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的手刚按上剑柄,帐外马蹄声骤响。一名传令兵冲进辕门,声音发颤:“贵妃娘娘!运往北岭的三千石军粮,在渡河时遭袭,全被劫走!”
她目光一沉,指尖仍压在龙泉剑上,未动分毫。
那报信士卒已被押入侧帐,此刻正跪在帐角,头低着,肩膀微微抖。亲卫上前一步禀报:“人已审过,他说自己是山贼派来的探子,只负责引路,不知主谋是谁。”
沈知微缓缓收回手,走到案前,拿起那份战报。纸页还带着外面的寒气,边角有些湿痕,像是沾了河水。她扫了一眼时间——正是她下令加强东线防务后的两个时辰。地点却是西线偏僻河道,离敌军主力驻地足有四十里。
她将战报放下,声音平静:“召监军。”
不多时,一名身穿铠甲的中年将领快步进来,单膝跪地。他额上沁着汗,脸色发白:“末将失职,未能护住粮队,请娘娘降罪!”
“说说经过。”她坐在主位,目光落在他脸上。
“今日午时,粮队行至清河渡口,突有骑兵从林中杀出,黑衣蒙面,人数不下三百。我军猝不及防,激战半个时辰,终因寡不敌众……粮船尽数被焚,押运将士死伤大半。”
“骑兵从哪来?可看清旗号?”
“无旗无号,只在臂上缠黑布。看装束不像南诏兵。”
沈知微垂眸,手指轻轻敲了下桌面。既非南诏主力,又为何专挑运粮队动手?若为劫掠,该就近袭击营寨,而非绕远路奔袭一条荒僻水道?
她闭上眼。
心镜系统启动,目标锁定眼前监军。
三秒静默。
冰冷机械音在脑中响起:【钱已到手,马上走……只要熬过今日,我就称病回京……】
她睁开眼,眼神冷了下来。
“你辛苦了。”她说,“先回营歇息吧,等查清再议处置。”
监军松了口气,低头退下。
帐内只剩她一人。烛火跳了一下,映得墙上舆图边缘微微晃动。她起身走到沙盘前,手指划过西线河道位置。那里地势开阔,无险可守,确实易遭伏击。但若真有三百骑兵出现,斥候不可能毫无察觉。
除非——他们根本没来。
她转身掀开帘帐,低声唤道:“来人。”
灰袍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谍网女官低首而立,帽檐遮住面容。
“盯住他。”沈知微说,“看他去见谁,收什么物。不要打草惊蛇。”
“是。”女官转身离去,脚步轻得像风吹过草地。
沈知微坐回案前,提笔批阅军报,动作如常。但她左手始终搭在剑柄附近,指节微微发紧。
半个时辰后,谍网女官归来。
她递上一只小布袋,里面是半块烧焦的木牌,上面刻着“兵部戊字三队”字样。又呈上一张泥印拓片,是粮袋封口的火漆痕迹。
“他在巡查途中离营,去了松林坡。与三人密会,交接一只钱袋。属下搜了藏匿点,起获部分军粮,袋口标记与失窃物资一致。另有一名山贼被捕,招认是监军派人联络,许诺每百石给五十两银子,帮他们把粮运出界。”
沈知微盯着那块木牌,片刻后抬眼:“人呢?”
“还在坡上,刚回营,正收拾包袱。”
她站起身,走出中军帐。
天色已暗,营地灯火渐明。她一路走向校场,亲卫紧跟其后。诸将闻讯赶来,列于帐前空地。风卷着尘土从地面刮过,吹起她的衣角。
监军被押上来时还在挣扎:“贵妃!我没有通敌!那是山贼所为,末将愿戴罪立功!”
沈知微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说粮草被南诏劫走?”她问。
“是!确有此事!末将亲眼所见!”
“可我在松林坡找到了你收的钱袋,还有没来得及转移的军粮。”她抬手,亲卫捧出赃物,“袋子上的火漆,是你亲手盖的吧?每次出库,你都要验一遍。”
监军嘴唇发抖,额头冒出冷汗。
“你有没有想过,那一船粮够五千人吃十天?”她往前一步,“将士们饿着肚子守边关,你却拿他们的命换银子。”
“我不是通敌!我只是……只是想捞一点……没人知道的……”
“所以你就让兄弟们死在河边?”她声音不高,却像刀锋划过铁甲,“你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你忘了,这军中不止你一个活人。”
远处传来脚步声。一名使者疾步而来,身披御前禁卫红袍。他单膝跪地,展开黄绢:“陛下口谕——监军勾结匪类,盗卖军资,动摇国本,即刻斩首示众,余党彻查!”
刀光一闪。
血溅在黄沙上,迅速被吸干。
沈知微没有移开视线。她看着尸体被拖走,看着亲卫擦拭长刀,看着诸将低头肃立。
风从校场尽头吹来,带着夜间的凉意。她解下披风,交给身旁侍从,然后重新系紧软甲腰带。
“传令各营,今后所有粮草调度,必须由中军帐直接指派押运官。每队不少于五十精兵,沿途设三道哨卡。凡擅改路线、延误时辰者,一律扣押审问。”
“是!”副将领命而去。
她转身欲回帐,却被一声急报拦住。
“娘娘!西线发现异常脚印,通向荒坡!像是有人夜间进出!”
她脚步一顿。
“带我去。”
一行人快步走向西营外。月光稀薄,照在干裂的地面上。亲卫举着火把,照亮一串浅浅的足迹。泥土湿润,像是刚踩过不久。
她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地面。指尖沾上一点泥屑,还带着些微温热。
这不是白天留下的。
她站起身,望向远处起伏的山影。那里树木密集,地形复杂,历来是走私通道。
“今晚加派双岗。”她说,“所有人不得私自离营。若有违令者,当场拿下。”
亲卫应声而去。
她站在坡边,没有立刻返回。夜风拂过脸颊,吹乱了鬓边一缕碎发。她抬手将发丝别到耳后,动作很慢。
忽然,她开口:“刚才那人招供时,有没有提到背后还有谁?”
谍网女官低声答:“他说只和监军接头,但……曾听对方提过一句‘海上的人等着货’。”
她眼神一凝。
海上?
她还没来得及追问,远处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斥候飞奔而来,满脸尘土:“启禀贵妃!北岭方向发现火光!疑似敌军行动!”
她立即转身:“备马。”