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块浸了水的黑布，裹着废墟里的断墙残垣。
迈克的军靴碾过碎石时，小杰克突然抬手扯住他的肩章，指尖力道大得几乎要嵌进布料里：“往左三步，有个塌陷的排水渠。”他的声音比夜风还冷，短刃在月光下划出半道弧，“上次巡逻队在这里埋了感应雷。”
迈克没动。
他能听见小杰克后颈纹章处传来细微的灼响——那是某种秘术标记失效的声音。
原身记忆里，G - 5基地的清洁兵老汤姆总说，月光能照出所有见不得光的东西。
此刻月光正漫过两人靴尖，照出小杰克脚边那枚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在碎石堆里泛着幽蓝。
“谢谢。”迈克突然笑了，反手扣住小杰克手腕往怀里一带。
青年吃痛踉跄，短刃当啷落地，后颈的暗纹却在两人贴近的瞬间彻底熄灭。
“你哥炸船前，在地图上标过密道。”迈克重复小杰克先前的话，拇指碾过对方腕骨间凸起的旧疤，“但没标过感应雷。”
小杰克瞳孔骤缩。
他想抽回手，却发现迈克的手指像铁钳，武装色霸气正顺着皮肤往他血管里钻。
“你早知道我是卧底？”他声音发颤，额角沁出冷汗。
“不知道。”迈克松开手，弯腰捡起短刃抛还，“但知道你昨晚摸我后腰三次。第一次试我有没有带枪，第二次探我武装色覆盖范围，第三次......”他用刀尖挑起小杰克衣角，露出腰间那截缠着银丝的皮绳，“摸这个。”
皮绳上挂着枚狮鹫图腾的青铜坠子。
小杰克猛地扯回衣服，后退两步撞在断墙上。
月光从他背后照过来，把影子拉得老长，像条蜷缩的蛇。
“狮鹫之心要找的是金狮子的遗产。”他咬着牙说，“我哥当年觉醒模板时疯了，炸了半艘军舰。他们需要活样本——”
“所以你潜伏五年，就为等一个可能觉醒金狮子模板的新兵？”迈克打断他，转身走向悬崖边缘。
风卷着咸湿的海腥味扑过来，远处G - 5基地的探照灯在云层下划出白痕，像把悬着的剑。
小杰克跟上来，靴跟在崖边碎石上打滑。
“雷蒙德查过我三次。”他盯着迈克的后背，“第一次翻我从小到大的家书，第二次调阅我在东海当渔夫的记录，第三次......”他突然笑出声，“他让医疗兵抽了我三管血，说要查遗传病。”
“结果呢？”
“我家书是用‘幻声草’熏过的，字迹会随时间变旧。东海的渔船登记本在我出海那天就沉了。至于血......”小杰克摸了摸后颈，“狮鹫之心的秘术能伪造基因链。”他的声音低下去，“聪明人只看自己想看到的——雷蒙德想看到的，是G - 5没有内鬼。”
迈克没接话。
他望着基地方向，耳中回响起昨夜芯片里的录音：“幽影计划重启，目标锁定觉醒者。”金狮子的笑声又在脑海里炸响，这次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刺响，像在提醒他什么。
“该走了。”小杰克突然推了他一把，“巡逻队的探照灯十分钟后会扫到这边。”
回到基地时，营区钟楼刚敲过十一下。
迈克捂着胃蹲在走廊拐角，看着雷蒙德的副官举着签到本从面前走过。
“布莱恩特？”副官皱眉，“夜训要迟到了。”
“急性肠炎。”迈克从口袋里摸出半瓶胃药，瓶身被体温焐得温热，“医疗兵开的药，说要躺两小时。”他装出虚弱的咳嗽声，指节在墙上叩出轻响——这是原身当年偷酒时跟厨房帮工学的暗号，用来确认仓库门是否上锁。
副官犹豫片刻，最终挥了挥手：“半小时后我来查铺。”
等脚步声消失，迈克迅速闪进宿舍。
他反锁房门，从床垫下摸出个火柴盒大小的铁盒。
盒盖打开时，里面的微型通讯器正闪着红光——有人在五分钟内连拨了三次加密频道。
屏幕亮起的瞬间，迈克的瞳孔缩成针尖。
那不是人脸，是段自动播放的语音：“目标确认，等待下一步指令。”机械音带着电子杂音，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
他记得这声音——三天前在酒吧后巷，那个戴鸟嘴面具的人也是用这种语调说：“只要你提供觉醒者数据，狮鹫之心可以帮你掩盖模板痕迹。”
迈克的拇指按在通讯器开关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想起昨夜石碑上的刻痕，想起小杰克后颈熄灭的纹章，想起芯片里那句“幽影计划重启”。
金狮子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他们要的是你的命，枭。”
“咔嗒”一声，通讯器在他掌心碎成零件。
迈克把碎片倒进马桶，看着黑色塑料混着水花冲进下水道。
窗外传来探照灯扫过的白光，他摸了摸锁骨下的淡金纹路——那是金狮子模板的印记，此刻正微微发烫，像块烧红的铁。
次日清晨，迈克在食堂啃着硬面包时，看见雷蒙德的副官站在门口对他打手势。
中将办公室的百叶窗半开着，阳光透过缝隙在深褐色木桌上投下金斑，照见迈克递过去的行动报告封皮上，“幽影计划”四个字被红笔圈了三次。
“这次任务没有发现实质证据。”迈克站得笔直，军靴后跟在地板上磕出轻响，“但废墟里的实验设备有近期使用痕迹，石碑上的刻痕......”他顿了顿，“和三年前北海‘狮鹫之心’案发现场的标记很像。”
雷蒙德摘下眼镜，用领带角擦拭镜片。
他的手指节粗大，指腹有常年握刀留下的老茧。
“你建议封锁岛屿。”他复述报告最后一页的结论，“但G - 5的巡逻船要护送商队去香波地群岛，抽不出人手。”
“可以申请总部支援。”迈克的声音平稳得像经过校准的罗盘，“或者......”他盯着雷蒙德桌上的镇纸——那是枚刻着海军徽章的青铜狮，“用我的私人关系。”
雷蒙德的手突然顿住。
他重新戴上眼镜，目光透过镜片落在迈克脸上，像在看某种从未见过的金属。
阳光移了移，照见报告边缘被翻卷的页角，那是迈克昨夜反复修改留下的痕迹。
“你似乎......”中将的话被走廊传来的脚步声打断。
副官敲门进来，说有紧急电报需要签署。
迈克退到门口时，听见雷蒙德的声音从背后飘过来，带着晨雾般的模糊：“你似乎很在意这件事？”
他没有回头。
阳光正漫过走廊，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蓄势待发的蛇。
雷蒙德的手指在报告封皮上敲了两下，钢笔帽在桌面滚出半道弧。
他盯着迈克的后颈看了三秒——那道淡金纹路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像条蛰伏的幼龙。\"新兵？\"中将突然笑了，指节叩了叩\"幽影计划\"的红圈，\"三年前北海那起案子，连总部特勤队都只查到半截尾巴。
你倒是比他们还积极。\"
迈克转身时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昨夜通讯器里的机械音，想起小杰克皮绳上的狮鹫坠子，想起金狮子模板在骨缝里发烫的触感。\"中将。\"他声音放轻，像在拆解一把上了膛的枪，\"我在废墟里捡到半片实验日志。\"他从口袋里摸出张油纸包着的碎纸，摊开在雷蒙德面前，\"上面写着'模板融合度超过30%会引发暴走，需用船舵贯穿颅骨抑制'。\"
钢笔帽\"咔嗒\"掉在地上。
雷蒙德弯腰去捡时，镜片滑到鼻尖，露出眼底翻涌的暗潮。\"这是......\"
\"金狮子史基的治疗记录。\"迈克替他说完，\"原身是个偷酒的醉鬼，但仓库里藏着本《海军秘辛》。\"他指腹蹭过碎纸上的墨迹，\"里面写着，五十年前有支实验部队叫'枭'，专门研究觉醒者模板。\"
走廊传来副官喊\"中将，电报\"的声音。
雷蒙德猛地合上报告，碎纸被压出褶皱。\"下午三点前把巡逻路线图送我办公室。\"他的声音又沉回平时的稳重，只是耳尖泛着不寻常的红，\"另外——\"他盯着迈克锁骨下的淡金纹路，\"医疗兵新调了批止痛药，让他们给你送两瓶。\"
迈克走出办公室时，后颈的模板印记突然灼痛。
他摸了摸发烫的皮肤，在走廊镜子里看见自己的瞳孔——浅灰的虹膜里浮着细小金斑，像撒了把碎钻。
这是金狮子模板觉醒后的副作用，每次接触到\"枭\"相关的信息就会发作。
他低头调整领口，遮住那些金斑，转身往档案室走。
午后的档案室飘着霉味和松节油的气息。
老档案员正趴在登记册上打盹，眼镜滑到鼻尖，口水在\"1567年东海海图\"上洇出个深色圆斑。
迈克轻咳一声，老头惊得跳起来，钢笔\"啪\"地扎进海图，在无风带位置戳了个洞。\"要查什么？\"他抹着嘴角，手指在布满茶渍的登记册上乱划，\"军情局旧案？
得填申请单。\"
\"填好了。\"迈克递过表格，指尖压着\"枭-01至枭-23\"的字样。
老档案员的瞳孔突然缩紧，登记册上的钢笔滚进了\"伟大航路禁岛名录\"那栏。\"这...这是绝密。\"他声音发颤，枯瘦的手背暴起青筋，\"上个月总部才来收走所有'枭'相关档案，就剩...\"他突然噤声，转身往最里层的铁柜走，皮鞋跟在木地板上敲出急促的点。
铁柜打开时，扬起的灰尘在阳光里跳着舞。
迈克看见最底层有个褪色的牛皮纸袋，封条上盖着\"已归档\"的红章，边缘却有新撕的毛边——显然有人刚动过。
他抽出纸袋，里面掉出张泛黄的照片：七个穿白大褂的年轻人站在实验室前，最左边的男孩左腕有块蝴蝶形胎记，和小杰克手腕上的疤痕位置分毫不差。
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枭-07 杰克·h·莱昂\"。
\"这是三年前清理仓库时翻出来的。\"老档案员突然凑过来，呼吸喷在迈克后颈，\"本来要烧的，我...我看这孩子像我孙子，就藏下了。\"他的手指抚过照片上的编号，指甲缝里沾着铁锈，\"后来总部的人来问，我就说没见过。
他们拿枪指着我脑袋，说再撒谎就把我沉到无风带喂海王类。\"
迈克把照片塞进战术手册夹层时，触到了藏在里面的短刃。
那是小杰克昨夜掉的，刃口还沾着他的血——刚才摸照片时，他故意用武装色划破了指尖，血珠渗进纸袋封条，留下了追踪标记。\"谢谢。\"他拍了拍老档案员发抖的肩膀，转身时瞥见铁柜最深处有个金属盒，盒盖上刻着狮鹫图腾，和小杰克的坠子一模一样。
傍晚的风裹着铁锈味钻进宿舍窗户。
迈克坐在床沿，战术手册摊开在膝头。
照片上的小杰克眼睛亮晶晶的，和现在那个总把影子缩成蛇的青年判若两人。
他翻开笔记本，钢笔尖在\"枭-01至枭-23，存活者：07、01\"后面画了个箭头，箭头末端写着\"金狮子模板\"。
窗外的夕阳把云层染成血红色。
迈克摸了摸锁骨下的淡金纹路，模板印记正随着心跳一下下发烫。
他想起雷蒙德下午让人送来的止痛药——药瓶里装的不是白色药片，是张纸条：\"午夜三点，码头仓库，带照片。\"字迹是中将特有的粗体，末尾画了只断翅的鹰。
\"接下来......\"迈克合上笔记本，指节抵着窗沿，看影子在墙上拉长成野兽的轮廓，\"轮到他们来找我了。\"
训练场上的暮色来得很快。
迈克握着竹刀走向木桩群时，晚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战术手册里露出的半张照片。
木桩上的靶心被他砍出十道平行刀痕，像只睁开的眼睛。
有新兵喊他\"布莱恩特，对练吗？\"他没回头，竹刀在掌心转了个花，刀锋破空声里，最远处的木桩\"咔\"地断成两截，断面平整得能照见他眼里跳动的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