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铁砧号的螺旋桨搅碎最后一道浪花时，无风带的浓雾已经笼罩了船舷。
迈克的军靴踏过甲板上未干的海水，咸涩的潮气钻进鼻腔——这和东海的海风不同，这里的空气就像浸过锈铁，带着一种古老的腥气。
“队长！”小杰克的声音从操舵室传来，带着一丝颤抖的兴奋，“深度仪显示海底有断层！刚才船底擦过礁石时，我好像看到……”
话还没说完，船体突然剧烈震动。
迈克的手掌重重地拍在栏杆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震动不是来自机械故障，更像是某种庞然大物擦过船底时掀起的余波。
他抬头望向海面，原本如铅般的海水正翻腾着暗黑色的漩涡，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深渊里向上顶。
“退到船舱！”迈克反手抓住小杰克的衣领，将他往后一推。
新兵的战术背包撞在舱门上发出闷响，他却顾不上疼，瞪大了眼睛盯着逐渐隆起的海面：“那、那是鳍吗？队长你看！”
阴影先于巨鲨浮出水面。
足有三层楼高的背鳍划开浪花，割出一道泛着白沫的裂痕，紧接着是流线型的庞大身躯——那根本不是普通的鲨鱼，灰黑色的皮肤覆盖着岩石般的凸起，每片鳞片都有盾牌大小，獠牙从血盆大口中探出，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冷光。
“深海魔兽。”迈克的喉结动了动。
他曾在G - 5的机密档案里见过类似的描述：无风带的极端环境催生了远超常识的生物，它们以吞噬军舰为食，连海军中将都不愿轻易涉足。
此刻那畜生的瞳孔里泛着腥红，正锁定甲板上的两个活物，尾鳍一摆，带起的浪头直接拍碎了左舷的救生艇。
“队长！”小杰克紧紧握着腰间的短刀，刀刃在颤抖，“我们的舰炮坏了！备用弹药在底舱——”
“不需要。”迈克打断了他。
额角的船舵印记突然发烫，某种熟悉的力量顺着脊椎窜上头顶，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周围五百米内的重力分布，就像在眼前展开一张泛着蓝光的网。
右手按在腰间的军刀上，流樱武装色如赤蛇般缠绕在刀身，“看好了，小杰克，这才是‘乐园之狮’的猎物。”
巨鲨的大口已经张开，离甲板只剩十米。
迈克左腿猛地一蹬，借着重力场的反推腾空而起，军刀划破空气的尖啸声盖过了海浪声。
他能看见鲨鱼咽喉里翻腾的黏液，能数清獠牙上凝固的血痂——那些血，属于之前被吞噬的船员。
“碎！”
刀光与重力场同时爆发。
百米范围内的海水突然凝固成深蓝的果冻，巨鲨的动作瞬间迟缓，连飞溅的浪花都悬在半空。
迈克的刀锋精准地刺入鲨鱼后颈的软肉，流樱武装色如热刀割黄油般穿透坚韧的皮肤，直接斩断了脊椎。
“砰！”
巨鲨庞大的躯体砸回海面，激起的水柱冲向天际。
鲜血混着碎肉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小杰克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血，发现那血不是红色的，而是泛着紫黑的浑浊色——这畜生的体内竟然有毒。
“队长！你背后——”
新兵的尖叫让迈克猛然转身。
左侧海面又翻起浪花，这次是两头背生骨棘的海蛇，右侧则窜出一群尖嘴利齿的黑鳍鱼，每只都有小牛大小。
更远处的浓雾里，此起彼伏的水声像闷雷，迈克甚至听见了类似骨甲摩擦的刺耳声响。
“它们在围猎。”迈克舔了舔唇角的血珠，味道咸中带苦。
他终于明白那些魔兽为何如此疯狂——当狮鹫虚影在他背后显形的瞬间，某种沉睡在基因里的威压被唤醒了。
就像狼群闻到虎啸，这些深海怪物既恐惧又贪婪，想撕碎他来吞噬那份力量。
“小杰克！”迈克反手将军刀插回刀鞘，左手按住胸口，“调整航向，往东北偏二十度！避开暗礁区！”
“是！”新兵抹了把脸上的血，跌跌撞撞地冲向操舵室。
船舵转动的瞬间，铁砧号擦着一头跃出水面的锯齿鲸侧舷而过，鲸须刮得甲板吱呀作响。
“觉醒吧……”迈克闭上眼，低声呢喃。
船舵印记的灼烧感突然变成暖流，顺着血管流遍全身。
他能听见骨骼发出的爆响，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密的金色鳞片，每一片都像被熔炉淬炼过的金箔，在月光下流转着神圣的光。
“不死狮躯！”
当他睁开眼时，瞳孔已变成竖瞳，如金狮般锐利。
左手虚握成爪，重力场以他为中心疯狂扩张，原本围攻的魔兽突然像被无形的手捏住脖颈，动作变得迟缓扭曲。
右手再次握刀，这次刀身缠绕的不仅是流樱，还有若隐若现的霸王色，如紫色火焰般舔舐着刀刃。
“滚开！”
迈克跃入空中，刀光划出半圆。
这一刀没有花哨的技巧，纯粹是力量与霸气的宣泄。
被斩中的海蛇当场断成两截，黑鳍鱼群被气浪掀飞，撞在浓雾里的礁石上摔成肉泥。
连之前那只巨鲨的尸体都被余波掀得腾空，重重地砸在另一头扑来的骨甲兽身上。
“队长！左舷三点钟方向！”小杰克的声音从操舵室传来，带着哭腔的兴奋，“它们在退！那些怪物在往深海游！”
迈克喘着粗气落地，金色鳞片正缓缓隐入皮肤。
他望着四周逐渐散去的黑影，能感觉到那些魔兽的恐惧——不是对刀的恐惧，而是对他体内某种更古老存在的敬畏。
海风吹散额前的湿发，他听见海底传来闷响，像是某种沉睡的巨兽翻了个身。
当铁砧号的螺旋桨重新转动时，海面突然变得异常平静。
浓雾像被无形的手撕开一道缝隙，前方隐约浮现出黑色的轮廓——是岛屿？
不，更像是被海水淹没大半的遗迹。
残缺的石柱上刻着狮鹫的浮雕，断裂的拱门里透出幽蓝的光，仿佛有什么在召唤。
“史基……”迈克摸了摸额角的船舵印记，那里还残留着刚才的暖流，“你到底在这里藏了什么？”
小杰克从操舵室探出头，脸上还沾着血和碎肉，眼睛却亮得惊人：“队长！测深仪显示前方水域深度骤降，可能是浅滩！我们要靠岸吗？”
迈克盯着那片遗迹，能感觉到体内的狮鹫之力在发烫，像幼兽急着扑向母兽的怀抱。
他弯腰捡起脚边一块带血的鲨鱼鳞片，指腹摩挲着鳞片上的古老纹路——和雷蒙德中将胸口吊牌的花纹，一模一样。
“靠岸。”他将鳞片收进军装口袋，军刀在刀鞘里发出轻鸣，“小杰克，准备登陆装备。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那片废墟里。”
当铁砧号的锚链坠入水中时，浓雾突然再次聚拢。
遗迹的轮廓被重新遮蔽，但迈克知道，那些刻在石头里的眼睛，此刻正注视着他的每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