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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nig根据一些零散的线索和Keegan过去的习惯,最终在纽约一条嘈杂后巷的深处,找到了一家灯光昏暗、空气浑浊的低档酒吧。刚一推开那扇沉重的、漆皮剥落的木门,一股混合着廉价酒精、汗液和消毒水味的浑浊气息便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烟雾缭绕、人影晃动的大厅,最后定格在角落里一个卡座。那里,一个身影正毫无生气地趴在小圆桌上,周围散落着好几个空酒瓶。

Konig大步走过去,看清那人的模样时,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心头也不由得一震。

那是Keegan。

但已经完全不是他认识的那个Keegan了。

男人脸上没有任何遮蔽,那张曾经总是带着温和疏离感、引得艾莉娅偷偷注视的英俊面孔,此刻毫无血色,眼窝深陷,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那头总是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黑色短发,此刻凌乱不堪,几缕发丝甚至黏在了被酒水浸湿的桌面上,混合着洒落的威士忌和啤酒,显得肮脏又狼狈。而身上那件价格不菲的深色作战服外套皱巴巴的,胸口处似乎还沾着不明污渍。

他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失去了所有生命迹象,只有偶尔因酒精带来的不适而微微蹙起的眉头,证明他还活着。整个形象与那个冷静、优雅、甚至在审讯时都能保持可怕专业态度的顶尖狙击手,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巨大反差。

酒保看到Konig径直走向Keegan,像是看到了救星,又带着几分抱怨和后怕地凑过来,压低声音说:“先生,你认识他?太好了!他从昨天下午就来了,喝成这样,一直没结账!我们想叫他,可稍微一碰他,他就……他就挥拳头!老天,幸好他醉得厉害,动作慢,不然我这脸可就遭殃了。你能不能想办法把他弄走?账总得结一下啊!”

酒保的话印证了Konig最坏的猜想。Keegan不仅在这里买醉,而且已经完全失控,甚至展现出了攻击性——这在他身上是极其罕见的。

男人看着眼前这个烂醉如泥、失态到极点的同伴,心中涌起的不是嘲讽,而是一种物伤其类的、深沉的悲哀。他挥了挥手,示意酒保先离开,自己则站在桌边,沉默地看着这个同样被遗弃在痛苦深渊里的男人,思考着该如何把这摊“烂泥”带走。

思考片刻后,他转身走到前台,沉默地结清了Keegan拖欠的所有酒账。接着,他叫来酒保,指了指Keegan周围那片区域,低沉地吩咐:“把这里的桌子椅子都挪开,腾出点地方。”

酒保这才借着昏暗的灯光,看清Konig身上那带有无限联盟标志的作战服细节,态度瞬间变得无比恭敬,连忙点头哈腰:“是,是,先生!马上办!” 他立刻招呼另一个侍应生,手脚麻利地将Keegan周围的桌椅迅速搬开,清出了一小片空地,连Keegan桌上那些危险的玻璃杯也被收走。

做完这些准备,Konig才撸起袖子,露出肌肉虬结的小臂,走向不省人事的Keegan。他知道自己的动作绝不会温柔。

果然,当他试图将Keegan从桌子上架起来时,剧烈的晃动和不适感立刻惊醒了沉醉的男人。

“I said——f**k off!”

Keegan甚至没看清是谁,凭借着本能和暴戾的情绪,发出一声沙哑的咆哮,手臂胡乱地挥舞着试图推开打扰他的人。

“open your f**king eyes, Keegan!”

Konig的怒吼如同惊雷,他根本不管对方的挣扎,一只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揪住Keegan的衣领,将他整个人硬生生从桌面上提了起来!

“哐当——!” 失去支撑的Keegan带倒了沉重的木椅,发出一串刺耳的噪音。酒保早已有先见之明地躲到了吧台后面。

“Look at yourself! what the f**k are you now?!”

Konig将他拎到近前,对着他那张写满颓废和醉意的脸怒吼。

也许是胃部被挤压,也许是酒精的翻涌,Keegan猛地别过头,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干呕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Konig见状,松开了揪着他衣领的手。酒保适时地迅速将一个巨大的塑料桶放在Keegan脚边。

“呕——!” Keegan再也忍不住,猛地弯下腰,对着桶剧烈地呕吐起来。他吐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掏空,先是胃里尚未完全消化的酒液和食物残渣,到最后只剩下灼烧喉咙的胆汁和苦涩的胃酸。他的喉管和胃部如同被烈火炙烤般疼痛。

吐完之后,他几乎虚脱,双腿一软,狼狈地跪倒在冰冷黏腻的地板上,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溢出眼眶,混合着脸上的汗水和污渍。但他依旧固执地低着头,不肯看Konig一眼。

“……找我做什么……”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破风箱,带着浓重的自嘲和彻底的放弃,“……我什么都不想干了……滚……”

Konig眉头紧锁,看着他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耐心耗尽。他两条强壮得惊人的手臂直接穿过Keegan的腋下,像起重机一样,试图再次将这个软绵绵的男人强行架起来。

“Get up!”

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Keegan残存的尊严和酒后的暴戾,他猛地挥出一拳带着疾风,砸向Konig的下颚:“Leave me alone!”

Konig猝不及防,吃了一拳,怒火也瞬间被点燃。

下一秒,两个顶尖战士,就在这间弥漫着酒臭的廉价酒吧里,如同街头混混般扭打了起来! 拳头砸在肉体上的闷响、粗重的喘息、撞翻零星桌椅的声音不绝于耳。原本还在看热闹的客人们见动了真格,瞬间尖叫着四散逃开,生怕被殃及。

这场混乱的斗殴持续了几分钟,最终,Konig凭借着更强的力量和相对清醒的状态,将Keegan死死按在了一张翻倒的桌子上。他看着身下这个眼神混乱、依旧在挣扎嘶吼的男人,忍无可忍,抬起手掌,“啪”地一声,一记带着怒其不争意味的耳光狠狠扇在了Keegan的脸上!

“wake up! You pathetic drunk!” (醒醒你这可悲的酒鬼)

Konig再次抓住他的领子,对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If you don’t want to lose her pletely, you F**KING wAKE Up Now!”

这几个字像一把冰锥,猛地刺入了Keegan被酒精和痛苦麻痹的大脑。他那双原本涣散无神的冰蓝色眼眸,骤然收缩,终于有了一丝痛苦的焦距。

艾莉娅的身影在他混沌的脑海中疯狂闪现,失去她的恐惧如同最冰冷的海水,瞬间浇灭了他所有的怒火和浑噩。他死死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用力到齿间瞬间渗出了猩红的鲜血,那抹刺目的红顺着他苍白的嘴角缓缓流下。

剧烈的疼痛和更剧烈的恐慌,让他终于……暂时从酒精的泥沼中,挣脱出了一丝清醒的、却更加痛苦的意识。他不再挣扎,只是瘫在桌子上,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里是破碎的光和深不见底的绝望。

Konig看着他终于不再发疯,也松开了手,喘着粗气站在一旁。酒吧里一片狼藉,只剩下他们两个,和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酒味以及无言的绝望。

过了好一会儿,Keegan才用手背狠狠擦去嘴角的血迹,摇摇晃晃地,试图自己站起来,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嘶哑:“……走。”

Konig紧了紧搀扶男人的手,战友眼神里破碎的光芒令人心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随手甩在吧台上,崭新的百元大钞散落一地,像祭奠这场荒唐闹剧的纸钱。

“赔偿。”他对着瑟瑟发抖的酒保简短交代,便架起Keegan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Keegan的公寓冷清得像个墓穴。Konig踢开挡路的空酒瓶,把男人扔在客厅中央,摸索着墙上的开关。按下后,黑暗依旧顽固地笼罩着房间。他低声咒骂着检查电箱,又拧开水龙头——连一滴水都没有。

“该死的……”Konig掏出手机,两个简短电话后,随着预付费到账的提示音,灯光终于亮起,水管也发出沉闷的震动。

突如其来的光线刺痛了双眼。Keegan蜷坐在地板上,视线却死死盯着卧室方向——那里有件叠放整齐的女士上衣,是艾莉娅的毛绒家居服。他知道自己浑身酒臭污秽,连靠近那片净土的资格都没有。

“去洗澡,你臭死了。”

Konig从玄关折返,捏着鼻子指向浴室,“我给你交了水电杂费,从你下个月工资里扣。”

Keegan沉默地爬起身,机械地脱掉脏污的作战服扔进水槽。当他赤裸着走进浴室,热水淋下的瞬间,发出一声像是野兽垂死般的呜咽。

Konig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浴室里持续的水声像一场永无止境的雨。他望着磨砂玻璃后那个摇晃的身影,胸口堵得发紧。

他们本该是势不两立的情敌。可他们更是彼此托付过生死的兄弟。

他记得在喀布尔那次任务,Keegan是如何冒着枪林弹雨折返,将受伤的他从燃烧的装甲车里拖出来;记得无数个深夜,他们背靠着背轮流守夜,把最脆弱的时刻交给对方守护。

而如今,这个骄傲的男人却碎成了一地残骸。Konig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愤怒吗?当然。可更多的,是看着挚友在深渊中沉沦却无能为力的心痛。他想起艾莉娅还在时,Keegan眼中曾有过的光——那种属于顶尖战术大师的锐利与温柔。而现在,那里只剩下荒芜。

水声停了。门被拉开,Keegan带着一身水汽走出来,脸色苍白得像一张被揉皱的纸。

Konig没有动,只是低沉地开口,声音里褪去了所有怒火,只剩下沉重的疲惫与坚定:

“听着,Keegan。”他的目光如磐石,“我们或许永远无法决定她选择谁,但我们发过誓——无论以什么身份,都要守护她到底。”

“你现在这副样子,”Konig的声音有些哑,“连站在她身后的资格都没有。”

他走上前,将一条干净的毛巾扔到Keegan湿漉漉的头上,动作粗鲁,却掩盖不住深处的关切。

“给我振作起来。不是为了我,更不是为了那可笑的竞争。”他直视着对方空洞的蓝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为了那个值得我们用生命去守护的人。也为了……曾经那个能让我放心交出后背的兄弟。”

这句话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比任何怒吼都更有力量。那是跨越了爱情纠葛的、更深层的羁绊——是战士之间用血与火淬炼出的誓言。

Konig知道,拉他一把,不只是为了Keegan,也是为了他们所有人不曾熄灭的信仰,为了那个让他们愿意为之战斗到世界尽头的女孩。

Keegan用毛巾胡乱地揉着湿漉的头发,冰冷的水珠顺着发梢滑落,沿着颈项隐没在干净的衣领下。过度饮酒后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着他每一寸肌肉和神经,喉咙里干得发烫。他踉跄走到桌边,抓起Konig事先倒好的那杯温水,仰头便“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温水划过喉咙,短暂地滋润了那份灼烧般的干渴。

他放下杯子,玻璃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公寓里显得格外刺耳。他甚至没有看向Konig,视线虚无地落在前方空无一物的墙壁上,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耗尽所有力气后的平静,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底已久、却始终不敢触碰的问题:

“有她的消息吗?”

Konig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身体前倾,手肘支着膝盖。他看着Keegan这副强撑着的模样,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拧紧了。他沉默了一瞬,选择了最直接也最残酷的方式,声音低沉却清晰,不容许任何误听或幻想的空间:

“她回华国了,和父母一起,还有托尼·斯塔克。归期……未定。”

“归期未定”四个字,像最后一颗钉子,轻轻敲入了Keegan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他没有怒吼,没有崩溃,只是周身最后一丝微弱的生气仿佛也随之消散了。他缓缓地、几乎是脱力地坐了下来,脊背不再挺直,微微佝偻着。

长时间的静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提醒着时间仍在流动。

良久,Keegan终于再次开口。他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将自己完全交出去的疲惫,一种放弃挣扎、听凭发落的认命。他问:

“你想让我怎么做。”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一句陈述。他失去了方向,失去了目标,甚至失去了痛苦的权利。此刻,他需要一道命令,一个指令,哪怕来自他潜意识里仍视作“对手”的人,只要能给他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一个行动的依据。

Konig的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而沉闷的声响,像是在为他的思绪打着节拍。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终于恢复了一丝人气的Keegan,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深思熟虑后的分量。

“首先,我们要找到Kruger。”他顿了顿,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这家伙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目前毫无头绪。他是关键一环,不能缺席。”

他话锋一转,指向更迫近的现实。“其次,两日后的任务必须完成,不容有失。只有维持住这个世界的表面和平,才能确保远方的她免受波及,免于风险。这是我们守护的底线,也是我们还能为她做的一点事。”

Konig的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变得更加专注,显然进入了情报分析的核心环节。

“我动用了所有权限,调查了陈清雁女士在华国的人脉网。她的老师,张平天,前华国科学院院长,现在军中地位举足轻重。艾莉娅回去,一定会见他——她童年曾在军营生活,对这位老师长有着非同一般的信任。”

他调出虚拟屏幕,一个面容刚毅、眼神如鹰隼般的东方男子影像浮现出来。

“而张平天向我们推荐了一个人。代号‘子墨’,原名王志强,华国陆军特战队第一梯队总指挥官,同时也是张平天最信任的贴身警卫员。张平天的意思是,希望他在圣诞后加入141特遣队进行交流合作。巧合的是,斯塔克他们的行程,也是在圣诞后返回。”

Konig的指尖在“子墨”的影像上重重一点。

“布鲁斯·韦恩已经批准了这项人事调动。所以,合理的推测是——”他的目光锁定Keegan,“这位‘子墨’,极有可能不仅认识艾莉娅,更可能正在她身边执行贴身保护任务,并且与她的父母保持着直接联系。找到他,或许就能找到通往她的路。”

这一连串逻辑严密、环环相扣的分析,清晰地展现在Keegan面前。Konig显然在背后做了大量艰苦卓绝的情报工作,将碎片化的信息拼凑成了有价值的行动地图。

Keegan沉默地听着,冰蓝色的眼眸中,混乱和颓废逐渐被一种久违的、属于战士的冷静分析所取代。他良久地注视着虚拟屏幕上的信息,最终,沉重而肯定地点了点头,认可了Konig这条用理智和汗水铺就的、充满希望的荆棘之路。

Keegan再次开口,男人声音嘶哑,却透出一种久违的、属于顶尖战术分析师的穿透力:“以我对Kruger的了解,他的偏执和固执远超常人想象。他能消失得如此彻底,不留任何我们熟悉的痕迹,只有一个可能——”

他抬起眼,冰蓝色的瞳孔里锐光凝聚,“他掌握着我们不知道的情报渠道,甚至…他可能已经知道了艾莉娅他们的具体去向。”

他深深皱起眉头,仿佛在抗拒自己得出的结论,但还是低声说了出来:“他也许……现在人已经在华国了。” 顿了顿,强调道,“但这只是我的猜测,一个基于他行为模式的推论。”

他撑着膝盖站起身,身体的疲惫掩不住眼神里重新燃起的决断:“当务之急,是找到Ghost。必须在韦恩的监控网络完全锁定我们之前,先联系上Kruger。如果141从内部开始瓦解,各自为战,那才会成为真正无法弥补的隐患。”

忽然想起什么,眉头锁得更紧,看向Konig:“Nikto呢?那天之后就没见过他。”

“被紧急调度回莫斯科了,”Konig回答,“一个临时的高优先级任务。别忘了,他现在和141是临时合作身份,仍与E国军方保持从属关系。”

Keegan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就在这时,洗衣机结束洗涤的提示音轻柔地响起,打破了房间里的凝重。那声音象征着某种污浊被洗去,某种新的开始。

“明天,”Keegan的声音清晰而坚定,“我就回基地。”

Konig见状,知道战友的理智与斗志已经回归,便也起身,准备离开这间重新恢复生气的公寓。当他的手搭在门把上,正要推门而出时——

“Konig。”

Keegan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房间的距离。

Konig停下动作,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短暂的停顿后,那句压抑着复杂情绪,饱含着释然、愧疚与坚定决心的话语,终于落下:

“谢谢。”

这声感谢,重于千钧。它不仅仅是为了一夜的收留与点醒,更是为了在深渊边缘那毫不犹豫的拉扯,为了那份超越了私人情感、根植于生死与共的兄弟情谊。

Konig的背影似乎微微放松了一些,他没有回应,只是抬手示意了一下,便推门走入外面的光晕中。

门轻轻合上,而房间内,Keegan独自站着,洗衣机规律的运行声仿佛是他心跳的节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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