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像个终于寻回至宝的孩子，将头颅深深埋进女孩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的气息。他无意识地用脸颊轻轻蹭着她，如同依恋主人的大型犬，同时双臂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姿势，让女孩娇小的身体与自己伤痕累累的胸膛更加严丝合缝地贴合，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血肉里，再也不能分离。
这充满占有欲的姿态，瞬间刺痛了周围所有守护者的神经。Ghost与141的男人们几乎同时拧眉上前一步，空气中刚稍有缓和的紧张感再次飙升到顶点。
几乎在他们动作的同一毫秒，卡尔周身柔和下来的力场骤然变得尖锐而排外！祂猛地抬起头，那双刚刚还噙着泪水、显得脆弱无比的金色眼眸，此刻迸发出野兽护食般的凶光，喉咙里发出低沉而充满警告意味的呜噜声，恶狠狠地瞪向任何试图靠近艾莉娅的“外来者”。
“不许动！” Ghost的枪口瞬间抬起，声音冷得掉冰渣。
被紧紧箍在怀里的艾莉娅感受到卡尔骤然绷紧的肌肉和升腾的敌意，急忙回头，对上了男人们写满担忧与决绝的眼神。她心中一紧，立刻转向卡尔，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制止：
“卡尔！不许这样！”
这句话像一道无形的缰绳，猛地勒住了即将失控的野兽。
卡尔高大的身躯肉眼可见地僵住，随即肩膀微微一垮，那副凶狠的表情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巨大委屈和不可置信的神情。
祂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将女孩更紧地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仿佛生怕被夺走。男人缓缓低下头，额头抵着女孩的锁骨，像只被主人呵斥的大型犬，用脑袋讨好地、一下下蹭着女孩的颈窝，微微蹙起的眉头下，那双熔金的眼睛湿漉漉地向上望着她，可怜巴巴。
当艾莉娅试图维持严肃的表情与他对视时，男人的眼眶迅速再次蓄满泪水，然后，豆大的泪珠就像断了线的珍珠，毫无征兆地、安静地“啪嗒啪嗒”往下掉，滚烫地砸在艾莉娅的皮肤上，也砸得她心慌意乱。
“哎呀！怎么…怎么又哭了！” 艾莉娅顿时慌了神，祂那副我见犹怜，无声落泪的样子，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具杀伤力。她焦急地左顾右盼，想寻求帮助，却只见一片沉默。
卡尔见她目光移开，嘴角委屈地往下撇，然后颤抖着，极其轻微地用自己的牙齿轻轻咬住了下唇，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更汹涌的情绪，那模样脆弱得不堪一击。
艾莉娅的心彻底软了。她笨拙地抬起手，先是有些生疏地拍了拍他宽阔却因啜泣而微微颤抖的后背，见效果不大，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手指轻轻插入他浓密微卷的黑发之中，像安抚受惊的小动物一样，一下一下，温柔地、有节奏地抚摸着。
“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凶你了，不凶了…” 她轻声哄着，话一出口，自己先因这过分亲昵的举动和语气而脸颊通红。
在她的抚摸和软语下，卡尔的后背依旧因残余的哽咽而轻轻颤抖，但祂显然被取悦了，甚至得寸进尺地更加贴近，鼻尖痴迷地深嗅着她颈侧肌肤散发出的、让祂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温暖气息。
卡尔微微睁开那双染着水光的金色眼眸，目光落在她纤细脆弱的脖颈上，眼神逐渐变得幽深而专注，一个模糊而原始的念头在混乱的脑海中悄然浮现：标记她，让她永远属于自己……
就在这时，一直冷静观察的布鲁斯站在卡尔视线死角，无声地向艾莉娅打着手势，眼神凝重地指向卡尔，又指了指太阳穴，最后做出一个“需要检查”的口型。他们必须尽快让卡尔稳定下来，并进行全面检测，祂体内的能量和精神状态都极不稳定。
艾莉娅接收到了指令，理性回笼。她再次尝试微微挣扎，想要从祂怀里退开一点。
“嗯……” 卡尔立刻发出不满的、带着鼻音的哼唧，双臂如同焊铁般锁紧，喉咙里溢出被打扰的低沉咕哝，像是在抗议。
艾莉娅深吸一口气，放柔了声音，像是在引导一个大型且不安的同伴：
“卡尔…听话，我们站起来，好吗？”
在艾莉娅轻柔而坚定的推动下，卡尔磨磨蹭蹭地、极其不情愿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祂的动作迟缓得像是在抗拒整个世界的引力，但那双紧紧环住女孩腰肢的手臂，却没有丝毫松懈，仿佛那是祂唯一的救命稻草。
艾莉娅不得不稍微用力，将祂推开一点距离，以便自己能正常呼吸和行动。女孩的每一次推拒，都像一根无形的氪石针刺痛着卡尔敏感的神经。祂喉咙里发出低沉而焦急的呜咽，眼神死死锁住艾莉娅的脸，深邃的金色眼瞳里盛满了不被理解的痛苦和近乎卑微的乞求。
“你受伤了，卡尔，需要治疗。” 艾莉娅叹了口气，放软了语气。她主动伸出手，拉住了祂那只没有受伤的手。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像魔法一样瞬间驱散了卡尔眼中的阴霾。 祂的眼睛骤然变得亮晶晶的，仿佛落入了星辰，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露出一个带着泪痕却无比纯粹、甚至有些傻气的笑容。
后面的一切，竟然变得异乎寻常地顺利。托尼趁机用纳米技术迅速修复了破损的落地窗，室内的气温逐渐回暖，驱散了冬日的寒意。艾莉娅拉着卡尔——这个比她高出整整一个多头、身影几乎能完全将她笼罩的伟岸男人，在实验室里移动。从背后看去，女孩娇小的身影被男人宽阔的胸膛和臂膀遮挡得严丝合缝，密不透风，仿佛祂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构筑了一个绝对领域的囚笼，或者说，堡垒。
鉴于两人之间几乎为零的距离，以及卡尔那依旧不稳定、只对艾莉娅温顺的情绪，所有人都提着一口气，不敢轻易靠近，生怕任何外界的刺激都会让这头温顺下来的雄狮再次发狂，误伤到他怀中的珍宝。
女孩引导着卡尔坐到实验室中央的沙发上。她刚想松开手去推检测仪器，卡尔立刻像是被触碰了开关，身体瞬间紧绷，脸上浮现焦虑，手指收紧，不肯放开。
艾莉娅无奈，只好像照顾一个超大型的连体婴，继续牵着祂，一起走到仪器旁，再一起把它推过来，然后又用眼神和轻柔的拉扯，安抚着祂重新坐下。卡尔疑惑地看着女孩牵着自己走来走去，虽然不明白这些闪亮的机器是做什么的，但只要能和艾莉娅在一起，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祂心里就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安心与幸福。
只见卡尔乖乖地坐在那里，看着艾莉娅按照托尼远程指示，将各种传感器的贴片连接在自己裸露的皮肤上。祂像个好奇宝宝，目光始终追随着女孩，总忍不住想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去触碰她近在咫尺的脸颊或发丝。
“不行，卡尔，别动。” 每当这时，艾莉娅就会出声制止。
男人立刻委屈地扁扁嘴，眼眶眼看着又要泛红蓄泪。艾莉娅见状，心里一软，只好伸出手，用指腹温柔地抹去他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柔声说：“我要给你抽血检查一下，答应我，不许动，好吗？”
卡尔感受到她指尖的温柔，立刻抓住机会，快速而轻柔地在她手心亲了一口，然后像是怕她跑掉，紧紧握住那只手，贴在自己脸颊上，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仿佛得到了天大的奖赏。
艾莉娅脸上微热，只好用另一只手拿起采血针。她有些犹豫地瞄准男人手臂上凸起、泛着金光的血管，用力刺下——针头弯了。她又尝试刺向祂皮肤上那些闪烁着金色微光的裂纹处，结果针头再次变形，根本无法刺入分毫。
女孩的眉头蹙起，脸上露出焦急和挫败。
卡尔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祂看看那根细小的针，又看看女孩，明白女孩想要自己的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用这么麻烦的方式，但只要是她想要的，祂都会给，毫不犹豫。
在所有人警惕的目光中，卡尔突然抬起自己的另一只手腕，送到唇边，用牙齿猛地咬下！
“卡尔！不要！” 艾莉娅惊恐地尖叫。
金色的血液瞬间从破口涌出，如涓流般滴落。 男人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专注地看着她，将流血的手腕伸到她面前，脸上甚至还带着一种完成了任务的、纯粹的开心笑容，眼里满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奉献的幸福。
艾莉娅心脏狂跳，手忙脚乱地拿起无菌器皿接住流淌的血液。好在氪星人的自愈能力极强，伤口很快便止住血，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她抬起头，看着卡尔依旧笑着望着自己，仿佛刚才那个近乎自残的举动只是为她摘下一朵花般简单。祂眼中没有一丝痛苦或不满，只有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为她能如愿以偿而感到的快乐。
实验室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极端而又纯粹的奉献姿态所震撼。布鲁斯和托尼交换了一个极其复杂的眼神。卡尔对艾莉娅的执着，远比他们想象的更深，也更危险。祂是一把威力无穷的武器，而开关，似乎完全掌握在了这个对此一无所知的女孩手中。
艾莉娅看着卡尔手腕上迅速愈合、只留下一道淡金色痕迹的伤口，心头又急又气。她放下器皿，带着责备的神情捧起祂那只刚刚自残的手：“不能这样，卡尔！绝对不能再这样伤害自己！听到没有？”
卡尔被她严肃的语气说得微微一怔，随即像是明白了她在关心自己，立刻低下头，讨好地、一遍遍亲吻着她的掌心，用脸颊眷恋地蹭着她温热的皮肤，喉间发出模糊而温顺的咕噜声，像在认错，又像是在祈求原谅。
艾莉娅拿祂这副模样毫无办法，叹了口气，只能先专注于眼前。她从器皿中抽取了一管金色的血液，准备进行分析。“卡尔，先放手，我需要两只手操作。”她轻轻动了动被祂握住的手。
卡尔立刻收紧了手指，嘴角往下撇，眼底又开始迅速积聚水汽，一副“你又要离开我”的委屈控诉。
艾莉娅心头一软，放柔了声音，像安抚大型动物般拍了拍祂的手背：“乖，就一下，很快。”
“这个字似乎对祂有奇效，卡尔歪着头，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个指令。
下一秒，在所有人猝不及防、几乎要冲上来的惊恐目光中，男人手臂突然收拢，轻而易举地将艾莉娅整个人拦腰抱起！
“卡尔！”
“放开她！”
Ghost等人的厉喝与武器上膛声同时响起。
但卡尔的动作却异常轻柔。祂稳稳地抱着女孩，然后自己坐在了沙发上，顺势将艾莉娅轻轻放在自己并拢的大腿之间，让她背对着自己坐下。 紧接着，祂高大的身躯便如同最粘人的守护兽，从后方完全将女孩笼罩。
祂的头颅安心地枕在女孩单薄的肩膀上，深深吸入她发间和颈侧让祂神魂安宁的气息，双臂从前向后，紧紧地环住她的腰肢，将她牢固地锁在自己怀中。
两条长腿也微微抬起，从外侧夹住了女孩的身体，形成了一个几乎密不透风的、绝对占有的禁锢姿势。
“我…没事。”
艾莉娅在最初的惊吓后，很快镇定下来，甚至抬手制止了就要冲上来的男人们。她发现，在这个近乎羞耻的、被完全包裹的姿势里，她的双手反而获得了自由活动的空间。
她不再犹豫，迅速操作起来。手指在全息键盘上飞快跳动，将血液样本放入分析仪。当数据流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时，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也随之急促。
“黄太阳能量摄入超过安全阈值2000%……这导致大量细胞出现辐射性损毁，细胞再生能力下降了600%！更糟糕的是，他的新陈代谢速度被加速了超过1200%……这意味着……”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惊恐，声音带着颤音，“他新细胞生成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旧细胞代谢崩溃的速度！他正在燃烧自己的生命！ 必须马上治疗！他现在每一分每一秒，流失的都是生命本源！”
紧迫感像冰水浇遍全身。她强自镇定，大脑飞速运转：“让我看一下他之前注射的那个溶剂样本！我们必须要立刻分析成分，配置出能中和过量能量、稳定他细胞代谢的逆转试剂！快！”
在她的惊呼声中，实验室内的气氛瞬间从之前的微妙紧张，拉升至争分夺秒的生死救援状态。而被她坐在身下、紧紧环抱着她的卡尔，似乎对自身濒临崩溃的状态毫无所觉，只是沉醉于与她亲密无间的接触中。
眼前这尊濒临自我毁灭的神明，让Ghost等人的手指在扳机上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终结他的念头在脑海中激烈交锋，但布鲁斯低沉而坚决的声音阻止了他们：“萨诺斯的舰队已经逼近太阳系，我们需要他。他是我们最强大的武器，无论代价是什么。”
托尼快步走来，手中捧着一个密封的容器，里面正是那闪耀着不祥光芒的黄太阳溶剂。他看着艾莉娅，眼中带着一种复杂的期待——他相信，这个女孩能理解她昔日为了对抗危机而创造的、如今却几乎反噬其主的“伟大”造物。
“这个溶剂的能量结构和分子配比…实在是太精妙了！”艾莉娅一边快速接入托尼的数据库，学习着卡尔独特的氪星生理构造，一边忍不住发出惊叹，但随即眉头紧锁，“但也是致命的。我们现在必须立刻抑制他的细胞继续无差别地吸收黄太阳辐射，强行降低他的代谢水平。需要打开红太阳力场，然后…我需要根据这个配方，逆向研发出同等效力但性质相反的红太阳溶剂！”
托尼立刻领会，同时调取了绝境病毒的数据作为可能的稳定剂备用。指令下达，实验室内的光芒再次被不祥的红色笼罩。红太阳的光谱照射下，卡尔周身沸腾的金色光芒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他急促如擂鼓的心跳也渐渐平缓下来。他似乎有些不适应这种力量的流失，下意识地将脸更深地埋进艾莉娅的颈窝，从她纤细的脖颈到柔和的下颌角，落下细密而灼热的亲吻，滚烫的呼吸一下下喷在她的耳垂和颈侧。
女孩被祂亲得浑身发痒，脸颊绯红，忍不住抬手拍了一下男人紧绷如铁的大腿肌肉，发出轻微的声响。
“别闹了，卡尔！”她低声嗔道。但男人只是从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动作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仿佛在她身上汲取着比阳光更重要的生存能量。
艾莉娅只好强忍着那股奇怪的酥麻感，争分夺秒地操作。凭借着对黄太阳溶剂的深刻理解和托尼数据库的支持，她以惊人的速度完成了理论推导和模拟测试。不久，一支泛着暗红色微光的试剂在她手中诞生。
“这或许能强制减缓他对能量的吸收，但…我无法完全预测后果。”艾莉娅看着手中的试剂，语气中带着一丝犹豫。她偏过头，看向依旧黏在自己身上的卡尔，轻声问，明知对方可能听不懂：“卡尔，你相信我吗？”
卡尔用行动回答了她。祂开心地抬起头，湿热的嘴唇重重地亲在女孩的脸颊上，甚至笨拙地蹭过她的唇角，手臂收得更紧，用几乎要将她揉碎的力道表达着无条件的信赖。
托尼将红太阳溶剂与少量绝境病毒稳定剂精准调配，滴入卡尔的血液样本。在全息屏幕上，那原本疯狂代谢、濒临崩溃的细胞活动，终于开始减缓，再生速度与代谢速度逐渐趋向一个危险但可控的平衡点。
“理论可行，可以一试。”托尼深吸一口气，将最终版的试剂递给了艾莉娅。
卡尔看着女孩手中那支散发着令祂本能不适的暗红色试剂，金色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恐惧或抗拒，只有全然的坦然。祂甚至主动抬起手臂，再次用牙齿轻轻咬破了自己的皮肤，为女孩提供了注射的路径。
艾莉娅抓住这短暂的机会，迅速将针剂推入祂的血管。
“呃——！”药剂生效的瞬间，剧烈的痛苦让卡尔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环抱着艾莉娅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松开。
“就是现在！”布鲁斯低喝。
Ghost等人如同猎豹般迅捷上前，趁机将艾莉娅从卡尔怀中猛地拉出，护在身后。
怀抱骤然一空，失去了那温暖源头的触感，卡尔脸上的痛苦瞬间被巨大的惊恐取代。
“不…不！”
神明嘶哑地低吼，泪水瞬间涌出，挣扎着想要从沙发上站起，伸长的手臂徒劳地抓向艾莉娅的方向，指尖都在颤抖。
但祂体内的力量正被红色的药剂温柔而坚定地抽离，剧烈的虚弱感和残留的疼痛让祂直接从沙发上踉跄着跌落，单膝跪倒在地。
艾莉娅看着他跪地挣扎、泪流满面却仍向她伸手的样子，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住，不忍心地向前迈了一步。
“别过去！”布鲁斯和Ghost同时死死拦住了她。
艾莉娅只好停住脚步，对着那个在红光明灭中显得无比破碎的身影喊道：“你会没事的，卡尔！坚持住！我…我保证，还会来看你的！” 话音未落，她便被男人们迅速而坚定地带离了实验室。
“艾莉…娅……” 卡尔绝望地看着那个身影消失在门口，光芒从他眼中彻底熄灭。他伸出的手无力地垂下，体内所有暴走的力量终于归于死寂，极致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最后的意识。男人高大的身躯晃了晃，最终彻底失去意识，沉重地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只有眼角未干的泪痕，证明着方才那场激烈而悲伤的别离。
孤独堡垒医疗舱内熟悉的低频嗡鸣率先钻入卡尔的意识，像远古的潮汐轻轻拍打着现实的堤岸。他缓缓睁开眼，视野里只有医疗仪器运行时细微的指示灯，在绝对的黑暗中如同遥远的星辰。紧接着，一阵沉闷的钝痛在大脑深处炸开，记忆的碎片裹挟着毁灭的图景汹涌而至——达克赛德在苍白射线中崩解…阿斯加德的神域之光…然后是失控下坠时，地球大气层摩擦产生的燃烧轨迹！
地球！
他会不会……一个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卡尔猛地坐起身，慌乱地推开医疗舱门。预想中城市化为焦土的景象并未出现，窗外是纽约熟悉的轮廓，霓虹灯依旧在远处闪烁。超级听力如同无形的网络瞬间张开，捕捉到几个街区外咖啡馆里的闲聊、车辆驶过潮湿路面的声音、孩童夜归的笑语……一切如常，甚至带着一种平凡的安宁。
祂怔住了，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随即被更深的迷茫取代。是谁？在祂那样彻底失控、连自己都感到战栗的力量爆发后，是谁控制住了祂，并将祂安置于此？
就在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一个绝无可能、却又无比清晰的身影猛地撞进祂的脑海——纤细的身影，乌黑的发丝，还有那双……在他最狂暴时，竟能让祂灵魂为之静止的眼睛。
“呃啊——！”
剧烈的、仿佛要将头颅劈开的疼痛毫无征兆地袭来，卡尔惨叫一声，抱头跪倒在地，指甲几乎要掐入头皮。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混合着痛苦与巨大的恐慌，从指缝间渗出。
“卡尔！”
实验室的门被急促推开，布鲁斯·韦恩和托尼·斯塔克快步冲了进来。布鲁斯蹲下身，试图扶住祂颤抖的肩膀。
“布鲁斯…是…是她…” 卡尔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崩溃的哭腔，祂抬起泪痕交错的脸，金色的眼瞳里充满了濒临疯狂的乞求与恐惧，“我是不是又出现幻觉了？布鲁斯…告诉我，我是不是彻底疯了…我又看到她了……”
布鲁斯看着眼前这位人间之神蜷缩在地上、因一个身影而崩溃的模样，沉重地叹了口气。他与托尼交换了一个极其复杂的眼神，那眼神里有无奈，有担忧，也有一丝早已预料到的凝重。
他深吸一口气，在卡尔压抑的抽噎声中，用尽可能平稳，却字字如锤的语调，清晰地说道：
“不，卡尔。”
他顿了顿，直视着卡尔瞬间凝固的瞳孔，说出了那句足以颠覆祂整个世界的话：
“你没有看错。”
那一瞬间，卡尔全身的血液仿佛真的冻结了。时间停滞，心跳漏拍，连呼吸都僵在胸腔。他跪在那里，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雕塑，只有那双骤然收缩到极致的瞳孔，映照着布鲁斯毫无玩笑意味的脸，和他身后托尼那默认般的沉默。
“什……么……”
卡尔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怕惊碎幻梦。泪水依旧不受控制地顺着祂俊美而苍白的脸颊滑落，混合着之前崩溃的痕迹。
祂猛地抬起眼，那双熔金般的瞳孔因极度震惊而剧烈震颤，先是死死盯住面无表情的布鲁斯，仿佛要从他脸上找出任何一丝玩笑的痕迹，未果后，又倏地转向一旁拧紧眉头、罕见地沉默垂眸的托尼·斯塔克。
巨大的、几乎要将祂吞噬的希冀与恐惧在胸腔里爆炸开来。
“你再说一遍？！” 卡尔猛地从地上弹起，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祂几乎是扑过去，双手如铁钳般死死抓住布鲁斯穿着振金战甲的双肩，巨大的力量甚至在无意识间令指缝微微嵌入了那号称坚不可摧的金属之中，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摩擦声。祂的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求证光芒。
布鲁斯因肩胛传来的压力而闷哼一声，眉头紧锁，声音带着惯有的冷硬：“放开我，卡尔·艾尔。”
卡尔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了抓住肩膀的手，但手指却转而死死攥住了布鲁斯身后那件黑色的披风，仿佛这是祂此刻唯一的浮木。祂的目光如同激光，聚焦在布鲁斯即将再次开启的嘴唇上，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那个将决定祂天堂或地狱的审判。
然后，祂看着那双唇清晰地开合，吐出那个让祂灵魂都为之战栗的句子：
“她回来了，卡尔·艾尔。”
简单的几个字，如同创世的惊雷，在卡尔空旷了十年的内心世界轰然炸响。祂整个人彻底愣在原地，瞳孔放大到极致，仿佛连呼吸都忘记了。大脑一片空白，唯有那个身影在眼前不断闪现。
布鲁斯深深地看了祂一眼，抬手利落地解开了披风的扣环，任由那黑色的布料被卡尔无意识地攥在手里。他什么也没再说，径直转身，步伐沉稳地离开了医疗室，将空间留给了彻底石化的神明。
托尼看着仿佛灵魂出窍的卡尔，摇了摇头，走上前一步。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复杂的严肃，像是一盆精心准备的冷水，必须在此刻浇下：
“但是，她失忆了。” 他顿了顿，确保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入卡尔耳中，“完全的，彻底的。生理特征也奇迹般地保留在了二十一岁，刚从大学毕业的状态。所以……”
托尼的目光锐利起来，带着警告，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劝诫：
“不要让她再卷入这一切，卡尔·艾尔。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说，爱她。”
说完，托尼也转身离去，沉重的合金门在他身后无声地闭合。
医疗室内，再次只剩下卡尔一人。
祂依旧僵立在原地，手中紧紧攥着那截黑色的披风碎片。布鲁斯的话语如同天籁，将祂从十年的绝望深渊瞬间抛向云端；而托尼紧随其后的警告，却又像一根冰冷的绳索，勒住了祂狂喜的咽喉，将祂重重拉回现实。
巨大的喜悦与更为庞大的、关于失去的恐惧，在祂体内疯狂冲撞。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痛苦，而是掺杂了无法言说的庆幸、深入骨髓的酸楚，以及一种名为“克制”的、对祂而言无比陌生的剧烈痛苦。
祂缓缓地、缓缓地跪倒在地，那张残留着布鲁斯气息的披风碎片缓缓落地。卡尔·艾尔，此刻像一个在无尽寒冬后终于窥见春光，却被警告永远不能触碰的囚徒，发出了压抑到极致的、混合着哭与笑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