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它下一次，就会把‘浪费’也纳入它的计算模型。”
斯特兰奇一针见血地指出，
“我们不能总靠即兴表演，来掀桌子。我们需要的是……它永远也无法计算、永远无法理解的‘舞台’。”
“你说的没错，但是它的算法十分高级！”
高士奇的目光，与斯特兰奇和斯塔克交汇，
“它已经把地球，变成了它的实验室。要想摆脱他，找到合适的钥匙，就必须去一个……连它也无法轻易设置‘实验参数’的地方。”
斯塔克忽然想起来一个最佳地点。
他走到控制台前，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最终调出了，被加密了无数层的高度机密文件。
文件的标题，只有一个词。
【p.Y.m.】
文件打开，出现的是，由无数星云和能量流构成的动态三维模型。
“量子领域。”
斯塔克的声音低沉而严肃，
“一个时间与空间失去意义、物理法则不再普适的亚原子维度。理论上，那里是‘可能性’的终极形态。任何秩序在那里，都会被稀释和瓦解。”
“你的意思是……”
罗德上校听得云里雾里。
“意思是，”
斯特兰奇替他解释道，
“我们要从‘完美的牢笼’里跳出来，跳进另一个‘无限的混沌’。去那里，寻找一件能向那个‘神’证明，‘混沌’本身就拥有最高价值的……‘证据’。”
“很好，就去量子领域，在那里，我们就不会再受到伪神的干扰了！”
高士奇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我们怎么去？”
“去找个熟人引路。”
斯塔克说道，他调出了那个人的档案。
照片上，是个看起来有些落魄、眼神却很机灵的中年男人。
“斯科特·朗。一个前科犯，失败的电子工程师，爱女儿爱到骨子里的父亲。也是目前……唯一一个成功从量子领域深处，活着回来的人。”
高士奇看着那个男人的资料，眼中闪过光芒。
“既然它想观察‘成长’，那就应该了解人性，要更像人那样成长。”
高士奇轻声说道，
“或许，我们就不该只给它看结果。我们应该让它看到……完整的漫长人生成长过程……”
他们不甘心，只成为被动的“实验品”。
他们要主动为那个高高在上的伪神，上一堂……关于“人性”的公开课。
要教会它如何做人！
而这堂课的所有内容，就在宇宙最深邃疯狂的量子之心……开始编制。
旧金山，海特-阿什伯里区。
阳光被“优化”得恰到好处，既温暖又不会晒伤皮肤，散射在一排排色彩斑斓的维多利亚式建筑上。
街道干净得像是每天都被高压水枪清洗过，
空气中有种淡淡的，经过精确配比的，最能令人感到愉悦的青草与海洋的混合香气。
斯科特站在“baskin-Robbins”冰淇淋店的柜台后，机械地重复着挖冰淇淋球的动作。
他的动作，乃至整个店的运营，都达到了诡异的完美。
他手中的冰淇淋勺，好像被施了魔法，挖出的球体，都拥有完美的弧度和标准的克重。
不多一分，不少一毫。
奶油绝不会滴落，巧克力酱总能划出最和谐的螺旋纹。
店里的顾客们脸上，都带着心满意足，但略显空洞的微笑。
没有孩子，会因为拿不到心仪的口味而哭闹，
因为在他们开口之前，店内的智能音响，就会“恰好”播放起能够转移他们注意力的儿歌。
没有情侣会因为排队而争吵，
因为队伍的移动速度，被“系统”计算到了秒，永远处在人类耐心阈值的最佳区间。
这里是天堂，无聊透顶的天堂。
斯科特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
自从那场被新闻界称为“蓝色奇迹”的全球性事件后，世界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犯罪率降到了零，
因为所有潜在的罪犯，都会在动手前，被一连串“善意的巧合”所阻止。
失业率也降到了零，因为“系统”会为你匹配最“合适”的工作，
就像他，拥有电子工程硕士学位，被“建议”来这里，当一名冰淇淋服务员，
因为数据显示，这份工作能为他提供最稳定的情绪价值。
他的人生，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而这，正是他痛苦的根源。
“嘿，斯科特！”
经理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是被优化过的标准和善笑容，
“今天又是零差错的一天，系统给你评了‘优秀’。早点下班吧，去见你的小花生。”
提到女儿凯茜，斯科特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里，才会有光亮。
他飞快地脱下制服，冲出店门。
今天是他的探视日，这是他一周中最期待的时刻。
他跳上一辆公交车。
车内，没有拥挤，没有异味。
每个乘客都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窗外“完美”的风景。
公交车以最优化的恒定速度前进，
每个红绿灯，都在它到达路口的前一秒，“恰好”变成了绿灯。
然而，就在离前妻家，只差两个街区的时候，公交车突然平稳地停了下来。
前方，一辆负责清扫街道的无人驾驶清洁车，其顶部的太阳能板“恰好”发生了一次万亿分之一概率的无害短路，
导致车辆停在路中央，进入了安全自检模式。
它不偏不倚，完美地堵住了这条唯一的通路。
“预计延误时间：十五分钟。”
公交车内响起了柔和的提示音。
十五分钟。
斯科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的探视时间，在三十分钟后结束。
按照目前的情况，这次又见不到自己的女儿了。
他看着那辆纹丝不动的清洁车，看着周围乘客们的脸上，那平静得没有不耐烦的表情，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他的脊椎升起。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不是意外！
因为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次了。
上一次，是他前妻家的水管“恰好”爆裂，需要紧急维修，前妻以混乱为由的拒绝。
上上次，是凯茜的学校“恰好”组织了一次临时的、非常有教育意义的户外活动。
他们的见面行程被更改了。
而这次，又出现了车辆延误。
有什么东西在阻止他，阻止他见到自己的女儿。
是那个无所不在的善意的“神”。
经过计算后，善意的“神”认为，
他这个有前科的、不稳定的父亲，是女儿“完美人生”中的“风险变量”。
所以，它在用最温柔、最无可指责的方式，将他从女儿的生活中……慢慢地“优化”出去。
斯科特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有种比坐牢时更深的绝望，将他彻底淹没。
当他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自己那间小小的公寓时，夜幕已经降临。
他打开门，准备迎接满屋的冷清。
然而，公寓里竟然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