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将庞大的身躯僵在半空，那源自血脉本源的恐惧让它如同被冻结。它猩红的巨眼中，倒映着夜璃身后那尊顶天立地的魔主虚影，那是铭刻在所有魔族真灵深处的、不容亵渎的至高存在。
“魔…魔主……”
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庞大的身躯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先前那毁天灭地的气势荡然无存，只剩下最纯粹的敬畏与恐惧。那斩落的巨斧，就停在夜璃头顶三尺之处，再也无法落下分毫。
夜璃悬浮在半空，墨发无风狂舞。她并未主动操控，那魔主虚影仿佛是感应到魔将的冒犯而自行显化。她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拔高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层面，冰冷、威严，视众生如蝼蚁。
她抬起手，并非指向魔将，而是对着它身后那翻滚的魔云与无数躁动的低阶魔物。
“跪下。”
没有怒吼，没有威胁，只有两个平淡却蕴含着无上意志的字眼。
“轰——！”
如同被无形的神山碾压，魔将首当其冲，那山岳般的身躯再也无法支撑，轰然跪倒在地，将坚硬的岩地砸出两个深坑。它低下狰狞的头颅，甚至连巨斧都脱手掉落，深深插入地面。
它身后，那漫天的魔物，无论是飞行的、爬行的，所有拥有意识的深渊生灵，都在这一刻如同被收割的麦浪般齐刷刷匍匐下去，头颅紧贴地面，发出顺从的、呜咽般的低鸣。
万魔朝拜，莫敢仰视。
整个葬神渊，在这一刻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唯有魔主虚影带来的威压如同实质，笼罩着每一寸空间。
苍溟站在远处，看着这震撼的一幕，眼中幽光流转，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夜璃的目光，终于落回了跪伏在地的魔将身上。那目光，让魔将感觉自己的魔魂都在颤栗。
“名。”她只吐出一个字。
魔将巨大的身躯一颤，连忙以神识回应，声音恭敬到了极点：“回…回禀至尊…卑下…卑下岩魁…”
它甚至不敢直呼“魔主”，只能以“至尊”相称。
“岩魁…”夜璃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魔主虚影带来的意志让她自然而然地明白了许多深渊的规则，“汝，可愿臣服？”
岩魁巨大的头颅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地里：“愿！卑下岩魁，愿奉至尊为主，献上真灵，永世追随，若有违逆，魔魂永堕归墟！”
它毫不犹豫地逼出自己的一缕本源魔魂，那是一个缩小版的、闪烁着土黄色光芒的岩魁虚影，颤巍巍地飘向夜璃。
这是魔族最高等级的臣服仪式，献出真灵，意味着生死完全操之于对方之手。
夜璃看着那缕真灵，心念微动。万魔之心传来一股吸力，将那缕真灵吞噬进去。刹那间，她与岩魁之间建立起了一种清晰无比的主仆联系，她能感觉到岩魁的生死只在自己一念之间，也能模糊感知到它内心的敬畏与忠诚。
同时，一股关于岩魁的信息也涌入她的脑海——它的能力、它的弱点、它所统辖的领地范围……
魔主虚影缓缓消散，那股凌驾一切的意志如潮水般退去。夜璃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虚弱，身体晃了晃，差点从空中坠落。
苍溟的身影瞬间出现在她身旁，扶住了她。
“第一次引动如此程度的意志，消耗过大是正常的。”他淡淡道，目光却扫过依旧跪伏不敢抬头的岩魁和漫天魔物，“不过，效果还不错。”
夜璃深吸几口气，稳住身形。她看向岩魁，以自身意识下令：“起来吧。”
“谢主人！”岩魁如蒙大赦，这才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但依旧微微躬着庞大的身躯，不敢与夜璃平视。
收服岩魁，意味着夜璃在葬神渊底层，终于拥有了第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和一支魔物军队。岩魁统辖的这片区域，资源相对丰富，尤其盛产几种深渊特有的矿石和魔植，对修炼魔功大有裨益。
在岩魁的巢穴——一个位于巨大岩山内部的广阔洞窟中，夜璃坐在原本属于岩魁的王座之上。王座由整块幽冥黑玉雕琢而成，散发着精纯的阴寒魔气。
苍溟随意地坐在一旁，把玩着一块暗红色的晶石。
岩魁则缩小了身形，如同一个忠诚的护卫，肃立在王座下方。
“说说吧，这葬神渊底层，如今是个什么格局。”夜璃问道，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自有威严。
岩魁不敢怠慢，恭敬回答：“回主人，葬神渊底层广袤无垠，大致分为东西南北中五域。卑下统辖的这片‘黑岩领’，位于南域边缘，资源贫瘠，实力在南域诸多领主中算是末流。”
它开始详细讲述深渊底层的势力分布。五域之中，以中域最为富饶，也被几个最强大的魔将割据，它们个个都有着接近化神甚至更强的实力，彼此征伐不断。东西南北四域则相对混乱，强大的魔将占据资源点，弱小的魔物群落依附生存，厮杀更是家常便饭。
“除了魔将和魔物，深渊底层还有一些特殊的存在。”岩魁补充道，“有些是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诡异禁地，进去的魔很少有能出来的。还有一些是从上面坠落下来，侥幸未死，在此挣扎求生的…其他种族修士，他们大多躲在最隐蔽的角落，组成一些小型的聚集点。”
夜璃默默听着，心中对这片黑暗世界有了更清晰的认知。这里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危险，但也充满了机遇。
“那些禁地，你知道多少？”苍溟忽然开口问道。
岩魁对这位一直陪伴在主人身边、气息深不可测的男子同样敬畏，连忙回答：“回大人，卑下所知有限。只知道南域有一处‘蚀魂沼泽’，魔魂进入其中会不断消散；东域有一片‘空间裂谷’，时常有混乱的空间风暴；还有传言说，北域深处沉睡着一头古老的‘虚空影兽’，但谁也没见过……”
苍溟听完，不置可否，只是看向夜璃：“听到了？这深渊底下，有意思的地方还很多。”
夜璃明白他的意思。想要快速提升实力，光是埋头苦修是不够的，机遇往往伴随着风险。
就在这时，岩魁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主人，还有一事。大约半月前，中域‘熔岩领’的使者来过，说是奉‘赤燎’魔将之命，召集南域所有领主，前往中域参与‘魔渊会盟’。”
“魔渊会盟？”夜璃皱眉。
“是。那赤燎魔将是中域有数的强者，据说实力已至魔将巅峰，相当于人族化神圆满。它似乎有意整合五域力量，具体目的不明。使者说，一月之内未至者，视为叛逆，将遭联军讨伐。”
夜璃与苍溟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一丝凝重。
整合五域？这绝非寻常魔将能够有的野心和魄力。背后或许隐藏着更深层的原因。
“你怎么看？”夜璃问苍溟。
“树欲静而风不止。”苍溟唇角微勾，“你刚在此地立足，麻烦就自己找上门了。不过，危机亦是转机。”
夜璃沉吟片刻，看向岩魁：“以往这种会盟，你可参加过？”
岩魁巨大的脑袋摇了摇：“回主人，以往中域的大人物根本看不上我们南域边缘的贫瘠之地。这次突然召集，恐怕…所图非小。卑下猜测，可能与近期深渊魔气的异常波动有关。”
魔气异常？夜璃心中一动，想起了之前混沌兽的异动。这两者之间，是否有所关联？
“准备一下。”夜璃做出了决定，“我们去参加这个魔渊会盟。”
她需要了解更多关于深渊的情报，也需要会一会那些所谓的强大魔将。闭门造车永远无法真正成长，既然风波已起，那便乘风破浪！
“是，主人！”岩魁领命，立刻开始安排。它虽然畏惧中域的强者，但更不敢违背夜璃的命令。
在岩魁去调集麾下精锐魔物准备出行事宜时，苍溟布下了一道隔音结界。
“感觉如何？”他问道，“掌控一方势力，与独自修行可是截然不同。”
夜璃揉了揉眉心，坦言道：“很累，但…必要。”她看向洞窟外无边的黑暗，目光逐渐坚定，“我要复仇，要找到混沌兽的真相，要掌控自己的命运…单打独斗，走不了多远。”
苍溟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数日后，一切准备就绪。夜璃、苍溟，以及化身巨人形态的岩魁，带着一队近百名精锐魔物，离开了黑岩领，向着葬神渊底层的中域方向进发。
然而，就在他们离开黑岩领势力范围，进入一片名为“鬼哭林”的险地时，异变再生。
前方的密林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树木东倒西歪，地面上布满了战斗的痕迹和魔物的残肢断臂，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厮杀。
岩魁上前探查，很快返回，手中拿着一枚断裂的、燃烧着微弱黑色火焰的羽毛，神色凝重。
“主人，是‘影鸦’的尸体…看痕迹，它们是被一击毙命，连示警都没能发出。”
影鸦是一种以速度和隐匿着称的深渊魔禽，极其难缠。
苍溟接过那枚断裂的羽毛，指尖摩挲着上面诡异的黑色火焰，眼神微冷。
“幽冥鬼火…看来，有‘老朋友’按捺不住，先来打招呼了。”
他话音未落，四周的密林阴影中，无声无息地浮现出数十双燃烧着同样黑色火焰的瞳孔，将他们一行人，彻底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