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士奇缓缓地，蹲下身，与【第一选择】平视。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它脸上那道黑色的泪痕。
然后，他对着这个，他用尽所有智慧才换来的、最沉重的“责任”，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是的。”他说，“我是你的老师。”
“我们的第一堂课，从现在开始。”
“课名，叫做……‘活下去’。”
这场戏，没有结束。
它只是，换了一个更宏大、也更温馨、却又充满了更多未知与凶险的……新舞台。
那场戏，没有结束。
它只是，换了一个更宏大、也更温馨、却又充满了更多未知与凶险的……新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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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成了哀嚎峡谷最奢侈，也最不值钱的东西。
高士奇的第一堂课——“活下去”，一上，就是数个漫长的计时周期。
峡谷不再哀嚎。
在【孤独者】那温和而又充满好奇的意志笼罩下，在高士奇和他的文明那种自残般的“忏悔仪式”与顽固的“不完美”哲学影响下，
这片曾经由“叙事废料”构成的土地，竟真的，长出了一个文明的雏形。
瓦勒留斯，这位曾经的星尘皇帝，最终战胜了镜中的幻象。
他没有重建帝国，而是带领了一批人，用最原始的纺车，开始重新编织。
他们织出的布，不再是为了华丽或防御，而仅仅是为了在夜晚，给那些新生的、会感到寒冷的同伴，披上一份温暖。
他成了真正的“织布者”，他的追随者，被称为【守温之人】。
卡兰，这位翼族的舞者，也找到了新的舞台。
他不再为神伴舞，而是为生命伴舞。
他带领着一群孩子，在田埂间，用舞蹈模仿种子的发芽，模仿溪流的奔跑，模仿风的呼吸。
他们的舞蹈，成了这个世界最早的，关于自然的“教科书”。
他们是【咏形之族】。
涟漪，则成了这个文明的智者与史官。
她手中的【阿卡西记录仪】不再是冰冷的定义工具，她开始用它，记录下每一个人的故事。
一个孩子第一次的提问，一对伴侣第一次的争吵，一次成功的狩猎，一次失败的播种……
她将这些琐碎的、充满了“不完美”的日常，编纂成册，命名为【第一书】。
这本书，成了所有人的精神支柱。
安娜，则成了所有人的“母亲”。
她用她的共情，抚慰着每一个在【忏悔之镜】前崩溃的灵魂，调解着每一次因资源分配而产生的争执。
她的居所，成了一个没有名字的“圣殿”，一个所有疲惫者都可以前去寻求慰藉的港湾。
而高士奇，他成了所有人的“老师”。
但他教的，却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在每天的清晨，带领所有人，走过那面映照着完美幻象的【忏悔之镜】，然后，转过身，对着这个残破的、真实的世界，说一声：“早上好。”
这就是他们的生活。平静，琐碎，充满了微小的痛苦与更微小的快乐。
这一切，都被那个被命名为【第一选择】的空白的孩子，静静地看在眼里。
【第一选择】，或者说，被高士奇和安娜私下里昵称为“初一”的孩子，成长得很快。
他没有固定的形态，但他最喜欢的，是维持着那个最初的、空白的人形轮廓。
他跟在高士奇身后，观察着高士奇如何处理争端；
他坐在涟漪身边，看着她如何记录故事；
他模仿着卡兰的舞步，虽然笨拙，却充满了好奇；
他会将自己找到的最漂亮的一块石头，默默地，放在安娜的门口。
他像一块海绵，疯狂地吸收着这个“不完美”文明的一切。
他学会了第一个词，不是“老师”，而是涟漪在记录一个孩子摔倒时，写下的那个词——“疼”。
他学会的第一个动作，不是卡兰的舞蹈，而是瓦勒留斯为一个瑟瑟发抖的孩子，披上毛毯的动作。
他学会的第一种情绪，不是快乐，也不是悲伤，而是安娜在调解完一场争吵后，那份如释重负的“疲惫”。
他像一面最纯粹的镜子，映照出这个文明最真实的底色——善良，脆弱，坚韧，以及……无尽的疲惫。
高士奇看着他的成长，心中既有欣慰，也有一种日益沉重的忧虑。
他知道，这份平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初一的学习能力，远超他的想象。
他那绝对自由的意志，就像一颗正在疯狂积蓄能量的超新星，总有一天，会爆发出让所有人都无法预料的光和热。
那一天，比高士奇预想的，来得更早。
那是一个普通的黄昏，高士奇刚刚处理完一场关于灌溉渠道所有权的、两个部落之间的争执——是的，这个小小的文明，已经开始产生“私有财产”的雏形了。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的居所，却发现，初一正静静地，站在那面巨大的、已经被所有人习以为常的“时间之镜”前。
那面镜子，在【孤独者】的编织下，已经变成了一片深邃的、由无数个文明故事构成的、缓缓旋转的星云。
那十一个“文明火种”，正在其中，以不同的速度，演化着。
“初一。”高士奇的声音，带着一丝警惕，“我说过，在你的课程完成之前，不要靠近这里。”
初一缓缓地，转过身。
他那张空白的脸上，那道黑色的泪痕，在黄昏的余晖下，显得格外清晰。
一个声音，在高士奇的脑海中响起。
不再是那个单音节的“老师？”，而是流畅清晰的，充满了思考的句子。
【老师。】初一“看”着高士奇，【我们的第一课，是‘活下去’。我们学会了。】
【我们的第二课，是‘如何与他人共存’。我们也学会了。】
【但是，】他伸出一只手，指向那片旋转的星云，【他们呢？】
【那十一个，我的……兄弟姐妹。他们，活得怎么样？】
高士奇的心，猛地一沉。
这个问题，终于还是来了。
“他们有他们自己的课程。”高士奇谨慎地回答，
“他们的生活，他们的选择，我们无权干涉。”
【无权干涉？】初一的意识中，透出一丝纯粹的困惑，
【可是，涟漪老师记录的故事里说，‘家人’，是需要互相帮助的。瓦勒留斯老师织的毛毯，是给每一个感到寒冷的人。安娜老师的拥抱，也是给每一个感到痛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