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夜晚拥她入眠时，你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具温软身体与寻常女孩的微妙不同。
手臂环住的腰肢异常精瘦，仿佛轻易就能折断，却又在柔韧之下蕴藏着隐约起伏的、富有弹性的肌肉线条。
掌心贴合的后背，触感紧实得让你偶尔会在半梦半醒间闪过一丝模糊的疑惑——这骨架的宽度，这肌理的质感，似乎……
但这点疑虑总会被她发丝间淡淡的栀子花香温柔地冲散，被她依偎在你怀里时那恬静的睡颜所消融，让你哑然失笑自己的多想。
同居的日子里，并非没有过蛛丝马迹。有时在浴室的置物架上，会发现一把款式简洁、绝非女用的剃须刀，安静地躺在你的护肤品旁边。
打开衣柜，角落里的几件衬衫明显偏大，肩线宽阔，面料带着极淡的、与你熟悉的栀子花香截然不同的、清冽的松木气息。
你只是轻轻将它们拿起，仔细抚平并不存在的褶皱，再默默归置整齐。你心想，或许是楠楠姐那位从未露面的男友留下的吧？虽然同居这些天以来，这个家里从未出现过任何男性存在的切实痕迹，没有第二双拖鞋，没有多余的剃须泡沫，电话也从未在深夜响起。
你体贴地将这点疑问归结为她或许刚结束一段恋情，正需要陪伴，于是更加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任何可能让她伤心的过往。
直到那天下午，你帮她整理旧物。一个有些年头的木盒里，散落着几张泛黄的旧照片。
你的目光被其中一张吸引——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穿着整洁的蓝色校服，正专注地低头写着作业，侧脸线条干净秀气。你的指尖轻轻拂过相纸，目光却骤然定格在他左耳垂上——那里有一颗小小的、几乎看不清的黑痣。
你忍不住抬起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耳垂，仿佛能透过皮肤，触碰到那份遥远的联结。
“肖楠楠？”你无意识地对着照片，念出你所以为的她的全名。
“不对哦。”一道温热的气息毫无预兆地拂过你敏感的耳际，低沉的嗓音贴着你的耳廓响起，与你平日里听惯的、那份刻意放柔放轻的声线截然不同！
你惊得浑身一颤，踉跄着后退两步，脊背猛地撞上冰冷的衣柜门，才堪堪稳住几乎软倒的身体。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眼前人依然美得惊心动魄，眉眼精致，皮肤白皙。但此刻，在午后斜射的光线下，你终于清晰地看清了那轮廓分明、甚至略显硬朗的下颌线，以及衬衫领口微微敞开处，那若隐若现的、属于男性的、线条清晰的喉结。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寒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你。
“你……男的？……女、女装癖？”你的声音抖得完全不像自己，破碎而尖锐。这些天来所有的亲密画面——共用浴室时隔着磨砂玻璃的模糊身影、夜晚相拥而眠时贴合的温度、甚至偶尔嬉闹时肢体的触碰……
所有画面疯狂地在你脑中闪回、炸开！你突然觉得呼吸困难，像被人扼住了喉咙，肺里的空气被一点点抽干。
“对啊。”他嘴角扬起一个近乎愉悦的弧度，那双总是含情脉脉望着你的桃花眼里，闪烁着你看不懂的、复杂而幽深的光，带着一丝玩味，一丝审视，或许还有一丝……得逞的快意？
你死死攥住自己的衣角，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疼痛来对抗这席卷而来的晕眩和恐慌。
“为什么不早说？”喉咙干涩得发疼，每一个字都像是被砂纸磨过。脑海中警报声尖锐刺耳，疯狂地催促着你：冷静！必须冷静！要不动声色，要假装接受，然后找机会，现在就收拾行李离开！立刻！马上！
“你也没问啊。”他歪了歪头，这个曾经让你觉得无比可爱俏皮的动作，此刻在他脸上却显出一种令人胆寒的优雅与从容，仿佛他只是在讨论今天天气不错，而不是将一个颠覆你所有认知的真相轻描淡写地抛出来。
沉默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中迅速凝结成冰，沉重得让人窒息。
你机械地转过身，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声音飘忽得像是另一个人在借你的嘴巴说话：“玩得……差不多了。我，我该回去了。”
没敢回头去看他的表情，你几乎是同手同脚地、逃也似地冲进了暂住的客房，反手猛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剧烈地喘息，仿佛刚刚从溺水的边缘挣扎出来。
行李箱被猛地摊开在床上，你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双手颤抖却速度极快地机械地叠着衣服。
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走！必须走！手机屏幕亮着，显示晚上七点还有最后一班飞往你城市的航班。你一把抓过随身的小包，发疯似的翻找每一个隔层，又冲回客厅，摸索过外套的每一个口袋……
没有。 哪里都没有。
那张小小的、冰凉的身份证，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冰冷的冷汗瞬间浸湿了你的后背，顺着脊椎一路滑下。
不可能！你明明记得放进包里了！怎么会……一个荒谬又可怕的念头猛地浮现——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卖掉你能值几个钱？这个想法本身都显得可笑，但除此之外……
“怎么不继续收拾了？”一个轻飘飘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你猛地抬头，看见肖楠楠——或者，该叫他肖楠？
他正慵懒地倚在门框上，月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将他修长挺拔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正好投在你的脚边，像一道无声的桎梏。
你转过身，猝不及防地撞进他那双盛满了戏谑和某种冰冷掌控欲的眼神里，顿时如坠冰窟，浑身血液都凉透了。“我的身份证……是你拿走的吗？”你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最后一丝渺茫的祈望。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他迈开长腿，不紧不慢地向你走来：“是我。又怎样？”
“还给我！”他坦然的态度瞬间击碎了你最后一丝侥幸，你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失控地吼出声，声音因恐惧而变调，“我要回家！现在！立刻！”
房间的温度仿佛瞬间降至冰点。他脸上的那点戏谑瞬间消失，沉下的脸色阴郁得让你心脏骤停，本能地连连后退，直到腿弯猛地撞上坚硬的床沿，跌坐在混乱的衣物上。
“留在这里，”他逼近你，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你，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蜜糖，甜腻而危险，“不好吗？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所有的宠爱，所有的关注，我都给你一个人。”
你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着。绝望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当你看到他慢条斯理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块折叠整齐的白色方巾时，你终于彻底明白，这从来都不是一个玩笑，而是一个精心编织的、等待你落网的陷阱。
在意识被强制抽离的最后一刻，你只来得及闻到一股甜得发腻、令人作呕的乙醚气味，和他仿佛带着无尽遗憾的、温柔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