,乱世囤粮养成皇级军队霍先生,这次真有了!诉云人非晓星稀主神腿长腰窄还风骚,乖,别太野树洞自救指南王爷,失踪的小郡主在乡下种田呢一吻成婚:抱得甜妻归位面祭坛真假千金之当大小姐还是有难度神凰赋觉醒骷髅从泰拉瑞亚开始闯荡万界敢提分手试试相见欢:不负相思意春庭恨穿越不穿补丁裤,我在民国当首富当个俗人诡语神探霍格沃兹之非典型斯莱特林重生异世界之去尼玛的奴隶海贼之开局我家没了玄灵道圣宝可梦:我的精灵降维打击爱恨三界间聂先生攻婚日常快穿:你让一个厨子拯救世界一千零一个诡异夜天降孕妻,老公你别跑呀!来自旧时光凹凸世界之坠落黎明我的绝美鬼夫快穿:怎么办,男主又又又吃醋了?平明拂剑任我去
趣趣阁最新小说:神豪:宿主她在直播间狂刷百亿丧尸海?比数量我从不虚你跟我说这是机甲拟人?尘缘寻仙前文明的偏执救世主九天仙辰决莲花楼:异世生存手札末日降临,重生为王!末世进化我是异种生物制造师高考后,直接财富自由!情锁双姝重生六零:我携萌宝囤粮暴富猎户幺女嫁军区,家属院里抖三抖回城不让进家门,我带爹妈成首富暗黑:地狱入侵,我的系统不匹配重生2009,这一生繁花似锦重生七零三线厂,小伙伴们往前冲老六灵魂穿越,逆天成神千金拎菜筐?撒糖我服!权柄风云秦时:惊鲵刺杀?我让她肚子大听书客:茶馆志怪序时朝暮浮光界的秘密娘娘,请卸甲!六零军嫂养娃:她嘎嘎乱杀娱乐我成了白露专属编剧今天也在影视剧里打工末世冰封:重生不做舔狗江南小户金满院58:狩猎暴富,我空间无限升级醉酒后,大姨子半夜唱征服顶级带娃:我给朱元璋带大孙学神霸业:科技魔途分身诀我总感觉他们的忍术是盗版修真世家,废柴小姐的灵田系统重生明末?结党!必须结党!甩完渣男,转头上恋综谈恋爱六零悍女:末世大佬的逆袭之路峥嵘岁月,风光无限斗罗:重生霍少宠妻成瘾四合院你敢道德绑架我就敢扣帽子开局即无敌:我的系统统御外卖全城吃瓜,太子妃又骑着猪跑了圣女大人,你的炉鼎又去种田啦!救命!穿成动物后总有痴汉追着我半人马:杀人就升星?我直接屠城全民航海,但我是舰娘?年代修真,开局练成遁地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