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凯文所在的雪山，识之律者内心的烦躁不仅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凯文的话语像魔咒般在她脑海中回荡：
\"你和她记忆中的那些敌人，又有什么区别？\"
\"冒牌货。\"
她在一处荒芜的山巅停下，对着空无一人的山谷大喊：\"我不是冒牌货！\"
回声在山谷间回荡，却无人回应。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孤独感笼罩了她。她拥有符华五万年的记忆，记得每一个朋友、每一场战斗、每一次离别，可当她想要求证自己的存在时，却发现无人认可。
\"为什么......\"她跪倒在地，赤红色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迷茫，\"我明明就是符华啊......\"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的声音在她意识深处响起：
\"因为你确实不是我。\"
识之律者猛地抬头：\"你醒了？！\"
在意识的海洋中，符华的身影缓缓浮现。她依然保持着那份特有的沉静，但眼神中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我一直都在。\"符华注视着这个占据了自己身体的意识，\"看着你的一举一动。\"
\"那你也应该明白了吧？\"识之律者激动地说，\"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好！放下那些沉重的过去，用全新的方式活下去，这有什么不对？\"
符华轻轻摇头：\"放下过去不等于否定自我。你试图抹去的是构成'符华'这个存在最根本的东西。\"
\"最根本的东西？\"识之律者冷笑，\"你是说那些无休止的牺牲？那些永远无法挽回的失去？那些压得你喘不过气的责任？\"
她站起身，在意识空间中激动地踱步：\"看看这五万年来你都做了什么？守护神州？帮助人类？最后换来了什么？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一个又一个离你而去的人！\"
符华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声音依然平稳：\"那些选择都是我自愿做出的。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后悔。\"
\"可是我后悔！\"识之律者猛地转身，赤红的眼眸中燃烧着怒火，\"我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醒来！如果我早点出现，你根本不需要承受那么多痛苦！\"
\"痛苦也是我的一部分。\"符华轻声说，\"正是这些经历塑造了现在的我。而你......\"
她注视着识之律者：\"你虽然拥有我的记忆，却拒绝接受这些记忆背后的重量。你想要的，只是一个你想象中的'符华'。\"
\"胡说！\"识之律者激动地反驳，\"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我知道你内心深处也渴望自由，渴望卸下这些重担！\"
\"渴望和选择是两回事。\"符华平静地回应，\"我确实渴望过普通人的生活，但我更清楚自己肩负的责任。这就是我和你最大的不同——你只看到了表象，却不懂我每一次选择背后的意义。\"
意识空间中突然浮现出无数记忆的碎片：
年轻的符华在太虚山上练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她与姬麟并肩作战，见证挚友化作传说......
她在漫长的时光中守护神州，看着一代又一代人逝去......
她在圣芙蕾雅担任学生班长，默默地守护着那些年轻的女孩们......
\"看啊！\"识之律者指着这些记忆，\"这就是你被束缚的证明！五万年来，你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
\"你错了。\"符华的声音依然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每一次守护，每一次教导，每一次并肩作战，这些都是我的选择，都是我活着的证明。\"
她走向识之律者，目光如炬：\"你以为你是在解放我，实际上你是在否定我存在的意义。\"
识之律者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我......\"
\"你说你想要创造一个人人都幸福的世界。\"符华继续逼近，\"但你知道吗？真正的幸福不是被给予的，而是通过自己的选择和努力获得的。你想要剥夺每个人选择的权利，这和你所反对的那些又有什么区别？\"
\"住口！\"识之律者捂住耳朵，\"我不想听这些大道理！\"
但她无法阻止符华的声音直接传入她的意识：\"你口口声声说你就是我，可你连我最基本的信念都不愿意理解。这样的你，凭什么说自己就是符华？\"
意识空间开始剧烈震动，两个意识之间的冲突达到了顶点。
\"好！\"识之律者突然放下手，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既然你说我不懂你，那我就证明给你看！我会用我的方式完成你的使命，到时候你就会明白，我才是对的！\"
她强行压制住符华的意识，重新掌控了身体。
现实中，山巅上的\"符华\"睁开双眼，赤红的眼眸中燃烧着坚定的火焰。
\"等着瞧吧，老古董。\"她对着空气说道，\"我会向你证明，我比你更适合这具身体，更适合'符华'这个名字！\"
她化作一道红光，朝着某个方向疾驰而去。这一次，她的目标很明确——她要找到能够证明自己价值的方法，哪怕要与全世界为敌。
而在意识的深处，符华轻声叹息：
\"执迷不悟......\"
——————
识之律者来到了太虚山。
这座在符华记忆中占据特殊地位的山峰，此刻在她眼中既熟悉又陌生。夕阳的余晖为苍翠的山峦镀上一层金边，古老的石阶蜿蜒向上，消失在云雾缭绕处。
\"看啊，老古董。\"识之律者漫步在山道上，指尖拂过历经风霜的石栏，\"这就是你守护了五千年的地方。现在，它将见证一个全新的开始。\"
她能够感受到体内符华意识的细微波动。这片土地上的每一处景致，似乎都在唤醒沉睡的记忆。
在太虚山深处，她找到了那处符华曾经闭关的洞穴。洞内简洁得近乎简陋：一方石台，一个蒲团，墙壁上刻着早已模糊的剑诀。
\"你就在这里度过了无数个日夜？\"识之律者抚摸着石台上深深的掌印，\"日复一日地修炼，就为了那些根本不在乎你的人类？\"
她闭上眼，读取着这片空间中残留的记忆碎片。年轻的符华在此悟道，在无数个深夜独自擦拭剑锋，因友人的离去而默默垂泪......
\"够了！\"识之律者猛地睁开眼，\"这些痛苦的记忆，就由我来改写！\"
赤红色的崩坏能自她掌心涌出，开始按照她的意愿改造这个空间。璀璨的晶石点缀四壁，柔软的绒毯铺满地面，朴素的石台变成了华丽的王座。
\"这才配得上我们的身份。\"她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把清修之地改成这样，是不是有点太浮夸了？\"
泉清的声音从洞口传来。她和凌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凌的目光扫过被改造的洞穴，眉头微蹙。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识之律者警惕地转身。她明明已经很小心地隐藏行踪了。（指演都不演地飞在空中）
泉清漫步走进洞穴，打量着被改造的环境：\"太虚山在资料记载中可是个重要地点。至于具体位置......\"她微微一笑，\"你忘了符华在学园档案室里留过资料吗？\"
识之律者一愣。她确实在符华记忆中看到过相关的片段，但并没有在意。
\"把这么多珍贵的痕迹都掩盖起来，不觉得可惜吗？\"泉清的手指轻轻拂过一面被晶石覆盖的墙壁，\"比如这下面，应该刻着某位重要之人留下的剑诀真意吧？\"
\"那些都是不必要的累赘。\"识之律者别过脸去。
\"真的吗？\"泉清走到另一面墙前，\"那这后面藏着的，那支她珍藏了上百年的毛笔，也是累赘吗？\"
识之律者的身体明显僵住了。她确实在改造时发现了那支被小心收藏的毛笔，却故意将其掩埋。
\"你口口声声说要成为符华，却连她最珍视的东西都要丢弃。\"泉清转过身，直视着识之律者，\"这样的你，真的想要得到她的认可吗？\"
\"谁、谁想要她的认可！\"识之律者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我才是更适合这具身体的主人！\"
但她闪烁的眼神出卖了她内心的动摇。
泉清从怀中取出一本陈旧的笔记本。笔记本的封面已经磨损，边角微微卷起。
\"认得这个吗？\"
识之律者的瞳孔猛然收缩。她当然认得——那是符华在圣芙蕾雅担任学生班长时使用的笔记本。上面记录的不是什么高深的武学心得，而是学生们的喜好、需要注意的事项、需要特别关照的人......
\"这是在符华宿舍找到的。\"泉清轻轻翻开一页，\"看，这一页记录着琪亚娜最喜欢的食物，提醒自己要记得给她多准备一份。\"
她又翻过一页：\"这一页记着布洛妮娅偶尔会做噩梦，需要在夜里多留意她的房间。\"
一页又一页，记录的都是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却处处透露着符华对身边人的关心。
\"为什么......\"识之律者的声音有些颤抖，\"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
\"因为这就是符华。\"泉清合上笔记本，\"她之所以是符华，不仅仅是因为她强大的力量，更是因为这些看似微小却真挚的关怀。如果你真的想要成为她，就不能只继承她的力量，而忽略这些让她之所以是她的细节。\"
识之律者低下头，赤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迷茫。她想起在圣芙蕾雅的日子里，符华总是默默关心着每一个人，记得每个人的喜好，在需要时悄然伸出援手。这些记忆她都有，却从未真正理解其中的意义。
就在这时，洞穴突然开始震动。墙壁上那些被掩盖的剑痕散发出微弱的光芒，仿佛在回应着什么。
符华的虚影在光芒中缓缓浮现，这一次，她的目光不再严厉，而是带着一丝温和。
\"你说你想要成为我。\"符华的虚影轻声说道，\"那么，请你告诉我——\"
虚影伸出手，不是指向识之律者，而是指向她手中的笔记本：
\"在你拥有了我全部的记忆之后，你真正想要关心的是什么？\"
识之律者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笔记本，又看向符华的虚影。这一次，她没有立即反驳，而是陷入了沉思。
她想要证明自己比符华更强。
她想要所有人都认可她。
她想要创造一个没有痛苦的世界......
但这些宏大的目标，在这一刻显得如此空洞。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未真正思考过要如何去关心身边的人，就像符华在笔记本中记录的那样。
震动停止了，虚影也渐渐消散。识之律者依然低着头，许久没有说话。
泉清和凌静静地等待着。
\"我......\"识之律者终于抬起头，赤红的眼眸中少了几分张扬，多了几分迷茫，\"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这一次，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前所未有的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