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韦恩的私心，在此刻压倒了“无限联盟”顾问的责任感，甚至压过了他作为蝙蝠侠通常秉持的、将情报共享以应对潜在危机的逻辑。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没有通知正在宇宙中四处搜寻、濒临疯狂的卡尔；没有回应阿斯加德那边，海拉和洛基几乎每日不停的、带着焦躁的询问；也没有告知穿越宇宙边际甚至找到古一想要抢夺时间宝石的托尼·斯塔克。
想到这里，这位曾经风流倜傥的“纽约首富”如今只剩“钢铁侠”这一具空壳。女孩“死去”后，他就近乎“痴迷”的开始用绝境病毒编辑自己的身体，男人一身冷冽的、泛着金属寒光的银白色盔甲，线条更加锋利、简洁，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纯粹为效率与杀戮而生。
那属于纽约的、对生活充满热爱、尽管总是以嘴硬和骚包的方式表达的、固执而天才的科学家——托尼·斯塔克，那颗曾经炽热而柔软的心不复存在。
而141的男人们，那些把女孩爱入骨血的男人们，更像是没有铁链牵制的疯犬。没有女孩的牵制后他们冷血、独行、偏执、嗜血…几乎所有极端的词汇可以在他们的身上找到。
既然如此，这些过于引人注目的男人们，他们的力量和行为方式与这个普通的世界格格不入，他们的接近同样是一种打扰。
布鲁斯固执地认为，除了自己，任何知情者的出现，都只会打扰她来之不易的、平静的新生活。
就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他知道艾莉娅热爱科学，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对未知的好奇与探索欲，是即便被抹去记忆也无法真正湮灭的本能。
只要她想，只要她需要。
他可以给她所有。
韦恩集团无尽的资源、世界上最顶尖的实验室、最前沿的科研数据……甚至，如果她想要，房子、车、任何物质上或者精神上女孩想要的东西，他都可以毫不犹豫地给予。
持续了数小时的阴雨终于停歇。哥谭难得迎来了一个晴朗的秋日。阳光穿透稀薄的云层，洒在湿漉漉的街道上，蒸腾起氤氲的水汽，给这座冰冷的钢铁丛林暂时涂抹上了一层暖金色的滤镜。雨水洗刷过的空气带着一丝清爽的凉意，天空是一种脆弱的、浅浅的蓝。
艾莉娅穿着一件舒适的米色针织衫和简单的牛仔裤，走出了公寓楼。阳光照在脸上，带来久违的暖意。她决定在正式入职前，找个地方放松一下。
她沿着街道漫步，最终走进了一家看起来干净温馨的独立咖啡厅。门上的铃铛随着她的推开发出清脆的声响。店内弥漫着浓郁的咖啡豆香和烘焙糕点的甜腻气息，舒缓的爵士乐在空气中流淌。木质装修显得很有格调，几盆绿植点缀其间，靠窗的位置能很好地看到街景。
“欢迎光临！小姐，试试我们秋季新推出的榛子热可可吗？味道很棒的！”一位笑容阳光、穿着围裙的打工小哥热情地推荐。
艾莉娅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好的，就要这个，谢谢。”
她选择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目光投向玻璃墙外。晨雨过后，街道两旁，枫树的叶子已经开始染上深浅不一的红与黄，偶尔有几片挣脱枝头，在微凉的秋风中打着旋儿飘落。行人们似乎也因为这难得的阳光而放慢了脚步，脸上少了些往日的匆忙与阴郁。
艾莉娅微微怔住，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似乎从未真正静下心来欣赏过哥谭的景色。即使在记忆里，她应该已经在这座城市生活了一年，但从未对这座城市有细致的观察。原来，它也有这样静谧而温柔的一面。
就在这时，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起，发出轻微的震动。
女孩拿起来一看，是一封新邮件，来自韦恩集团hR系统，主题是“正式聘用合同及入职须知”。
女孩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带着一丝期待和成就感点开了邮件。然而，当她看到发件人栏那个清晰无比的名字时，她愣住了，甚至下意识地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发件人：bruce wayne
布鲁斯·韦恩？！
韦恩集团的董事长……亲自给一个刚刚入职的初级研究员发聘用合同邮件？
艾莉娅恍惚了一下，内心涌起一种受宠若惊的荒谬感。看来韦恩先生对人才真是……过于有诚意了！或者说，他对这个与皮姆博士合作的项目重视到了事必躬亲的地步？
她放下喝了一口的、香甜醇厚的热可可，开始仔细阅读邮件正文的措辞。内容倒是标准化的模板，公事公办，只是在末尾多加了一句手打的简短欢迎词：
“期待你的加入，陈博士。韦恩集团将为你提供所需的一切支持。——b.w.”
而与此同时，在几条街区之外的韦恩塔顶层。
布鲁斯·韦恩在按下发送键后，身体就像被钉在了高背椅上，眼睛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邮件客户端界面，一瞬不瞬，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解析关乎世界存亡的绝密情报。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拿起一份财务报表，试图投入到“布鲁斯·韦恩”的另一个身份工作中去。然而，他的注意力根本无法集中。几乎每隔一分钟，他的目光就会不受控制地瞟向手腕上的昂贵腕表，或者电脑屏幕的角落。
怎么还没回复？
现在已经是中午12点了，她肯定已经醒了。
她在做什么？是不是没注意到邮件？
她在家吗？还是在外面？安全吗？
各种念头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盘旋。这种焦灼的、近乎幼稚的等待，对他而言是一种极其陌生且令人烦躁的体验。
“叮——”
电脑突然响起一声新邮件提示音。
布鲁斯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从椅子上弹起，一个箭步冲回办公桌前，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他急切地点开邮箱——
然而，发件人并不是他期盼的那个名字，只是一封普通的企业内部通讯。
男人的肩膀几不可查地垮塌了一瞬，一抹难以掩饰的失望掠过他深邃的眼眸。他有些烦躁地用手指关节敲击着光滑的红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叩叩”声。
另一边，咖啡厅里。
艾莉娅刚仔细看完合同条款，正准备回复确认，那位热情的打工小哥正好端着续杯的柠檬水走过来。
“小姐，您的热可可味道还可以吗？”青年脸上带着开朗的笑容，他从这位气质独特的东方女孩进门时就注意到了她。
艾莉娅抬起头，礼貌地回以微笑，将手机暂时放在铺着格子桌布的桌面上。“很好喝，谢谢你的推荐。”她声音温和。
“那就好！您是刚来哥谭吗？”对方很健谈，顺势攀谈起来。
艾莉娅也并不反感，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偶尔与人交流似乎也不错。“算是吧，刚找到工作，在韦恩集团。”
“哇！韦恩集团！那可是哥谭的标杆！恭喜您！”俊秀的男生语气更加热切了。
咖啡厅的青年侃侃而谈，他说自己是来这里刚兼职的，也算是刚来到哥谭，对这座城市充满了新鲜感，也带着点初来乍到的忐忑。
女孩也笑着，顺着话题问道：“那你来哥谭是为什么？读书还是工作？”
“哦，我主要是要和朋友一起生活一段时间，”彼得挠了挠头，露出一个有些腼腆又兴奋的笑容，“我和我朋友都是麻省理工的学生，他在这边有个……嗯……挺酷的暑期实习项目，我就跟着过来看看，顺便体验一下生活。”
“麻省理工？！”艾莉娅的眼睛微微睁大，流露出真诚的赞叹，“那是个非常棒的学校！真厉害。” 话一出口，一种奇怪的感觉掠过心头，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补充了一句，“我好像……也有朋友在那里读过书。”
但话音刚落，艾莉娅自己就愣住了。
朋友？
在麻省理工？
女孩努力在脑海中搜寻，却发现关于这个“朋友”的一切都是一片空白。没有名字，没有样貌，没有共同的回忆……而且，仔细回想她作为孤儿的成长轨迹，她似乎……根本就没有什么亲密的朋友。
一种莫名的空洞感和惆怅瞬间攫住了她，让她清澈的眼眸蒙上了一层短暂的迷雾。
青年彼得敏锐地察觉到了女孩那一瞬间的情绪低落和迷茫。他善解人意地想，每个人或许都有些不愿提及的过去或心事，他不好再深入探询，以免造成对方的困扰。
他立刻扬起一个更加灿烂、充满活力的笑容，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并友好地伸出手：“嘿，还没正式自我介绍呢！我叫彼得·帕克！很高兴认识你！”
艾莉娅也被他阳光的情绪感染，迅速从刚才那莫名的低落中挣脱出来。她整理好心情，伸出自己的手，与彼得轻轻一握，报以真诚的微笑：“我是艾莉娅，艾莉娅·陈。也很高兴认识你，彼得！”
彼得热情地请了艾莉娅这一单，即使女孩的百般推脱下仍执意如此。艾莉娅害羞的笑了，然后这时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回复韦恩先生的邮件。
“天哪，太失礼了！”艾莉娅小声惊呼，连忙放下杯子，拿起手机，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起来。她可不想给这位慷慨且亲自发来聘书的董事长留下一个傲慢或迟钝的印象。
她仔细斟酌着措辞，力求在保持专业和恭敬的同时，也能表达出足够的诚意：
尊敬的韦恩先生：
您好！
非常感谢您亲自发来的聘用合同，以及您热情的欢迎。收到来自韦恩集团的邀请，我深感荣幸，也万分珍惜这个机会。韦恩集团在前沿科技领域的成就和视野令我无比钦佩，我非常期待能够加入这个卓越的团队，为集团的研究事业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合同条款我已仔细阅读，并无任何异议。我将按照要求，于明日上午9点准时前往韦恩大厦前沿科技研究院报到。
再次感谢您的信任与给予的机会。
此致
最真挚的问候。
艾莉娅·陈
她反复检查了两遍，确认没有错别字，语气也得体，这才轻轻按下了“发送”键。
几乎是同一时刻，韦恩塔顶层的办公室里，那声专属的、为新邮件设定的轻微提示音再次响起。
布鲁斯·韦恩的身体比他的大脑反应更快，几乎在声音响起的瞬间，他已经伸手点开了邮箱界面。当看到发件人栏那个熟悉的名字时，他紧绷的下颌线条几不可查地松弛了几分，一直悬在胸腔里的那口气，终于缓缓地吐了出来。
她回信了。她很安全。
这个认知像一剂镇静剂，暂时抚平了他内心焦灼的褶皱。
然后，他才开始真正地、一字一句地阅读这封邮件。他的目光极其专注，像是在解读一份关乎世界安危的密码。邮件的内容标准、规范，甚至可以说有些刻板和无趣，完全符合一个刚毕业的博士生对顶级企业掌舵人应有的、带着距离感的恭敬。
但布鲁斯看得无比认真。
他从“尊敬的韦恩先生”看到“最真挚的问候”，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符号，都在他脑中过了一遍。他试图从中读出哪怕一丝一毫除了公事公办之外的情绪——紧张？兴奋？或者是……一丝潜藏的、连她自己都可能未曾察觉的熟悉感？
没有。什么都没有。
这就是一封完美无缺、却也冰冷客套的职场回信。
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明确意识到的失落，像窗外飘过的云，在他心底悄无声息地掠过。
但这并不妨碍他的下一个动作。
他移动鼠标，选中这封在他看来“标准到无聊”的邮件，右键点击，然后郑重地选择了——
“添加到收藏夹”。
动作流畅而自然，仿佛这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这封邮件，这个来自“艾莉娅·陈”的、确认她将踏入他世界的第一个正式信号，对他而言，其重要性远超任何亿万级别的商业合同。
做完这一切，他才终于向后靠进椅背，一直紧抿的唇角，勾起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带着复杂意味的弧度。
明天。
明天，她就会来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