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瑛将酒壶与两个银盏递给云影。
“这酒壶一共有两层,姑娘记得自己要吃第二层的酒,销魂丹撒在了第一层。”
云影:“销魂丹当真可以令人感觉不到痛苦么?”
“是,服下之后十二个时辰之内无病而终,不会有任何痛苦的。”
虹瑛接着说道:“待龙五服下之后,咱们便将他拖到幽目河,假装落水身亡即可,不会有人怀疑到咱们的。”
云影深吸一口气,呼吸微微发颤。
虹瑛:“姑娘不要再犹豫了,惊蛰之日已经快要到了。”
云影点点头,随后端着酒,走向船坞。
嘲风应云影之约,也来到船坞。
嘲风刚一踏上船坞,便惊呆了。
只见船坞上,被精心修饰了一番,船上铺满了玫瑰花瓣,还弥漫着荀令十里香的味道。
嘲风看着云影,今日的云影一袭红装,美艳不可方物。
随后,嘲风目光掠过藏锋壶,心下生疑:“夫人,这是?”
云影:“今日圆月,我特意准备了佳酿,想与夫君饮酒赏月。”
说着,云影拿起酒壶,给嘲风倒了一盏酒,她想要努力地稳住自己的情绪。
嘲风看着酒盏,最终还是端了起来。
云影心口起伏,心脏剧烈地颤抖起来,眼见嘲风就要吃下毒酒,她突然按住酒盏,阻止嘲风。
嘲风:“怎么了?”
云影欲言又止,随后,她的眼神由犹豫变得坚定:“今日佳节,与我夫君饮酒,不应当用此银盏,而应当用金盏才够畅快!虹瑛!拿我的金盏来!”
一直守在门外的虹瑛震惊不已。
嘲风看着云影。
云影顺势将嘲风手中的毒酒换下。
很快,虹瑛捧来了金盏递给云影,云影接过之后,没有动用藏锋壶的机关,直接打开了壶盖,将壶中美酒一股脑全部倾倒在金盏之中。
云影先捧起酒盏吃了一口:“爷,云影愿您生生平安,世世如意。”
嘲风怔怔地看着云影,又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酒水。
酒精并没有令云影一夜安眠,到了下半夜,她又一次被阵痛叫醒。
黑暗中,云影摩挲到衣柜前,从里面掏出一个瓷瓶,打开之后却发现什么都没有,豆大的汗珠从她额上滚落。
“我分明记得还有一颗…”
云影捂紧肚子,脸色憔悴,面容狰狞,只能用手死死地掐住自己的手腕。
忽然,房中的烛光亮起,云影一惊,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嘲风手持烛台,正站在自己面前。
云影:“你,你怎么醒了?”
嘲风又点起几根蜡烛,一瞬间,房中大亮。
嘲风冷眼看着云影:“夫人,你不该给我解释解释,为何这个时辰你也没睡吗?”
云影支支吾吾:“我…”
嘲风走到衣柜,摩挲出一个瓷瓶。
云影屏住呼吸。
嘲风死死盯着云影:“夫人,这是什么?”
此刻云影所想不是自己的身份即将暴露,而是怕对自己用情至深的嘲风得知真相之后,会伤心难过。
她双眸低垂:“嘲风爷,有件事,我要与你说。”
嘲风看着云影。
云影忽然有些窒息的感觉,她的胸口仿佛压着千万石头,她压低声音:“其实我…”
话音未落,云影的眼前越来越模糊,最后晕倒在地。
嘲风呼喊着:“哎,你怎么了?快来人!”
待云影醒来,只见眼前站着医官、嘲风,还有虹瑛。
虹瑛嘴角笑着:“姑娘,您终于醒了…”
嘲风扶云影坐起来,云影:“我这是怎么了?”
医官:“恭喜云掌柜,您有喜了。”
云影吃惊:“什么?”
虹瑛:“姑娘,您之前还偷偷地吃保胎药,这么大喜事儿怎么不告诉我们啊?”
虹瑛摇了摇手中的小瓷瓶,云影一下子会意,虹瑛这是在帮云影打消嘲风的怀疑。
云影只能顺着虹瑛的话说下去:“我…也是近日才得知自己要做阿母的。”
嘲风笑着,将自己的下巴抵在云影头顶,轻轻蹭了蹭:“小爷我要做阿父了!”
虹瑛见两人你侬我侬,便引着医官退了出去。
阁中只剩嘲风与云影两人。
这一晚,一夜无眠。
云影向嘲风诉说了自己所谓的过去,除了自己伪装了小白的身份这一段。
孤独、苦难、悲惨,她的青春期,都被这些填充包裹。
嘲风不太擅长这种亲情倾诉,他出生优渥,潇洒倜傥,从未感受过这种死而复生,不曾有人关心问暖的日子,若是换做别人,他早就没了耐心。
但这是云影,是与自己拜堂成亲,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女人,一旦扯上温情,便无意识地代入,好像她的一言一行、一点一滴都感同身受。
嘲风摸着云影的肚子:“这段时日,你只管好好养着身子,金楼的事情都交给我。”
云影本以为自己与嘲风之间不可能有爱,有的只能是错误地相遇、不共戴天的仇恨和无法停止的杀意。
可造化弄人,如今她有了他的孩子,他们更是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云影也摸着自己的肚子,她曾做过别人的影子,也曾当过别人的替身,但……
孩儿阿母这个身份,真真正正才是她自己拥有。
曾经,她的人生,孤立无援。直到这一刻,她发现,上天待他不薄,总有好运会朝她靠近,赠予温暖。
云影看向嘲风:“谢谢你。”
嘲风将云影搂在怀中,瞥着桌上的小瓷瓶,一丝不安从他眼中闪过,最后他挤出笑容:“对了,我想送你一个礼物。”
云影:“什么?”
嘲风取下自己的戒指,将灵气输出,随后化为龙鳞的形状,塞入云影的手中。
云影大惊:“这是?”
嘲风:“这是我的半枚龙鳞,送给你和我们即将出世的孩儿。”
云影看着手中的龙鳞,眉头紧皱。
嘲风:“怎么,不高兴?”
云影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会通过这种方式轻而易举地拿到嘲风的半枚龙鳞,她怔怔地看着龙鳞:“我…只是没想到。”
嘲风:“没想到什么?”
云影:“可这是你的命!”
嘲风看着云影,目光坚定:“你记住,如今的你,不仅仅是云影,更是我的妻,我儿的阿母,你们才是我的命。”
嘲风拉着云影的手:“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未来所有的危难,我都会与你携手共赴。”
“我都会与你携手共赴。”
云影被骗过无数次,但这一刻,她还是像个赤诚天真的孩子,愿意去相信。
她搂着嘲风更紧,在他肩上蹭干眼泪,嘲风轻轻拍着云影的背。
看似不起波澜的日复一日,会突然在某一日,让人看到坚持的意义。
对云影来说,上元节便是这一日。
正月十六的一大早,九昱便哼着小曲,对镜贴花黄。
大黄闻声而来:“昨儿还哭唧唧的,今儿这是怎么了,太阳没从西边升起来啊。”
九昱不理会大黄,拿起几件衣袍比划着:“帮我看看,哪件好看?”
大黄:“这几件都好看,不过风格不同,得看你穿给什么人看,去什么场合。”
九昱:“我…”
大黄凑近一些:“穿给心上人看?”
九昱对着大黄翻了一眼。
大黄指着其中一件衣袍:“这件雍容华贵,这件清新淡雅,这件嘛,最适合约会。”
九昱看着眼前的衣袍,比划在身上:“我也这么觉得。”
大黄挤眉弄眼:“去哪约会啊?”
九昱:“谁跟你说我要去约会了。”
大黄:“啧啧啧,姑娘您这双目含春、面带桃花,我看一眼就都明白了。”
见大黄如此门清,九昱只好坦言:“睚眦要回不周山办事,正好之前昱归商行有在那边开分社的打算,他便邀我一同前往。”
大黄:“一座古山,一对璧人,啧啧啧,这龙三看上去冷冰冰的,没想到还挺浪漫,会安排。”
九昱:“我们是去办正事的哎…”
大黄噘噘嘴:“你们这分明就是打着公事的幌子去约会好吧!没什么能瞒过我约会大神的双眼。”
九昱盯着大黄看:“你是约会大神?”
大黄拍着胸脯:“若我黄书琅排第二,天下无人敢称第一。”
九昱拉了拉大黄的衣袖:“那你路上多给我出点点子,我从未与男子这般相处过…”
大黄:“此趟约会,我铁定不能去啊。”
九昱:“为何?”
大黄:“若他是个识趣的,肯定此行只有你们俩人,其他人干嘛去,当火把给你们照路?”
九昱狐疑:“会吗?”
大黄:“姑娘,到时候您别紧张,该到哪一步就走哪一步…”
九昱好奇地看着大黄。
大黄:“就是该牵手牵手,该…哎呀姑娘,您懂得!”
九昱脸色潮红。
大黄:“只要彼此确定了心意,牵牵小手啥的都正常,再说了,姑娘,您与那龙三可是正儿八经的夫妻啊。”
九昱:“他的心意,真的明确了吗?”
大黄:“这当然不能只靠他一张嘴,您得看他的行动啊!”
九昱:“什么行动?”
大黄:“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爱会通过各种形式表现出来的。比如,他总是想方设法地想与你在一处,但真的与你在一处时,又不知道该跟你说些什么,只会对着你傻呵呵地笑。”
九昱饶有兴趣:“还有呢?”
大黄:“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好吃的好玩的,都与你分享…”
九昱点着头:“你再说点。”
大黄:“见到你就嘴角不由自主地笑。有时候很坚强,要做你的盔甲,但有时候又需要你保护,你是他的软肋。”
九昱:“好复杂啊…”
大黄煞有介事:“这里面的学问,可大了去了。”
九昱看着大黄:“不过这些,你是怎么这么清楚的?”
大黄:“没吃过猪肉可我常见猪跑嘛,姑娘,您看不起谁呢!”
九昱吐吐舌头:“哎呀,我们约的时辰要到了…”
九昱赶紧把大黄推出去,继续梳妆打扮。
巳时已到,九昱推门而出,只见睚眦的马车已经停在门口。
睚眦一身月白衣衫站在归苑门前,衬得整个人长身玉立。
九昱轻咳一声。
睚眦回身看着九昱,嘴角不由自主地笑。
大黄:“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爱会通过各种形式表现出来的。比如,见到你就嘴角不由自主地笑。”
九昱和睚眦四目相望,对视一眼有些尴尬。
九昱打破尴尬:“等很久了吗?”
睚眦摇着头,撩起马车帘。
九昱上车后,睚眦也坐上马车。
睚眦:“出发吧。”
九昱一愣:“就我们俩?”
睚眦点点头:“你还希望有谁?”
大黄:“若他是个识趣的,肯定此行只有你们俩人,其他人干嘛去,当火把给你们照路?他总是想方设法地想与你在一处…”
想到这里,九昱忍不住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