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索桥,名副其实。
三根铁索,并非平铺,而是呈一个极陡的倾斜角度,向上延伸,直没入星陨阁所在主峰山腰弥漫的更浓重的雾气之中。铁索黝黑,非金非铁,触手冰寒刺骨,远胜之前“羚愁涧”那根。山风在此地已非呜咽,而是咆哮!狂风从两峰之间的巨大豁口疯狂灌入,形成无数道混乱、猛烈、方向不定的气流漩涡,吹得人衣袍猎作响,几乎站立不稳。铁索在狂风中剧烈地颠簸、摇摆、旋转,相互碰撞,发出金铁交击的刺耳噪音,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这已非轻功的考验,更是对意志、体力、平衡乃至运气的终极审判。
秦瑶驻足桥头,凝望那在风暴中疯狂舞动的死亡之径,神色前所未有的肃穆。“此桥诡异,不仅在于风势与湿滑。铁索本身,据传能扰乱内力流转,心志不坚者,行至半途便会内力失控,坠入深渊。跟紧我,一步错,万劫不复。”
她再次率先踏上最中间那根铁索。这一次,她的身法不再飘逸,而是变得极其沉稳,每一步落下,足底都仿佛生出根须,与疯狂摇曳的铁索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她的身体随着铁索的摆动而自然起伏,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看似惊险万分,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稳住重心。更为惊人的是,她周身似乎散发出一层极淡的护体罡气,将那足以撕裂寻常高手的乱流稍稍排开。
韩沐紧随其后,脚尖刚一点上铁索,一股远比“羚愁涧”强烈十倍的寒意便顺着足心直冲经脉,让他几乎打了个寒颤。更可怕的是,体内的内力竟真的微微一滞,运转间产生了些许凝涩之感!他心头一凛,急忙紧守心神,全力催动心法,同时将怀中的桃花香囊几乎按进了胸口,那清冷的幽香此刻成了对抗这诡异寒气和内力滞涩的唯一慰藉。
狂风扑面,几乎无法呼吸。眼睛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细缝,视线里只有前方秦瑶那在风暴中若隐若现的背影,以及脚下三条如同巨蟒般翻滚扭动的黝黑铁索。他摒弃一切杂念,将秦瑶的步伐、身法、乃至呼吸节奏都深深印入脑海,亦步亦趋。
然而,行至索桥中段,真正的杀机骤然降临!
两侧的云雾之中,毫无征兆地射出数点寒星!速度快如闪电,精准地笼罩向韩沐周身大穴!是淬毒的弩箭!
“小心!”秦瑶清叱一声,头也未回,反手挥袖,一道柔和却坚韧的气劲拂出,将射向韩沐面门的几支弩箭荡开。但仍有数支刁钻地射向他的下盘。
韩沐正值旧力已竭、新力未生,脚下铁索又猛地一个旋转,他重心顿时失衡!危机关头,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刺激下,潜力爆发,身体硬生生在半空中做了一个极其别扭的拧转,同时施展出“燕子三抄水”的轻功绝技,足尖在另一根荡过的铁索上险而又险地一点,堪堪避过了毒弩。但这一下,也让他气血翻腾,内力一阵紊乱,差点直接栽落。
“星陨阁的哨卡发现了我们,快!”秦瑶语气急促,速度骤然提升。她不再保留,身形如一道青烟,在狂舞的铁索上急速穿梭。
韩沐强压不适,拼命追赶。弩箭之后,又有飞蝗石、透骨钉等暗器从云雾中不同方位袭来,显然,守卫断魂索桥的星陨阁弟子已经就位,借助迷雾和狂风掩护,发动了远程攻击。
一时间,索桥之上,杀机四伏。韩沐既要应对脚下地狱难度的“路况”,又要分神格挡、闪避四面八方袭来的暗器,心神与内力的消耗达到了顶点。好几次,暗器几乎是贴着他的身体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皮肤生疼。
就在他再次避开一枚无声无息射向后心的透骨钉时,脚下铁索猛地向下一沉!并非风吹,而是对岸似乎有机括被触发,整条铁索骤然松弛了数尺!韩沐身形失控,向下急坠!
“抓住!”千钧一发之际,一条素白绫带如灵蛇般卷来,精准地缠住了他的手腕。是秦瑶的随身兵器“流云袖”!一股精纯柔和的内力透过绫带传来,稳住了他下坠之势。韩沐借力上跃,重新落回铁索,与秦瑶汇合。
两人不再多言,默契地加快了速度。秦瑶在前开路,流云袖挥舞得密不透风,将大部分暗器挡下。韩沐负责侧翼和后方的防御,将轻功施展到极致,在方寸之地腾挪闪避。
终于,在又经历了几次惊险万分的暗器袭杀和铁索的诡异变动后,前方弥漫的雾气中,出现了坚实的崖壁轮廓。
断魂索桥,到头了!
双脚踏上星陨阁主峰土地的瞬间,巨大的虚脱感几乎让韩沐瘫软在地。他单膝跪地,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早已流干,喉咙如同火烧。怀中的桃花香囊,香气似乎也淡了许多。
秦瑶的情况稍好,但脸色也显出一丝苍白,显然闯过这断魂索桥,对她亦是极大的负担。她迅速扫视四周。这里是一处人工开凿的小平台,前方是一条依着陡峭山壁蜿蜒而上的石阶,石阶尽头,隐没在嶙峋的怪石和一片黑沉沉的建筑阴影之中。周围死寂无声,与方才索桥上的狂风呼啸、杀机四伏形成鲜明对比,但这寂静,却更让人心悸。
“我们……”韩沐刚开口,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秦瑶却突然抬手,制止了他。她侧耳倾听,秀眉微蹙,低声道:“有脚步声,很多,很急。我们被包围了。”
她话音未落,只听“嗤嗤”数声轻响,平台四周以及上方的石阶两旁,骤然亮起数十支火把,将这片小小的区域照得亮如白昼。火光映照下,数十名身着统一黑色劲装、面带玄铁面具的星陨阁弟子,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手中兵刃寒光闪闪,组成了一个严密的包围圈,封死了所有退路。
为首一人,并未戴面具,面容阴鸷,眼神锐利如鹰隼,气息沉凝如山岳,显然是一位高手。他冰冷的目光扫过狼狈的韩沐,最后落在虽然疲惫却依旧风姿卓绝的秦瑶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冷笑:
“闯过三关,抵达此地,二位好本事。可惜,星陨阁,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束手就擒,可留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