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进阳一路走走停停，和遇见的邻居都打了招呼，总算到了家。
“中院我刚刚指的那两间是咱家的，就是许大茂住的那两间。后院这两间堂屋也是咱家的，不过一直空着。我住的这两间是我爹妈留下的……”
“家里有些积蓄，不算多，但够用。对了，院里有几户跟咱不对付。旁边邻居易忠海，是厂里八级钳工，他家还住着个五保户老太太，年纪大了，都跟我有过节。中院何家也是，这几家都被我收拾过……”
李进阳把基本情况简单交代完，转头看向正打量屋子的王秋白，笑了笑：“听我说了这些，有什么想法？是不是觉得我不是什么好人了？”
“要是后悔了，现在走也来得及。”
这些话确实不中听，但李进阳觉得必须说清楚。
顺便看看王秋白有什么反应。
要是王秋白劝他说什么都是邻居、要和睦相处之类的话，李进阳晚上就去找王成摊牌，说两人不合适。
人光聪明不够，还得能懂他的心思，最好能为了这个家“自私”一点。
和那些禽兽住在一起，娶个圣母可不行。
幸好，王秋白和李进阳是一类人。
她背着手在屋里转了两圈，挽起袖子就开始收拾。
“进阳哥，以后家里的事交给我吧，保证收拾得整整齐齐，也把你照顾好。”
“不过咱家地方有点小，要是隔壁易大爷愿意搬走，把房子让给咱们，打通隔断就宽敞多了。”
李进阳欣慰地笑了。
“秋白，咱俩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也正琢磨这事呢。”
“没事，易大爷通情达理，早晚会答应的。”
王秋白是不想和恶邻住一块，担心自家安全。
李进阳也不光是为了要房子，还想顺便刷个技能。
等许大茂回家把大鹅收拾好，娄晓娥过来叫李进阳他们过去。
到了那儿，看见小虎和王成也已经来了。
“哥。”
王秋白有点害羞地跟王成打了招呼，但还是乖巧地坐到李进阳身边。
小虎和王成一看这情形，心里明白他俩的事基本成了。
都很高兴。
“进阳，你想娶我们家妹子，今天可得陪我们喝尽兴。不把我们喝痛快了，我们可不答应。”
“大茂，你说是不是？”
小虎咋咋呼呼地闹着。
正端着锅走过来的许大茂一听，立刻瞪着眼说：“那当然！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谁家养个闺女容易！”
“进阳，你可别怪兄弟不帮你说话，今天你得多喝点。不把大舅子哄高兴了，能让你轻松把人带走吗？”
“哈哈哈哈。”
饭桌上一片欢声笑语。
娄晓娥挨着王秋白坐着，陪她一同笑盈盈地看着。
李进阳也不生气，抬手打断众人：“喝酒没问题，不过得等会儿。今天不光是我的喜事——嫂子，麻烦你跑一趟刘师傅家，把他也请来。”
“秋白，小虎哥都发话了，今天这场肯定是躲不过了。你回家一趟，从柜子里再拿两瓶汾酒来，我今儿得和大舅哥好好喝一场。”
两人听了，起身出了门。
许大茂心里纳闷李进阳叫老刘做什么，一个劲儿追问。李进阳让他别急，等人齐了再说。
……
娄晓娥这边倒挺顺利。她到了刘家一说，刘海忠一听李进阳请他吃饭，激动得连炒鸡蛋都不吃了，大方地赏给了两个傻儿子，转身就翻箱倒柜找结婚时穿的那身衣服。
二大妈都看傻了：“当家的，这大热天的，你穿那身，不怕捂出一身痱子？”
“你懂什么？这叫郑……郑……郑重！对，郑重其事！”
“李进阳请我，那是邻居请我吗？那是科长、领导请我，必须表现出重视来。”
“你也别闲着，赶紧把我藏在米缸里的腊肉找出来，我带过去添个菜。”
看着刘海忠那副兴师动众的样子，娄晓娥差点没笑出声。
这人可真逗。
而另一边，回家拿酒的王秋白，却碰上了意外。
“姑娘，姑娘，过来扶我一把。”
刚到家门口，就看见一个老太太扶着门框，像是喘不上气似的朝她招手。
像是犯了病找人帮忙。
王秋白一看，顿时紧张起来，连忙后退两步：“老太太，您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我帮您喊人去？”
聋老太太有点发懵：“姑娘，你躲啥呀？”
王秋白老实回答：“我不敢过去，怕您躺地上，到时候我说不清。”
“……”
聋老太太活这么大岁数，还真没见过这么说话的。
一时竟接不上茬。
缓了好一阵，她才低声说：“没事，你过来扶我一把就好。我没生病，就是刚才打扫屋子有点累着了。”
王秋白仍不放心，反复确认了好几遍，直到有其他邻居经过，才上前搀住老太太。
她刚搬来这个院子，若是不帮忙，难免显得不近人情，也会影响李进阳的名声。但若周围没人，她绝不会靠近——宁愿装作吓呆，也绝不给这老太太使坏的机会。
被王秋白扶着，聋老太太反而不急着回屋了。她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门口，拉着王秋白的手不放，非要她陪自己聊天。
“老太太，我是来做客的，真得走了，改天再陪您吧。”王秋白无奈地说。
聋老太太却装作听不清：“什么？你大声点！”
“我说，我是来相亲的，得过去了。”
“和谁家？让我看看是哪家的小伙子这么有福气？”她明知故问。
王秋白提高声音：“和李进阳，就是旁边这家的李进阳。”
“什么？！”聋老太太故作惊讶，“姑娘，要是别人家我就不多嘴了，可李进阳家真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你往火坑里跳。”
她心里盘算着，开始一条条数落李进阳的所作所为——说的倒都是实话，只是专挑难听的说。按常理，一般姑娘听了肯定会被吓跑。
但王秋白是一般人吗？
能和李进阳处得来的，显然也不是寻常人。
聋老太太越说，心里越觉得不对劲。
这姑娘的神情，怎么瞧着越来越欢喜？
“咳，丫头，你听见我说话没？李进阳对长辈不恭敬，跟院里人也不亲近，脾气更是没得说，你要是嫁给他，可不是好选择，怕是三天要挨九回打……”
王秋白不高兴了，“老太太，您怎么这样说话呢？”
“我倒觉得您刚才说的那些事，进阳哥做得都挺对的。他家里没老人扶持，这样的性子以后才不容易吃亏。”
“至于打我，肯定不会的，他不是那种动手的人。就算退一万步说，他真要打我，我也认了。我娘说过，我从小就能扛打，不碍事。”
“谢谢您，您不说，我还不知道进阳哥有这么多好处。”
“……”
聋老太太表情都僵住了。
这姑娘，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可就算她有问题，老太太也不想让李进阳顺心，非得搅黄这桩婚事不可。只要他不结婚，就生不了孩子，跟傻柱子一样绝后。
聋老太太咬咬牙，爆出个惊天秘密。
“姑娘，还有更过分的呢。有个叫秦京如的姑娘，跟李进阳热乎了大半年，天天帮他收拾屋子洗衣服，关系不清不楚的。”
“以前那姑娘就住这屋，我原先那房子。”
“结果呢，那姑娘对李进阳那么好，过年时候李进阳直接把她赶回农村去了，一点情面都不留。李进阳这个人，心冷得很。”
“孩子，你可千万别被他骗了……”
对象跟别的女人有过牵扯，这小丫头总该介意了吧？
聋老太太正想劝她别难过，以后找个更好的，
却忽然发现，
眼前的姑娘，
笑得眼睛弯成一条线，
满脸都是甜蜜。
“姑娘，你是不是发烧了？”
“老太太，您不知道，进阳哥在轧钢厂可受欢迎了，宣传科里想嫁给他的女同志不知道有多少呢。”
“刚才提到的秦京如对进阳哥有好感，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多她一个不算多，少她一个也不算少。”
“再说了，她喜欢进阳哥，跟进阳哥本人又有什么关系？”
“要是哪天碰见她，我还得谢谢她帮忙照顾我们家呢。”
王秋白微微眯起眼笑道。
聋老太太暗暗吸了口气，心想李进阳到底给这姑娘喝了什么**汤？
怎么把人糊弄成这样。
“罢了罢了，不听老人劝，以后有苦头吃。太太好心提醒你，你不领情就算了。姑娘，你去忙吧，太太累了，得回屋歇会儿。”
聋老太太缓缓起身，朝屋里走去。
王秋白乖巧地应道：“好的老太太，您年纪大了，走路慢着点。”
“没事，我耳朵不灵，腿脚还利索。”
王秋白又笑：“不是这意思，我娘说过，背后说人闲话容易摔跤，我是怕您摔着。”
“……”
聋老太太装作没听见，脸上却一阵发烫，这话简直像在当面骂她。
她不由得感慨，如今的小辈越来越不讲规矩，跟从前完全不一样。
她记得自己年轻那会儿，家里的长辈别说发火，就是瞪一眼，都能把年轻人吓得赶紧跪下认错。
哪像现在这样。
世道变了，人心也不如从前了。聋老太太心里涌起一阵对往昔的怀念。
……
等王秋白拿着酒回到许大茂家，娄晓娥和刘海忠已经在了。
“聋老太太刚才问你什么了？”
李进阳一边开酒倒上，一边随口问道。之前娄晓娥回来时看见她和聋老太太在说话。
“没问什么，就问了我从哪来，是做什么的。”
王秋白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她不是想瞒李进阳，主要是想瞒着王成。
她知道哥哥性子直，脑筋转得没那么快，万一说出去，他犯起倔来找老太太理论怎么办？
老太太那么大年纪，一不小心就可能出什么事。
之后，一桌人气氛热闹，小虎起哄让李进阳连喝了好几杯。
王成频频与准妹夫举杯，兴致高涨。
刘海忠更不必说，首次参与李进阳的饭局，喝酒自然不甘示弱，几乎要对着酒瓶直接吹以表敬意。
待到众人吃喝尽兴，围坐闲谈时，李进阳抬手示意有要事相商。
“开场时就提过，今天有两桩喜事。”他开口道，“头一桩各位都清楚，我和秋白情投意合，准备拜见长辈商议婚事。届时还望各位腾出时间，帮我打点各项事宜。”
“我家中无长辈操持，又是头回办喜事，唯恐有所疏漏。”
众人纷纷表态无需担忧。许大茂承诺会让父母回来帮忙，确保礼数周全；刘海忠更是主动提出要请假协助筹备，保证万无一失。
说完这桩，李进阳又笑道：“第二件喜事，倒是与刘师傅相关。”
刘海忠闻言诧异：“我的喜事？莫非是指我年前当上车间小组长？若真是这个，确实值得庆贺。其实早想在院里摆几桌，可惜总没遇上合适时机......”
实则哪是时机不对。他熬了半辈子才当上小头目，本想着让全院都来道贺，好生风光一番。但二大妈提醒道，当年易忠海当小组长时都嫌摆酒麻烦推拒了，他这般大张旗鼓反倒显得不如老易。
刘海忠转念觉得在理，只得强装淡定，对外宣称是车间主任再三恳请才勉强任职。这番故作姿态，倒让他自觉压了易忠海一头。
此刻他连忙补充：“进阳提醒的是，过两天放假我定要设宴请大家，这等大事确实该好生庆祝......”
话音未落，席间已响起阵阵笑声。这老刘的做派实在令人忍俊不禁。
一个车间小组长，根本算不上什么官，顶多算个小头目。
老刘却搞得像天大的喜事一样。
李进阳摆摆手说：“刘师傅，当个小队长就要摆两桌，要是你当上食堂副主任，岂不是要请整条南锣鼓巷的人吃饭？”
“？”
“嘿嘿，那怎么可能，我哪请得起这么多人……”
话还没说完，老刘就愣住了。
其他人也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食堂副主任——那可是正经的领导岗位，有办事员编制，和车间小队长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真要论级别，在座的除了李进阳，连小虎都比他低半级，当然保卫科情况特殊，另当别论。
咣当！
刘海忠猛地站起来，差点把桌子撞翻。
他一把扶住桌沿，激动得声音发颤：“进阳，你的意思是……”
“呵呵，副主任不算什么。现在的周主任，我给他留了点面子，让他再干一年退休。不然，你现在就是刘主任了。”
“不过就算现在上任，你也是一把手。周主任不会不识趣多管闲事，你就当他是尊泥菩萨。”
“刘师傅，我这份礼，够不够重？”
李进阳语气中透着一股霸气。
桌上除了王秋白和娄晓娥，其他人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男人嘛，谁不喜欢升官发财？
就算嘴上说不喜欢，心里也未必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