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不，现在是“强子”了。
他坐在那辆平稳得像是浮在水面上的奥迪A6后座，闭着眼，鼻腔里全是那股子高级皮革和古龙水混合的、令人作呕的味道。
他能感觉到身边的豹子，正襟危坐，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像个刚被老师表扬过的小学生。
他也能感觉到驾驶座上那个黑西装的司机，气息沉稳，双手握着方向盘的姿态，是军中最标准的“三九点”握法。
这车，是防弹的。
这司机，是退役的侦察兵，手上绝对沾过血。
赵立德。
这个名字，祁同伟在来京州之前，就已经从高育良和李建国给的绝密档案里，翻来覆去地研究了无数遍。
京州赵家，一个靠着房地产和灰色产业起家的庞然大物。
赵立德，是赵家这一代的掌舵人。
他和他那个在岩台无法无天的堂弟赵瑞龙不一样。
赵瑞龙是摆在明面上的，嚣张跋扈的“衙内”。
而赵立德，则是一条潜伏在京州这潭深水之下的，毒蛇。
他从不亲自下场，手上干干净净，甚至还是京州有名的慈善家，政协委员。
但所有人都知道，京州地下世界的每一笔大生意，每一场血腥的火并，背后，都有他赵立德的影子。
他就是京州地下世界的，无冕之王。
祁同伟知道，自己刚才在仓库里的那场表演，是一场豪赌。
赌赢了，他就能拿到一张，进入这个核心圈子的入场券。
赌输了，他就会变成钢铁厂地基下，一具无人知晓的白骨。
很显然，他赌赢了。
“强哥，”豹子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打破了车内的沉寂，“刚才在厂里，您……您真是太牛逼了！我豹子这辈子，就没服过谁，您是第一个！”
祁同伟缓缓睁开眼，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那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却让豹子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那个……赵老板他……”豹子想说点什么，来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他不是你老板。”祁同伟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冰冷的刀子，扎进了豹子的耳朵里。
豹子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他只是，觉得你还有点用。”祁同伟靠在座椅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语气里，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不屑。“等你没用了，你猜猜，他会怎么对你？”
豹子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不敢猜。
他知道，自己这种混迹在最底层的“脏手套”，唯一的价值，就是被利用。
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下场，只会比垃圾，还不如。
“强哥，那……那我以后，就跟您混了！”豹子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做出了选择。
他知道，跟在赵立德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枭雄身边，自己永远都只是一条，随时可以被抛弃的狗。
但跟在眼前这个，喜怒无常，却又强得像个怪物的年轻人身边。
他或许，能活得，更像个人。
“跟我混？”祁同伟嗤笑一声，“你配吗？”
豹子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想反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啊。
自己，凭什么？
论打，自己连对方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论脑子，自己那点小聪明，在对方面前，更是像个笑话。
“想跟我混，也行。”就在豹子，感到一阵绝望的时候，祁同伟的声音，又悠悠地响了起来。
“给我，一个理由。”
“一个，让我觉得，你还有点用的，理由。”
豹子的眼睛，猛地一亮！
他知道，这是对方，在给他机会！
他大脑飞速运转，把他知道的，所有关于赵立德，关于“教授”，关于这个组织的秘密，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他必须，拿出一个，足够分量的，投名状！
“强哥！”豹子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我知道，一个秘密！”
“一个，关于‘教授’的，天大的秘密！”
祁同伟的眉毛，微微一挑。
“说。”
“‘教授’，他不是一个人！”豹子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说什么，禁忌的话题。“他是一个，团队！”
“而且，这个团队的核心成员，全都是，高智商的，知识分子！”
“有大学教授，有化学博士，甚至，还有一个，是研究人工智能的，顶级专家！”
这个情报，让祁同伟的心，猛地一沉。
这和他，和李建国，之前的猜测，不谋而合。
一个由顶级知识分子组成的，高科技制毒贩毒集团。
这已经不是，传统的，犯罪组织了。
这是一个，降维打击的，怪物。
“他们的大本营，在哪儿？”祁同伟的声音，也变得凝重起来。
“我不知道。”豹子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恐惧。“那个地方，是组织的，最高机密。”
“所有进去过的人，都再也没有出来过。”
“我只听人说，那个地方，叫‘伊甸园’。”
“而且，‘教授’最近，正在策划一件，大事。”
“一件，能让整个京州的地下世界，都重新洗牌的，大事。”
“什么大事？”
“我……我也不清楚。”豹子的声音，更低了，“我只知道，这件事，跟一个，从金三角来的，大人物有关。”
“那个大人物，手里，掌握着一种，全新的，‘天堂尘’的，配方。”
“一种，成本更低，成瘾性更强，也更难被检测出来的，升级版配方。”
“‘教授’，想得到这个配方。”
“所以，他准备，在京州，为这个大人物，举办一场，盛大的，‘欢迎派对’。”
“而这场派对的，入场券，就是……”
豹子顿了顿，看了一眼，身边的祁同伟，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就是，我们这些，为他卖命的人的，投名状。”
“谁能在这段时间，为组织，做出最大的贡献，谁，就有资格，参加这场派对。”
“谁，就有可能，进入‘教授’的，核心圈子。”
祁同伟听完，沉默了。
他的脑子里，已经，勾勒出了一张，巨大的，血腥的，棋盘。
而他，和赵立德，和那个金三角来的大人物，和京州所有的地下势力。
都成了，这张棋盘上，互相厮杀的，棋子。
而那个，神秘的“教授”，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执棋人。
有意思。
真的，越来越有意思了。
车子，在一栋，看起来很普通的，居民楼下，停了下来。
“强哥，到了。”豹子说道，“这是老板，给您安排的，落脚点。”
祁同伟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这是一套，很普通的三居室，装修，也很简单。
但从窗户，可以俯瞰，大半个京州的夜景。
“强哥，您先休息。”豹子把钥匙，恭恭敬敬地，交到祁同伟的手上。“老板说了，从今天起，您就是他，最倚重的，兄弟。”
“以后，京州城东这片，所有跟‘粉’有关的生意，都归您管。”
“您手底下，缺人，缺枪，缺钱，随时，跟我说。”
说完，豹子又鞠了一躬，才转身，离开了。
祁同伟站在窗边，看着楼下，那辆黑色的奥迪A6，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里。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
赵立德，这个老狐狸。
他把自己，安排在城东，这个，鱼龙混杂，各方势力犬牙交错的地方。
又把“粉”这个，最烫手的山芋，扔给了自己。
这哪里是，倚重？
这分明是，要把自己，当成一把刀。
一把，用来，替他，清除异己，开疆拓土的，刀。
同时，也是要把自己，放在火上烤。
看看自己，到底，是龙，还是虫。
“想让我，当你的刀？”祁同伟看着窗外，那片，灯火璀璨的，城市。
喃喃自语。
“就怕你这把刀，太快。”
“快到，会割伤，你自己的手。”
他拿出那个，新的，加密电话。
拨通了，那个，备注为“长城”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
“喂。”电话那头，传来李建国，那沙哑而又疲惫的声音。
“李队，是我。”
“情况怎么样？”李建国的声音，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鱼，已经进网了。”祁同伟的声音，很平静。
“赵立德，让我负责，城东的，‘业务’。”
“什么？！”李建国惊呆了，“他竟然，这么信任你？”
“这不是信任。”祁同伟笑了笑，“这是，试探。”
“也是，阳谋。”
他把自己，从豹子那里，得到的情报，一五一十地，跟李建国，说了一遍。
当听到，“教授”的真实身份，和那个，“伊甸园”的时候。
电话那头的李建-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许久之后，他才用一种，充满了震惊和骇然的语气，说道。
“如果，这是真的……”
“那我们，要对付的，就不是一个，贩毒集团了。”
“而是一个，拥有着，毁灭性力量的，科技怪物。”
“李队，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祁同伟的声音，打断了他。
“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说。”
“我需要，城东所有地下势力的，详细资料。”
“他们的头目，他们的地盘，他们的，恩怨情仇。”
“我需要，一张，最完整的，城东地下世界的，地图。”
“没问题。”李建国的回答，很干脆。“明天早上，东西，就会送到，你指定的，死信箱里。”
“还有。”祁同伟顿了顿，声音，变得有些，奇怪。“我需要，一个人。”
“谁？”
“一个，绝对可靠，身手好，脑子活，而且，长得，不能太像警察的，女警。”
“女警？”李建国愣住了，“你要女警干什么？”
祁同伟看着窗外，那片，纸醉金迷的夜景。
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弧度。
“一个，成功的，大哥身边。”
“总得有一个，压得住场的，大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