狻猊彻底愣住:“什么?”
睚眦从衣袖中掏出一份圣旨和一份和离书。
睚眦:“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东宫公主狻猊与灵阙龙三子早有婚配,念龙三子立功,特按龙三子睚眦之意,只娶公主为正室,不行夫妻之实,待上元节结束,此婚配协议解除。钦此!”
狻猊颤抖着手,拿着圣旨:“这…这是什么意思?”
戎纹一笑:“果然不出孤所料。世间的交易,都有条件,说说吧,你想要什么?”
睚眦:“灵阙八子中,囚牛的龙鳞威力最大,臣定会取下交于王上,至于蒲牢的龙鳞,臣想自己拥有。囚牛、蒲牢一旦死去,灵阙由臣掌控。”
戎纹:“你倒是直接!”
睚眦继续:“第二…”
戎纹:“还有第二个条件?”
睚眦:“臣要做护国大将军,与丞相平起平坐。”
戎纹大笑一声:“呵,胃口倒是大得很!”
睚眦接着说:“第三个条件,臣…”
戎纹有些不耐烦,直接打断:“想要礼物之前,爱卿不应该先表达一下自己的诚意吗?君无戏言,一旦事成,三个条件孤都答应你。”
睚眦:“王上都不好奇第三个条件是什么?”
戎纹嘴角一笑:“爱卿,寅时,就要到了。”
卯时,睚眦从地牢里走出来。
戎纹背对着睚眦:“爱卿,说说你的第三个条件吧?”
睚眦看着通红的双手,目光有些呆滞,但很快,他便恢复了常态:“臣…想取消与狻猊公主的婚约。”
戎纹有些为难:“这…”
睚眦:“灵阙组训,让灵阙排行第二的女子与龙三子睚眦成婚,如今排行第二的女子乃是九昱,臣理应取消与公主的婚约。”
戎纹:“但圣旨已出,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孤的公主要出嫁了,事关孤的颜面,孤不可轻易更改。”
睚眦看着戎纹,目光凶狠:“那王上是要过河拆桥吗?王上可知拆了我睚眦桥的后果是什么?”
戎纹后退一步:“虽说公主嫁入灵阙的圣旨已出,但具体细则,孤可以稍作调整。”
睚眦:“怎么调整?”
戎纹思忖一番:“还是按照圣旨上所言,公主于冬至日嫁入灵阙做正室,若是实在不喜欢,一年之后自动解除婚约便是。”
睚眦:“一年太久,最多到上元节。”
戎纹:“好。孤,答应你。”
睚眦转头就要走,没走两步,他又停下脚步:“公主生性傲娇,这事儿还是不要提前告诉她了。”
戎纹点点头。
睚眦上马车之前,林公公一路小跑:“大将军,请留步。”
睚眦:“林公公,有吩咐?”
林公公行礼:“方才大殿上,王上不好说私事。王上让老奴提醒大将军,过不久便是冬至之日,那一日,王上与小姑娘大婚,公主嫁入灵阙,大将军,该做做准备了。”
说完,林公公从袖中掏出一份圣旨:“王上说了,这是您的第三个要求,他答应您的事儿,定会做到。”
睚眦将圣旨打开,看了一眼,随后折起来:“多谢王上,臣也定会遵守诺言。”
随后,睚眦将圣旨收回到袖中。
睚眦将和离书推到狻猊面前:“若你愿意,可继续留在灵阙,我睚眦正室的位置永远留给你,以后但凡有需要一同出席的盛典,我也会同你一同出席,在外,我们依然是夫妻关系。”
狻猊浑身颤抖:“为什么?”
睚眦:“为了…”
狻猊:“为了保全我的颜面?”
睚眦:“如果你要听真话的话,是的。”
狻猊忽然歇斯底里:“我是问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狻猊看着睚眦:“阿兄,原本今晚是这么多年,本宫度过的最开心的一个上元节,晚上,本是有个问题想问你,如今见你如此,虽然这个问题已经有了答案,但本宫还是想听你亲口说。”
睚眦:“你说。”
狻猊:“对你来说,本宫是什么?”
睚眦抬起头,才发现狻猊已经眼含泪水。
睚眦:“你是狻猊。”
狻猊:“那狻猊是谁?”
睚眦刚要张口,却停了下来,思索片刻,说道:“是灵阙的八姑娘,是…我的妹妹…”
狻猊的眼泪夺眶而出:“在你心里,可曾有一刻,只将本宫当作你的夫人看待,而不是天下的公主,而不是你的妹妹?”
睚眦:“没有。”
狻猊:“那你有没有爱过本宫哪怕一柱香的时间?”
睚眦甚至连犹豫都没有,直接脱口而出:“没有。”
狻猊绝望地闭上眼睛,感觉自己要窒息了,长舒一口气。
“虽然你的所作所为,你的所思所想都是为了九昱,但…但如果你方才肯骗本宫的话,本宫还是会原谅你,还是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本宫没想到…你甚至连骗都懒得骗我了…你,竟然说了真话…本宫都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谢谢你…”
狻猊一边说着,一边啜泣。
睚眦:“事到如今,骗不骗你已经毫无意义了。”
狻猊想将和离书抢过来,却看到了桌上的功德卷,上面“九昱”两个字直扎狻猊的眼:“那九昱呢,她是你的谁?”
睚眦言词清晰, 态度明确,对九昱,他想清楚了,就没什么好拐弯抹角的了:“她…是我的夫人。”
狻猊一声哀嚎,情绪激动:“九昱,为什么总是她,若没有她,你不会对我这般的!”
睚眦拉住狻猊:“这一切都与她无关,要怪,你就怪我。”
狻猊挣脱开睚眦:“事到如今,你还在百般护着她。”
狻猊擦了擦泪水,忽然冷静下来:“所以你是假意与她和离的,你怕今晚与本宫坦白,本宫会伤及到她,故而与将她支开,是嘛?”
睚眦迟疑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睚眦打开和离书:“子时已过,上元节结束,从今日起,你我二人,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狻猊拳头紧握:“你真的送了本宫一件很好的上元节礼物。”
说完,狻猊转身跑走,看着狻猊的背影,睚眦想追上去可怎么也迈不出那一步。
已过子夜,九昱躺在榻上,左右翻腾,怎么也睡不着。
僧人敲着归苑的门。
大黄打开门,僧人问道:“请问,九昱夫人是否住在此处?”
大黄点点头。
僧人将功德卷递与大黄:“这是给九昱夫人的。”
大黄:“谢谢大师。”
此刻的九昱,正坐在兰亭中,看着漫天福球。
大黄将功德卷递给九昱:“姑娘…”
她有些奇怪地接过功德卷,打开看着卷轴的最下面写着两个字——九昱。
九昱一脸不解:“这是?”
大黄:“崇福禅寺的大师说,这功德卷一共是两份,一份要赠与施福球者,还有一份要赠与受福球者,也就是姑娘您。”
九昱看着自己的名字,下面还写着一行字:希望不需要特定的日子,你的每一日都能平安喜乐。
她猛地坐了起来,随后披上衣袍,走上街道,不知不觉停到了一间酒肆的位置。
小二:“客官,要点点什么吃食?”
九昱神情疲惫:“就你们家的招牌,一碗肉汤团,一壶青梅酒,一盘卤牛肉好了。”
小二挠着头有些为难:“客官,这些菜,咱家都没有啊…”
九昱看着店小二。
小二将菜单递给九昱:“这些都是咱家的招牌,客官可以看一看。”
九昱打开菜单,这才看到上面写着:“多味酒家”的字样。
九昱:“多味酒家,这里不是一间酒肆吗?”
小二:“客官记得没错,这里之前的确是一间酒肆,但咱们掌柜买下来之后,就改成多味酒家了,菜品比之前还要丰富,味道也是…”
九昱直接扒开店小二,来到门口,看着“多味酒家”的招牌,眉头紧皱:“你说一间酒肆被卖了?”
店小二点着头:“听闻是原先的掌柜着急用钱,所以就…”
还没等店小二说完,九昱便转身跑开。
店小二:“那客官,还用餐吗?”
不到半个时辰,禺强被急促的敲门声给吵醒,还没等他醒困,就被九昱一把抓住。
“买下归苑的人是谁?”
禺强揉着眼睛:“我的姑娘,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重要的事儿呢…这都什么时辰了?”
九昱直接拿子簪匕首抵住禺强的脖颈:“对我来说,这就是最重要的事儿!说,是谁买下了归苑?”
禺强见九昱来真格的,瞬间清醒了,他赶紧求饶:“哎呦呦,疼,真的疼…”
九昱一把将禺强松开:“是不是睚眦?”
禺强整理着睡袍:“您都知道了,还来问我…”
九昱:“真的…是他?”
禺强点点头。
上元节前一夜,也是大概这个时辰,睚眦敲开了天水阁的门。
睚眦将一包银票放在禺强面前。
禺强:“睚眦爷,之前您欠我的钱可都还清了啊,这是几个意思?”
睚眦:“去把归苑买回来。”
禺强:“啊?”
说完,睚眦起身便要离开:“别跟她说这钱是我出的。”
禺强一愣:“你们不是和离了吗?”
睚眦压根不理会禺强,又从怀中掏出一些银两:“明儿便是上元节了,这些钱你拿着去把归苑布置布置。”
禺强:“不是,我…”
睚眦:“照办即可。”
说完,睚眦便转身离去,只留下一脸懵圈的禺强。
九昱一脸不解:“他,为何要这么做?”
禺强:“心疼自家夫人呗。”
九昱:“可是我与他已经…”
禺强:“哎,你对他,是不是也动情了啊?”
九昱不理会禺强,转身离开了天水阁。
禺强:“哎,哎…我帮你们俩这么多,你们倒是透露一点啊,太不够意思了吧!”
睚眦坐在屋顶上,少倾,嘲风一跃而上,拎着一壶酒。
嘲风:“这么晚叫我来作甚?”
睚眦:“看看你是否还活着。”
嘲风:“是不是亲兄弟,这么盼着我死?”
睚眦:“我每日都在等金楼传出消息,到底是你没了,还是她没了…”
嘲风:“你就这么盼着她是叛徒?”
睚眦:“怎么?舍不得考验她了?”
嘲风沉默不语。
睚眦:“这不像你。”
嘲风:“什么?”
“当初是谁信誓旦旦地说,愚弄嘲风爷你的感情,这笔账,你必须得还回去!”睚眦:“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嘲风一笑:“不告诉你。”
睚眦:“是不告诉我,还是你也没想好?”
嘲风赶紧打岔:“哎呀,别总说我啊。你呢?怎么一脸愁容?与狻猊顺利和离,不是你心之所愿吗?”
睚眦:“我愁的不是这事儿…”
嘲风恍然大悟:“哦,九昱是吧?”
睚眦轻声“嗯”了一句。
嘲风:“你心里怎么想的,到底喜不喜欢人家啊?”
睚眦看着远方:“我也不知道。”
嘲风无语:“啊?你到底有没有一天到晚跟疯了一样,想见她,想她在身边。看到好看的首饰想给她买,好吃的吃食想与她分享,好看的星空想带她去看。马车里只想与她相伴,榻边只准她躺?”
睚眦若有所思。
嘲风一拍睚眦:“你不说,那我回去了啊。”
睚眦一把拉住嘲风:“嗯!”
嘲风偷笑:“喜欢那就大胆地去告诉她啊!”
睚眦:“嗯?”
嘲风:“我就问你去还是不去?要么一个字,要么两个字,你回答我就行了。”
睚眦想了想,随后说道:“两个字。”
嘲风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指了指睚眦,转身就走。
睚眦:“两个字:走了!”
嘲风愣了一下,看睚眦的背影,笑了出来。
九昱心绪万千地回到归苑,一穿过兰亭,却见空中飘来一片花瓣。
九昱抬头,看到归苑里硕大梅花树,已经含苞待放,抢先的一两朵,随着微风被吹散在风中。
睚眦身穿淡蓝色长衫,腰悬一个小瓶,正侧身而立,站在梅花树下,仰头看着梅花树。
他的侧颜犹如刀削斧凿,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九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再睁开眼。
睚眦已经站在了自己眼前。
九昱:“你…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