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审讯室的铁门刚一合拢，小杰克便感到后颈传来针孔般的刺痛。
他垂着头，手腕上的手铐在砖墙上蹭出刺耳的声响，余光却在快速扫过四面斑驳的墙壁——那些用暗红涂料写满的编号与名字，像毒蛇般盘踞在水泥缝隙里。
\"1127，狮鹫之心·艾登，已回收。\"他喉咙发紧，目光钉在第三排最左端的字迹上。
三个月前在威士忌山峰执行任务时，艾登还拍着他的肩说要攒够奖金娶码头的玛莉，此刻名字旁的\"已回收\"被红漆反复涂过，边缘洇出狰狞的毛刺。
再往右数三个位置，\"0915，狮鹫之心·卡洛琳，已转化\"，那是去年和他搭伴截获走私船的姑娘，当时她总爱把银蕨胸针别在衣领上。
\"叮——\"
头顶的白炽灯突然闪烁起来。
小杰克顺着光源抬头，正撞进监控摄像头的红点里。
他故意让手指在墙上摩挲，粗糙的砖粒刮得掌心生疼，借此掩盖眼底翻涌的惊涛——墙角通风管道的铁栅上，凝结着暗褐色的痕迹，凑近了能闻见铁锈混着血的甜腥，和三个月前夜鸦基地地下室的气味一模一样。
\"吱呀——\"
铁门再次被推开时，小杰克的后背已经沁出冷汗。
雷蒙德中将脱去了笔挺的海军制服，黑色便服下露出半截机械义肢，金属关节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他手里端着银色托盘，盘底躺着两支针管，其中一支的液体呈现诡异的靛蓝色。
\"布莱恩特的同伙？\"雷蒙德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齿轮，\"你该庆幸自己活过了第一轮审讯。\"他的拇指按在针管活塞上，蓝色液体在玻璃管里晃出妖异的波纹，\"这是给'觉醒者'的礼物——让你记起该记的，忘记不该记的。\"
冰凉的针尖刺进手臂的瞬间，小杰克的太阳穴炸开剧痛。
他望着天花板上摇晃的灯影，眼前突然浮现出暴雨中的码头：穿黑风衣的女人背对着他，银蕨胸针在闪电里明灭，她转过脸时，左眼是正常的琥珀色，右眼却泛着渗血的猩红。
\"红眼！\"他脱口而出，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齿轮。
记忆如潮水倒灌：三个月前夜鸦的枪口抵住他的太阳穴时，这个女人突然从阴影里冲出来，用身体替他挡下子弹；更早之前在香波地群岛，她把染血的任务日志塞进他手里，说\"狮鹫之心的秘密，藏在血里\"。
\"很好，开始觉醒了。\"雷蒙德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小杰克的视线逐渐模糊，却看见墙上的\"已转化\"三个字正在渗出鲜血，那些名字一个接一个浮起来，变成和\"红眼\"一样的猩红瞳孔，在黑暗中盯着他。
同一时刻，灯塔方向的排水管道里传来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迈克贴着潮湿的墙面滑到地下一层，模板里的船舵伤痕还在抽痛——这是金狮子血脉对危险最原始的预警。
他摸了摸后颈的疤痕，那里和墙上照片里\"红眼·罗伊\"的伤口分毫不差，像被谁用尺子量着刻上去的。
数据库中心的电子锁在飘飘果实能力下轻轻浮起，迈克屈指一弹，锁芯便\"咔嗒\"落在地上。
终端机的蓝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时，袖口露出的武装色霸气纹路微微发亮——这是他用木刀刀柄磨了三个月才练出的控制力。
\"涅盘工程...红眼计划...\"屏幕上的数据流突然顿住，迈克的瞳孔骤然收缩。
文档最下方的实验记录里，\"红眼01号\"到\"红眼15号\"的照片依次展开，每张照片下方都标注着\"原狮鹫之心成员脑波重构完成度87%机械义肢适配率92%\"。
当他翻到\"红眼07号\"时，呼吸猛地一滞——照片里的女人左眼琥珀，右眼猩红，颈侧有道月牙形的旧疤，和小杰克总摸着发呆的银蕨胸针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通风管道里传来细微的震动。
迈克迅速将文档压缩成微型光片，塞进胸口的暗袋。
他望着终端机上跳动的倒计时（自动销毁程序已启动），又抬头看向墙上的监控摄像头，突然露出带刺的笑——雷蒙德大概没想到，金狮子的飘飘果实，连电子信号都能轻微操控。
地下审讯室里，小杰克的意识正被剧痛撕扯。
他听见雷蒙德的声音在说\"净化程序启动\"，看见墙上的血字开始扭曲变形，却在最后一刻，闻到通风管道里飘来熟悉的松木香——那是迈克总用的肥皂味道。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指甲在\"红眼07号\"对应的墙面刻下一道浅痕，然后彻底陷入黑暗。
此时，迈克已经潜回灯塔顶层。
他望着地下入口依然亮着的红灯，摸出怀里的微型光片，指腹轻轻擦过上面的\"红眼07\"字样。
风卷着落叶扑在脸上，他想起小杰克每次提到银蕨胸针时发亮的眼睛，又想起墙上\"红眼·罗伊\"和自己如出一辙的疤痕。
\"该让那小子看看真相了。\"他低声说，指尖的飘飘果实能力微微涌动，光片在掌心浮起半寸，\"但看完之后...\"
晚风突然灌进破窗，吹得桌上的文件哗哗作响。
迈克望着地下审讯室的方向，后颈的船舵伤痕又开始隐隐作痛——这次的痛里，除了危险预警，还混着一丝他从未体验过的灼烧感，像有什么被封印的东西，正在顺着血脉往上爬。
地下审讯室的铁门被飘飘果实能力震得轻颤，迈克单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的指尖浮着微型光片。
小杰克瘫坐在墙角，手铐不知何时已被无形力量扯断，金属链条在地上拖出蜿蜒的痕迹。
\"醒了？\"迈克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光片\"啪\"地落在小杰克膝头。
后者抬头时，眼尾还沾着未干的冷汗——刚才雷蒙德注射的药剂让他在昏迷中咬碎了半颗后槽牙。
当他的手指触到光片的刹那，迈克看见他喉结剧烈滚动，像吞了块烧红的炭。
光片投影在墙上的瞬间，小杰克的瞳孔缩成针尖。
蓝光里，\"红眼07号\"的照片占据了半面墙：女人穿黑色作战服，银蕨胸针在锁骨处闪着冷光，左眼是他熟悉的琥珀色，右眼却像浸在血池里的宝石。
照片下方的实验记录还在滚动：\"203号任务中击毙原搭档小杰克未遂脑波重构率98%机械义肢能量储备100%\"。
\"玛...玛莉？\"小杰克的声音裂成碎片。
他踉跄着站起来，指尖几乎要戳进投影里，却在碰到蓝光的瞬间触电般缩回——照片里的女人脖颈处，那道月牙形疤痕和他藏在枕头下的银蕨胸针内侧刻痕分毫不差。
三个月前在威士忌山峰，玛莉笑着把胸针塞给他时说：\"等任务结束，用这换杯热可可。\"此刻胸针在投影里泛着冷光，像一把扎进他心脏的冰锥。
迈克靠在门边，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后颈的船舵疤痕。
他看见小杰克的手背暴起青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在光片上，在投影里晕开一片模糊的红。\"我早该想到...\"小杰克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碎玻璃，\"她在夜鸦基地替我挡枪时，右肩的伤口明明该留疤，可第二天就不见了——原来他们给她换了机械躯干。\"他猛地转身，拳头砸在写满血字的墙上，\"那些'已转化'的名字，根本不是被处决，是被改造成了...怪物！\"
\"冷静。\"迈克抓住他的手腕，武装色霸气在掌心泛起青黑纹路，\"现在砸墙解决不了问题。\"他拽着小杰克来到终端机前，屏幕上还残留着\"涅盘工程\"的数据流，\"雷蒙德要的是完全可控的'觉醒者'，控制中枢应该在脑波重构模块。\"他指节敲了敲\"红眼07号\"的生理参数，\"她的脑波频率和你匹配度83%，说明你们共享过记忆——这是突破口。\"
小杰克盯着屏幕上跳动的脑波曲线，呼吸渐渐平稳。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声音沙哑却带着锐芒：\"你说过飘飘果实能操控记忆片段？\"
迈克沉默片刻，后颈的船舵疤痕突然发烫——这是模板能力蠢动的征兆。\"金狮子的飘飘果实能干涉物质，也能干涉脑内的记忆粒子。\"他掀开袖口，手臂上浮现出暗金色的船舵纹路，\"但模拟记忆需要同步目标的脑波，稍有偏差就会让她彻底崩溃。\"他直视小杰克发红的眼睛，\"这是赌博，输了她会变成彻底的杀人机器。\"
\"赌。\"小杰克抓起桌上的战术刀，在掌心划了道血口，\"用我的血做媒介，她能感应到银蕨胸针的共鸣。\"他把染血的刀尖抵在迈克手背上，\"现在就去控制中枢。\"
警报声就是在这时炸响的。
尖锐的蜂鸣声震得墙面灰屑簌簌掉落，终端机屏幕突然黑屏，再亮起时是监控画面：地下三层的培养舱正在开启，金属舱门缓缓滑开，露出里面的身影。
迈克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玛莉，却又不是玛莉。
她的右手完全机械化，银色关节在警报红光里泛着冷光；左眼的琥珀色被血丝染成浑浊的棕，右眼的猩红却比照片里更炽烈，像两盏点燃的血灯。
她歪着头，嘴角咧到耳根，露出的牙齿泛着金属光泽——后槽牙被替换成了锯齿状的钛合金。
\"目标锁定：入侵者。\"她的声音像两个重叠的电子音，一个是玛莉的清甜，一个是机械的沙哑，\"清除程序...启动。\"
监控画面里，她的机械臂突然弹出三根尖刺，\"咔\"地扎进培养舱的操作面板。
警报声骤然拔高一个调门，迈克看见她的机械瞳孔闪过数据流，转身朝着楼梯间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踩得地面震动。
小杰克的战术刀\"当啷\"掉在地上。
他望着监控里的玛莉，喉结动了动，最终只说出两个字：\"她...疼吗？\"
迈克没回答。
他望着玛莉逐渐消失在监控盲区的背影，后颈的船舵疤痕烫得几乎要渗血——模板里的力量在翻涌，像有头被唤醒的野兽在撕扯封印。
他摸向胸口的暗袋，那里还装着从数据库里拷贝的\"记忆诱导程序\"，指尖触到光片的瞬间，玛莉在监控里最后一个镜头突然闪回：她转身时，银蕨胸针在红光里晃了晃，和小杰克枕头下的那枚，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弧度。
\"准备好。\"迈克扯下领口的银蕨胸针——那是他刚才趁小杰克昏迷时从他枕头下顺来的，\"等她靠近，用这个引她进记忆空间。\"他望着警报灯在小杰克脸上投下的血影，低声补了一句，\"不管里面有什么...我带你出来。\"
走廊尽头传来金属摩擦声，越来越近。
迈克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混着警报声，像擂在战鼓上的雷。
他望着小杰克颤抖着攥紧胸针，又看向监控里逐渐逼近的红点，突然想起金狮子模板里残留的记忆：史基在推进城时，曾用飘飘果实侵入过看守的梦境。
而这一次，侵入的，将是比梦境更危险的——
被篡改的，活人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