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德领着家族成员们来到殿内觐见。
他弟弟德谟一见云宥,顿时两腿发软,突然一头栽倒,使得整个觐见队伍出现混乱。
“干什么?快起来!”
莱德都要吓坏了,他弟弟一向稳重,怎么会犯这样的失误呢?
卢瑟琳不悦地看向自己的叔叔,毫不留情地训斥道:“陛下在上,你这般失礼,成何体统?”
“诶,这不能怪他。”
云宥摆了摆手,轻描淡写道:“之前我隐藏身份,他以为我是他女儿的仆从。”
“冒犯天威,罪该万死!”
卢瑟琳勃然大怒:“来人,将德谟拿下!”
“犯不着,不知者不怪嘛。”
云宥轻笑道:“说起来,他女儿可琳,人挺不错的……来了吗,可琳?”
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道——可琳站在最后一排。
她看了眼家族的兄弟姐妹们,有些不知所措,随即战战兢兢地来到云宥面前。
“拜……拜见陛下……”
可琳哆哆嗦嗦地向云宥行礼。
“平身吧。”
云宥稍稍抬手,道:“你把麦格鲁培养得不错,我要把他带走,你同意吗?”
“同……同意!”
可琳仍旧无比紧张,说话更是结结巴巴的。
“谢恩、谢恩!”
莱德连忙低声催促。
“谢……谢陛下……”
可琳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谢恩。
高情商发言,此时就应该说:麦格鲁能被陛下看重,是麦格鲁的荣幸,也是我的荣幸,感谢陛下的认可。
但可琳年纪还太小,心思也没花在阿谀奉承上,以至于勉强说出的场面话显得不伦不类。
“别听你家的长辈胡说八道,我拿了你的东西,应该我谢你。”
云宥一句话让那些试图教可琳说话的人都闭上了嘴。
可琳从未经历这样的场面,一想到她之前对待云宥的态度,她就浑身发颤。
尽管她知道云宥不会伤害她,但云宥与她的差距太过悬殊了。
帝国体制下的云宥堪称是神魔二相性,远看是尊贵的天神,近看却是可怕的魔鬼。
“以后还想当战兽师吗?”
“陛下让我当,我就当!”
可琳顿时兴奋了起来。
然而,云宥却摇了摇头。
“那我以后不当战兽师了……”
可琳的情绪有些低落。
众人都以为,可琳是为不能当战兽师而失落。
只有云宥明白,可琳的失落和她未来的职业无关,而是与她能否得到认可有关。
不过,云宥并没有解释,而是看向卢瑟琳:“大祭司,你对可琳的未来有何想法?”
“我希望做一份比战兽师更有意义的工作,最好是能有利于陛下、有益于国家。”
卢瑟琳的回答无异于在可琳幼小的心灵上扎了一刀。
可琳的表情由失望转为哀伤,她痛心地想道:“原来战兽师在大祭司眼里是一份没什么意义的工作吗……”
云宥当然捕捉到了可琳的情绪,他笑了笑,又问道:“大祭司,听说你每次回家探亲,都要观看斗兽赛?”
卢瑟琳点头答道:“是的,这是臣家族的传统。”
“听说你上次回家所看的斗兽赛相当精彩呀,那是两头什么野兽啊?”
云宥这番话让陷入灰暗的可琳又看到了光明。
但下一秒又坠回黑暗。
“启禀陛下,臣不记得了。”
卢瑟琳确实忘记了。
那一年的节目太多了,光是歌舞表演就有几十场,卢瑟琳只把它们当作背景音,根本不会上心。
至于说事后的表扬,那不过是一句客套话而已。
可琳呆滞在原地,嘴巴半张,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所有情绪都闷在胸口。
“因为你随口的一句赞许,这孩子准备了好几年,就为了让你在回家时,再看一场精彩的斗兽赛。”
云宥把事情点明了。
“臣对此实在不知,是臣疏忽了对家人的关心。”
卢瑟琳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她身为帝国重臣,一心都在侍奉云宥、建设帝国上,家人的事情她不在意、也没法管。
“大祭司,还有罗格夫,你们都要明白,自己不经意的一句话,可以改写一个人的命运,我们作出的决策,可能会影响亿万人的命运。”
“尽管有时候,为了大局,我们不得不牺牲一部分人,但必须要慎之又慎。”
“爱国精神也好,权力压迫也罢,这些手段只能稳定民心于一时,只有帝国真正维护人民的利益,人民才会拥护帝国。”
云宥的话音一落,罗格夫立刻表明态度。
“陛下由浅入深、鞭辟入里,令臣大受启发!”
卢瑟琳也随即表态:“陛下教训得对,臣的的确确对人民缺少一丝敬畏之心,臣一定牢记陛下的教诲!”
云宥明白卢瑟琳和罗格夫只是在顺从自己。
他们愿意维护帝国人民的利益,是因为云宥要他们这样做。
本质上还是权力思维。
云宥想过,把维护人民利益制度化,形成一种政治常态。
但制度也会变质,甚至被废除。
“唉……我为什么要纠结这样的问题呢?”
云宥忽然觉得自己很拧巴。
明明是一个万恶的集权皇帝,张口闭口都是人民,这很奇怪。
或许是那个人给他身上留下了印迹,以至于自己明明是一个剥削者,心中却总有一个消灭剥削的梦想。
忽然,云宥看向可琳,看向这个全场最年轻的孩子。
他起身走到她面前,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孩子,帝国不缺一个战兽师。”
“陛下,那我做的事情就毫无意义了吗?”
可琳情不自禁地流下泪来。
“帝国同样也不缺一个商人、一个科学家甚至是军人……”
云宥柔声道:“我,大祭司、罗格夫……我们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让国民有朝一日不被限制,让我们后辈不用再经历过多的战争、混乱。”
“你不需要做别人认为有意义的事,做你认为有意义的事!”
“我以后想要……”
可琳话未说完,便被云宥止住。
“不要跟我们说,不要在意我们的评价,去做,去把它做好!”
“嗯,谢谢您,陛下,我明白了,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可琳满含热泪地点了点头。
云宥欣慰地点了点头。
全场立刻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云宥令众人退下。
卢瑟琳随即迎上来,道:“陛下的深意,臣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