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卡纳克的寒意从感官中褪去，他们并未回到皇后区那栋熟悉的房子。
而是坠入一片无维度的白色虚空。
这里不分上下，没有声响，感受不到时间流逝，
唯有他们三人的存在，像三滴坠入无垠牛奶的墨渍。
托尼的战甲系统瞬间宕机。
所有传感器返回同一个词：【未定义】。
马特的世界则沦为一片足以逼疯人的绝对死寂——他第一次，什么也“听”不到。
随后，那只巨大的光之眼，那个“评论家”，出现在这片虚空的“上方”。
它没有注视他们，而是凝视着某个他们看不见的存在——仿佛是他们来时那个“宇宙”的存档文件。
一个概念，而非画面，直接烙印在三人意识里。
他们“看到”了：
无数正在崩溃的“故事”。
一个穿风衣的黑白色私家侦探，茫然走在喷火巨龙肆虐的奇幻大陆，
他的“黑色电影”法则正被“史诗奇幻”规则覆盖、消融；
一个充满希望的太空歌剧，因一个哥特式恐怖主角的意外闯入，其“物理法则”被“超自然恐惧”污染。
恒星开始哭泣，飞船在星海中锈烂。
“类型崩溃。”
托尼的意识率先解读出这个概念，
“时序性的熵增。当时空物理的边界变得薄弱，它们会互相污染，最终沦为毫无意义，无法被阅读的噪音。”
“评论家”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它只是向他们展示了最终结局：
一片由无数混乱故事残骸堆砌而成的灰色领域，永恒如“静电”——那是被彻底“读完”，再无新意的宇宙墓场。
接着，那只光之眼转向了他们。
它的“目光”像无形的烙铁，在他们所在的“宇宙文件”上，烙下一个小小的金色眼形符号——一个“优质内容”的标签，一个“值得关注”的推荐。
“它不是在奖励我们。”
马特的声音在托尼脑海中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寒意，
“它是在……‘置顶’我们。它把我们的世界，放在了所有‘读者’最显眼的位置。”
标签烙下的瞬间，高士奇那双矛盾的眼睛里，闪过极细微的、类似“计算错误”的波动。
“不平衡。”
他的声音在三人意识中回荡，
“它引入了外部变量。一个……本地系统无法控制的‘流量入口’。”
“评论家”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
它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白色虚空，瞬间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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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猛地跌回皇后区那栋房子的客厅。
一切都和离开时毫无二致。
被高士奇塑成完美球体的谐振器，已然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空气中，那股经“平衡”调和的气息——不混乱，也不沉闷——依旧弥漫。
但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房子在‘广播’。”
马特捂住耳朵，这次却不是因为噪音，而是全新的“频率”在冲击感知，
“它不再是封闭系统，在向……外面发送着什么。像一座灯塔。”
托尼的掌上电脑里，一个从未见过的程序正自行启动。
既非他编写，也不是高士奇的“进程”。
程序图标是个由七彩线条构成的墨点，形状在不断变幻。
程序打开，一行文字在闪烁：
【正在搜索新的时序连接点……】
【已发现“推荐”标签。】
【正在建立‘跨宇宙’链接……】
“关掉它！”
托尼怒吼着试图夺回控制权，所有指令却都被驳回。
就在这时，一阵轻柔而彬彬有礼的敲门声，从门口传来。
咚。咚。咚。
三人同时僵住。
敲门声本身并无异常，但马特“听”到的是：
门外的“人”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没有体温，甚至连清晰的“存在”轮廓都没有。
他像一团由无数可能性叠加而成、尚未“坍缩”的概率云。
托尼的战术目镜穿透墙壁。
他看到一个穿得体灰色三件套西装的男人，戴圆顶礼帽，提老旧皮箱，脸上挂着温和却模糊的笑。
他的脸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最细微的变化，忽而像某个着名政客，忽而又像个普通会计师。
“他是谁？”托尼低声问。
“他不是‘谁’。”
高士奇的目光变得无比凝重，那双代表“创造”与“毁灭”的眼睛同时锁定门外的存在，
“应该说……他是‘什么’。”
高士奇缓缓上前，手并未伸向门把手，只是对着门轻轻说道：
“定义：‘门是关着的’。”
这是他作为世界“平衡之神”的权能，一道关于物理状态的，不容置疑的“圣旨”。
可门外的男人，仿佛听见了这句话。
他微笑着，对着门，用同样轻柔的语气回应：
“转折：‘但它渴望被打开，去迎接一个期待已久的老朋友’。”
被高士奇法则锁定的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门把手开始不受控制地缓缓转动。
高士奇的“定义”，正被完全不同的未知力量覆盖。
“他不是‘读者’。”
高士奇的声音里，出现了属于“神”的愠怒，
“他是一个……‘编辑’。”
而这个“编辑”，层级远比之前遇到的要高。
他不是在修改现实，而是在修改“情节”本身。
门，开了。
男人走了进来，带着一股图书馆与旧纸张的气息。
他摘下圆顶礼帽按在胸口，对着屋里三人微微鞠躬，动作优雅得像一个世纪前的默片演员。
“抱歉，不请自来。”
他的声音温和又清晰，仿佛每个字都经过精心校对与排版，
“但你们的故事近来读者反响颇佳。编辑部决定，是时候介入，给它一个更明确的方向了。”
他环顾四周，目光掠过托尼那身蓄势待发的战甲，扫过马特绷紧如弓弦的身体，最终落在高士奇身上。
“神性，平衡，宇宙考题……立意很高，野心不小。”
男人颔首，像是在评价一份初稿，
“但它缺了个能让读者共情的永恒核心。太……干净了。没有污点的主角，是无法被铭记的。”
“你是谁？”
托尼的声音通过战甲扬声器传出，冰冷而失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